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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話已經聽過無數遍, 男孩心里已經麻木。 只是男孩年幼時也曾有過對溫情的渴望。 他曾經以為, 所有人都和他一樣,直到他偷偷看過別的孩子與母親在一起,他們母親溫柔的笑,小小的孩子才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 男孩敏銳的察覺到宋明薇并不喜歡他。 為什么呢? 是他做的不夠好, 還是他不夠優秀。 下午,他偷偷跑去看自己名義上的弟弟,看到在父親懷抱里天真快樂的男孩。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看著那個是自己父親的男人,憧憬孺慕的看著他,緊張又期待的看著那個男人,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所有的委屈。 可是那個男人笑著問,他是誰。 那一刻年幼的男孩忽然明白。 沒有為什么,因為人生來就不公平。 有些人一出生什么都有,而有些人什么都沒有。 他忽然清醒過來,早慧的男孩恍惚間意識到一個事實——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著自己的孩子,宋明薇恨著他。 將仔細珍藏的父親的照片扔掉之后,他沒有絲毫反抗跟著外公的人回到了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籠。 宋家高高在上的主宰,用這樣的方式戳破了他不切實際的夢,鎮壓他的叛逆,告訴他最真實寒涼刺骨的人間。 從那時,男孩便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無條件的愛他。 離開這個地獄,他只能靠自己。 也只有自己。 宋明薇看著眼前的男孩,她心里一陣莫名。 這個孩子已經慢慢長大,已經不再像小時候會露出恐懼的眼神。 她漸漸的已經無法再掌控他。 她陷入癲狂,看著男孩日漸與父親相似的面孔她歇斯底里的將桌上的茶壺砸向男孩。 男孩沒有躲開,還帶著溫度的熱水將男孩的手臂燙紅,而男孩卻絲毫不在意。 他卻倔強的抬起頭看著宋明薇一字一句堅定道:“我沒有錯。” 從他到尾他都沒有錯。 出生在宋家不是他的錯。 有著傅家的血也不是他的錯。 他可以對宋明薇任何事屈服,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連他自己都否認自己。 那么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會人肯定自己。 他會徹底被黑暗吞噬。 夜半,天空中月朗星稀。 月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傅驍的臉上。 男人仿佛陷入了夢魘之中,原本冷峻的眉目微微皺起,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小糖糕被驚醒,他看著傅驍的樣子,小心湊近,著急的用rou墊拍傅驍的臉。 臉上的溫熱的感覺,讓傅驍從年少往事的噩夢中猛然驚醒,睜開眼睛,雙眼有些失神的傅驍半晌才漸漸才轉動眼睛。 一低頭就看見小糖糕因為湊得極近的而放大的毛茸茸的貓臉,小糖糕一雙寶石一般的眼睛充滿擔憂的看著自己,粉色的鼻尖因為靠近的極近,傳來一陣陣濕熱的感覺。 傅驍吁了一口氣,半撐著從床頭做起,睡袍滑落,露出精瘦而結實的胸膛。 只是原本光滑的皮膚上總是有著各種傷痕。 傅驍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額角。 那個傷疤還在。 不知怎么的,竟然又夢到了那個下午。 他清晰的記得那天,他偷偷溜出去找他所謂的父親,然而卻發現,自己自己在所謂父親的人生中,沒有絲毫的痕跡。 死心后,他跟著宋老爺子的一路秘密跟著他的人回到了宋家。 那天他始終沒有在宋明薇面前退讓,最后,是以他跪在碎瓷片上結束,自那天開始宋明薇和瘋了一樣,越發變本加厲,有幾次,哪怕堅強如傅驍,年幼的他都害怕自己會活不下去。 但宋家的私人醫生顯然比自己想的更厲害。 其實到后面,他并不懼怕宋明薇。 宋明薇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宋家主宰,那個和傅老爺子爭了一輩子星辰的老人手段和性情都不必傅老爺子差。 對女兒的疼愛和對傅家的恨,讓他默認甚至維護鎮壓著這樣病態齷齪的宋家。 小糖糕嗲嗲的喵喵喵聲響起,傅驍低頭,就看到陷在被子里,幾乎和被子融為一體的小糖糕正努力朝自己爬過來。 傅驍剛剛夢境染上一層陰霾的眉目柔和,他伸出手臂,將小糖糕抱在懷里。 小糖糕蓬松尾巴在自己懷里蹭來蹭去,前爪扒在他的手臂上,滿意的叫了一聲。 傅驍望著月光,思緒越飄越遠。 長大成人之后,無數次他慶幸,在與宋家抗爭的過程中,年幼的他始終堅信也堅持著自己沒有錯。 那時年幼的自己還雖然不明白這樣的堅守又什么樣的意義,這樣的堅持甚至讓宋明薇愈加變本加厲,但他卻倔強的始終堅持這一點,沒有絲毫退縮。 而現在的自己卻明白。 正是因為這樣微不足道的堅守,讓他在黑暗之中始終沒有被摧毀。 rou體的折磨,會讓人一時傷痛,但是時間終將治愈一切。 可是心靈的摧殘、人格的否認,卻會徹底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哪怕在宋家經歷過那么多,他始終沒有質疑否認過自己,也未將自己說遭遇的一切歸咎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