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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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這才笑了起來,柔聲對她道:“去吧,本宮等你回來?!?/br> 魏瓔珞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宮,太監傳完話以后,同樣也出了宮,但沒有回內務處,而是左右四顧片刻后,匆匆趕去了鐘粹宮。 與其樂融融的長春宮相比,承乾殿卻顯得有些氣氛緊張。 嫻貴妃俯臥在美人榻上,香肩半露,一名刺青師傅仔仔細細觀察她肩頭的舊傷疤,衡量再三之后,才小心翼翼開口:“娘娘,不若刺一朵蓮花。蓮,出淤泥 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天下間最高潔的花兒,正符合娘娘的品性?!?/br>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嫻貴妃先是一楞,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因笑得太過劇烈,故而釵鈿凌亂,連遮在身上的薄紗都落了下來,“妙,真是妙極了!” 刺青師傅跪在地上,壓根不敢抬頭看她,額上汗水密布,不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什么話。 “起來吧。”直到珍兒在一旁提醒,“娘娘答應了,你照辦吧!” “是。”刺青師傅這才擦了擦汗起身,花了幾分鐘穩定了一下心緒,才止住了雙手的顫抖,穩穩的拿起了針。 銀針蘸了染料,輕輕落在嫻貴妃肩頭。 每一針下去,嫻貴妃的身體就微微顫抖一下,沒過多久,大片大片的汗珠就冒出來,讓她像是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為了避免染料暈開,珍兒不斷用帕子擦拭她身上的汗水,有些心疼道:“娘娘,留著這道疤痕,不是能讓皇上更憐惜嗎?” “你懂什么?!眿官F妃嘶了口氣,目光冷厲道,“日子久了,憐惜愧疚就成了厭惡,就算皇上不說,本宮自己也得有自知之明。” 一朵青色蓮花慢慢綻放在嫻貴妃的肩頭,她的神色愈發冷酷,卻在此時,外頭傳來敲門聲,珍兒起身出去了片刻,回來以后,湊在嫻貴妃耳邊說:“娘娘,魏瓔珞出宮了。” “是嗎?”嫻貴妃慢慢睜開眼,“那還等什么,將這消息遞給純妃吧?!?/br> “是?!闭鋬侯I命出宮。 她走后,嫻貴妃不發一語,平靜的趴在榻上,雙臂疊放一起,腦袋靜臥臂上,閉目假寐,直至珍兒再次回來。 此時蓮花已經繡好,刺青師收拾了工具,行禮退出,目送他離開,珍兒這才開口:“娘娘,純貴妃真會有所行動嗎?” “人心不足?!眿官F妃眼也不睜地笑道,“一開始她只想要個孩子,等她真的當了母親,就會想要更多,偏生她想要的,隨著那位嫡子的誕生,皆成夢幻泡影……誰!” 帷幕忽一抖,后面的人壓根沒膽量走出來。 珍兒飛快走過去,將帷幕一扯,露出背后戰戰兢兢的刺青師來。 刺青師面色雪白,抖著嘴唇道:“娘娘,奴才漏了一根針……” 嫻貴妃微微一笑,并未為難他,只讓他拿了朕快走,刺青師如蒙大赦,連忙取針離開。 珍兒欲言又止,還未開口,忽然聽見身后一聲慘叫,回頭一看,只見帷幕上一蓬鮮血。嫻貴妃頭也不抬地揮揮手,帷幕抖動了片刻,地上傳來重物被拖走的聲音,不一會兒,那聲音消失無蹤。 “從前要好的至交,為皇儲之爭自相殘殺。”嫻貴妃慢條斯理地將衣裳拉過肩頭,掩去了那朵蓮花,輕輕一笑道:“這一場大戲,本宮等了好久!” 哐當—— 長春宮內,皇后看著地上那只摔成幾瓣的瓷碗,眉頭蹙起。 幾個宮女立刻過來收拾,明玉則重新遞了一只一樣的瓷碗上來,碗里盛著半碗碧米羹,色澤如碧,最是爽口。平日里皇后很愛吃這個,故而魏瓔珞最擅長做這個。 如今沒了她的陪伴,皇后心里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就連眼前這碗碧米羹都失了風味,略略動了幾勺就放下了,嘆:“今日口淡,沒什么胃口,你們拿去分了吧?!?/br> 桌子上的菜壓根就沒動過,宮女們興高采烈的拿下去分食了。皇后則去暖閣看望永琮,待哄睡他,夜也深了,皇后打了個呵欠,回了寢殿內,讓明玉為她卸下釵環,準備上床歇息,釵環拆到一半,忽然聽見殿外一聲大喊:“來人啊,暖閣走水了!” 暖閣,永琮如今的居處。 皇后驚得魂飛天外,跳起身道:“永琮?。 ?/br> 天上無星無月,暖閣卻燒成了一片火海,光焰沖天而起,將半個天空都燒成了紅色,如同一支蘸了鮮血的筆,在天空勾勒出一輪血月。 “永琮!永琮!”皇后被幾個宮女拉著,否則早已沖入火海。 幾個宮女太監沖向宮門口巨大的“吉祥缸”,想要取水救火,哪打開缸蓋,缸內的水竟已全部結冰,壓根取不出水來。 “怎會這樣?”明玉看著里頭的冰塊,聲音苦澀,忽轉頭對宮人們喊,“叫火班的人來救火!你們去后院,井水!井水!” 一個人沖出宮門報信,其他人趕去后院取水。 待處置完一切,明玉左顧右盼,忽然臉色一白:“娘娘呢?” 一群人只顧著尋水滅火,竟沒人留下照看皇后,待回過神來,便發現皇后竟不知所蹤,明玉望著不知何時已經打開的暖閣大門,心膽俱裂,大叫一聲:“皇后娘娘!” 她不顧一切朝大門沖去,卻又被迎面而來的熱浪逼了回來,嗆了幾聲,正不知所措時,先前去報信的太監領著火班的人趕到。 “快,快救救皇后娘娘!”明玉指著被火焰燒得通紅的大門,哭著對他們喊,“皇后娘娘在里面!” 眾人大驚,火班的人急忙用激桶救火,只是火勢太大,一時之間難以撲滅,燒至最后,琉璃瓦脊接連破裂墜下,暖閣竟有崩塌之勢。 “娘娘!”明玉別無他法,只得一咬牙,從一名太監身上扯下棉袍,用水打濕了,往自己身上一罩,就要往火海里沖。 身旁的人急忙將她攔下,明玉掙扎道:“放開我,我要去救娘娘……娘娘!看,是娘娘!”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從暖閣內沖出,來不及高興,明玉已經焦急地喊道:“快喊太醫,快,快!” 皇后被燒得渾身是傷,傷勢極為駭人,衣上發上還燃著火。幾個太監宮女急忙沖過來,解下身上的衣裳,撲滅她身上的火星。 見她模樣如此凄慘,明玉的眼淚一下子全涌出來,撲過來道:“娘娘,你還好吧……七阿哥還好吧?” 說完,她低頭看向皇后懷中緊緊抱著的襁褓,忽然目光一滯。 “他很好?!被屎舐曇羯硢。抗獯魷八芎?,他很好……” 襁褓被燒得發黑,里面靜悄悄一片,沒有哭聲,也沒有……半點呼吸聲。 第一百零八章 喪【上】 只一夜功夫,雕欄玉砌的暖閣就燒成了一片廢墟,些許黑氣從斷瓦殘垣中升出,又很快被水潑滅。 昨日還張燈結彩的長春宮,今日哀聲一片。 “走開!”皇后死死抱住懷中襁褓,瘋狂地用枕頭、被褥砸向太醫、宮女等人,“不許過來,七阿哥很好,他很好!” 弘歷剛要走過去,就被張院判攔了下來:“皇上,皇后傷心過度,失了神智,萬不可靠近!” 一把推開張院判,弘歷快步走到皇后面前,道:“皇后,永琮已經沒了,你先放開他,讓太醫給你看看傷,好不好?” 皇后如同一頭受驚的母獸,緊緊抱住襁褓,縮在墻角里,警惕地盯著他,身上的燒傷經過一夜,愈發顯得凄慘猙獰,創口處不斷有鮮血往外溢。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弘歷一咬牙,忽然幾步上去,用力抱住皇后,然后厲聲道:“把阿哥帶走!” “不!”懷中襁褓被幾個宮人奪走,雙手雙腳又被弘歷給鉗制著,皇后動彈不得,只能撕心裂肺地喊道,“把永琮還給我,還給我!” 宮人在弘歷的示意之下,將襁褓抱出長春宮,目送他們離去,皇后眼底一片絕望,忽轉頭朝弘歷吼道:“是你,是你奪走了永琮,你為什么要奪走我的兒子?” 弘歷心中悲痛至極,卻還要安慰她:“因為他死了,皇后,永琮已經死了!你振作一點,不要如此失態,更別忘了你自己是誰!” 皇后盯著他,一字字道:“我是誰?皇上,你說我是誰?” 弘歷認真地:“你是朕的妻子,是母儀天下的大清皇后!” “是啊,我是大清皇后!自冊封之日起,我侍奉太后,敬重皇上,善待妃嬪,治事小心,我怕行差踏錯,被世人指責,怕不夠賢德,遭皇上厭棄!不妒、不怨、不恨,我幫皇上護著妃嬪,甚至把她們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可我得到了什么?除夕之夜,闔家團圓,上天卻要我在這一天失去永琮!他是我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世上最珍貴的人??!”皇后笑了一聲,布滿傷痕的手死死握住弘歷的手臂,凄涼的質問道,“皇上,你告訴我,富察容音從未做過一件壞事,為什么落得如此下場,上天為什么要這樣殘忍,為什么,為什么啊?” 弘歷反握住皇后冰冷的手指,眼底隱隱一線淚光,聲音沙啞道:“皇后,你累了。” “不,我不累。”皇后忽然推開他的手,“我要去找永琮,我要去找他。” 弘歷再次伸手去攔,卻見皇后目光一厲,抓起弘歷的手臂,狠狠一咬,牙齒深深扎進弘歷的rou里,鮮血立刻在她嘴里彌漫開來。 她向來溫柔賢惠,眾人從未見過她如此瘋狂的模樣,頓時嚇呆了,唯弘歷短暫的皺眉之后,大喝一聲:“皇后累了,需要休息,你們還在做什么,還不快過來服侍皇后歇下?”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七手八腳的過來幫忙,但在皇后的瘋狂掙扎下,竟個個帶傷,不是臉被抓破了,就是被咬傷,又因為對方是皇后,不敢太過冒犯,于是投鼠忌器之下,最后竟無一人能靠近她。 “我不要當皇后了?!被屎髶u搖晃晃的站起身,身上到處都是血——她自己的血,與旁人的血,嘴中喃喃道,“我就做富察容音,我就做永琮的母親,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了!把永琮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弘歷握著受傷的胳膊,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咬牙道:“取繩索來!” 明玉震驚看他:“皇上?” “叫你們拿繩索來!”弘歷厲聲。 “是,是!”太監們連滾帶爬,很快就取了一條繩索來,弘歷深呼吸幾下,在眾人驚訝的叫聲中,撲上前去,用手中繩索將皇后捆了起來。 繩索在她身上套了一圈又一圈,皇后瘋狂掙扎道:“弘歷,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弘歷也不愿將她如牛馬般捆著,只是更不愿意看她傷人傷己,忍著眼中的淚水,他啞著聲音道:“富察容音,你是朕的皇后,是愛新覺羅弘歷的結發妻子,你沒有放肆任性的權力,更沒有中途退出的可能!朕不管你是病了,還是發瘋了,都要牢牢記住,你肩頭的責任!” 皇后總是很擅長忍耐,往日里,只要拿責任二字壓她,她就什么都能忍耐下來,但她是個人,人,總有忍無可忍的那一天…… “永琮!”皇后忽然崩潰的大哭道,從喉嚨里,從胸膛里發出人世間最悲涼的哭聲,“永琮!” 哭聲回蕩在長春宮里,久久無人回應。 那個會在鞭炮響時用小手捂住自己耳朵的孩子,那個會在母親呼喚他時,咿咿呀呀回應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從寢殿內出來,弘歷抬手擦了一下淚水:“明玉。” “奴才在?!泵饔竦难劬σ彩峭t的。 “從現在開始,你要一直守著皇后,聽明白了嗎?”弘歷囑咐道。 “是?!泵饔窕氐?。 弘歷點點頭,又回頭望了寢殿一眼,然后才嘆了口氣離開,走了沒兩步,忽然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李玉連忙伸手去攙扶,弘歷卻揮開他的手,慢慢站 直了脊梁,沉聲道:“傳旨,朕要親自為七阿哥治喪。” 李玉震驚地望著弘歷:“皇上,這不合規矩!” 弘歷臉上淚痕未干,冷冷道:“朕說的話,便是規矩!” 李玉猶豫道:“那太后那兒,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稟……” 弘歷擺擺手:“太后十分喜愛永琮,這個消息,只能由朕來告訴她!” 李玉:“嗻?!?/br> “走吧?!焙霘v又嘆了口氣,一瞬間,似乎老了許多,“朕想再看眼七阿哥?!?/br> 卻在此時,一名太監飛快來報:“皇上,八百里加急。川陜總督張廣泗奏緊急軍情,大金川土司莎羅奔攻明正土司等地,意欲吞并諸藩!” 聞聲,弘歷長久沒有開口說話。 李玉低聲斥責:“長沒長眼睛,七阿哥剛去,皇上哪兒有那心情,快滾下去!” 弘歷冷冷打斷他:“著和親王安排永琮治喪事宜,召軍機大臣去養心殿議事!” 李玉一怔,陡然明白過來:“嗻!” 弘歷最后看了一眼長春宮,歉意在他眼中一掃而過,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里外僅有一門之隔,外頭的動靜,其實瞞不過門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