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姝笑：“對。”她在高考超常發揮，打算報考復旦金融。

    此外還有卓然。卓然成績一般，要去一所非211，上海對外經貿，因為他覺得上海潮，別處土。

    李穎也舉手：“我也復旦，英語。”她不漂亮，此時卻是戴著發箍，還化了妝，風格蘿莉，但看得出十分粗糙。其實發型、妝容全都不大適合，甚至雷，然而，自從新加坡某校來東北招生，卻把考試分數第一的她因為身高長相直接淘汰，她便在努力地想要變得精致。

    而留在cc的，有羅婷婷、蔣潔、安眾、錢厚、沈曦另外兩個室友等等。羅婷婷家里厲害，早就想好未來，叫羅婷婷在ll大讀本科、碩士，而后留在學校從事學生工作。蔣潔勉強能在本地挑一所211，就那種本省人知道外省人不知道的學校。安眾錢厚兩個學渣，一個要上大專一個家里在愁。此外，在獐島時偷零食的經玲、房娜也會留在當地，非211。

    還有幾個確定出國，比如劉小瑩。她害怕高考，于是哭著求著終讓爸媽同意供她去加拿大。

    至于父母分別是清華北大畢業生的萬雨澤，據說打算先隨便上一所學校，而后考雅思，大一寒假申請出國，重念大學。高三那陣他的父母天天都來，全程站在窗外看著兒子學習，動不動就一頓胖揍，然而卻沒任何效果，萬雨澤只考了400多。他的爸媽不能接受，打算叫他去新西蘭。

    每個人都講完，最后到張美和。

    她又陰陽怪氣：“武漢大學，計算機。哎我不像你們，我得靠自己~~~家里沒有本事。”

    她在諷刺前面幾個“關系戶”。有幾個人分數不高，不過據說可以“使勁”，只要超過學校統一的投檔分，專業上面能再往高“劃拉劃拉”，雖然也劃不多少。

    沈曦知道張美和是大神經病。高二第一天認識時對方就是一身戾氣，說“中考分數高低還不都看以前學區好壞？”后來自己科創大賽獲特等獎，爸媽幫忙申請專利賣掉專利，又針鋒相對地說“爸有能耐了不起啊？叭叭叭的沒完沒了。”他知道對方家在外縣，經濟狀況不好，但本身能力很強，導致又自卑又自傲，可時間長了，他還是很煩。

    學習奇差無比的小混混張洋，高考300分，要去ll省第二大市ll市念個大專，令人欣慰的是張洋無法繼續sao擾葉萌萌了。

    最后，有人八卦沈曦高一同桌、后來轉到實驗班的龍云飛，說：“沈哥，龍云飛也要上清華，學計算機。”

    “哦。”龍云飛也是個學霸，不過不算格格不入，能跟普通同學簡單打諢兩句，個字高，會打籃球，就是打不好。

    “而且有對象兒了。30班的那個美女，喜歡學神崇拜學神，追龍云飛追了三年，把同班的大富二代視若無物，堅決拒絕，分文不要，還記得嗎？現在她成功了！龍子答應了！”

    沈曦笑：“那可恭喜他倆。”上清華不值得恭喜，有對象很值得恭喜。

    七點半，等到全班所有同學一一講完意向，上官凌霄記錄完畢，舉起酒杯，說：“好，祝六班的全體同學，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好！！！”能喝的都一飲而盡，“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觥籌交錯，玻璃杯因用力碰撞而發出了聲聲脆響——在東北，碰杯越用力說明越誠心。

    只有安眾，學俄羅斯人，碰完杯子“砰”地一下摔碎在地，說：“爽！！！”

    六班：“……”

    …………

    結完賬，一群同學相互攙扶走出飯店。

    夏九嘉與沈曦在拐角處見到老“項羽的美人兒”“xx的美人兒”的猥瑣“美人兒”語文老師在哭。

    他對著外面，看著街道，沒有表情故作堅強，卻不停地用手指尖抹兩只眼角。

    r中一向重理輕文，語文老師跑了一堆，同時文科班大大增加，他也弄了班主任當。

    這是今年32歲的他第一屆學生，第一批孩子，在飯店里吃著吃著，想到離別心里難受，便出來哭，正好被在同個餐廳吃散伙飯的六班人看到。

    楊樹果走過時拍拍他的肩膀，卻沒看他，說：“會習慣的。”而后邁著老太太步緩緩走過。

    六月末的7點半，滿天晚霞。

    他們在金紅色當中走回學校。

    夏九嘉與沈曦一路望著兩邊。奶茶鋪子、炸雞鋪子、包子鋪子……對于他們來說一切無比熟悉，然而下次再來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也許這小市場已經面目全非。

    到最后一家店前，沈曦看到店家在賣小豬佩奇的塑料蛋，停下腳步，指著問：“那啥玩意兒啊？”沈曦平時都說非常標準的普通話，但偶爾根據他的心情講東北話，飄忽不定。

    夏九嘉拉沈曦離開：“那給小孩兒的……給這附近小區的小孩兒的。”r中是個名校，學區好，附近孩子也多。

    沈曦不干，嚎，非買。

    十塊一個。

    沈曦一邊走路一邊拆蛋，低著腦袋十分專注，大約一分鐘后高興地道：“凍兒，凍兒，里面有個軟糖，還有一個玩具呢！”

    夏九嘉在心里嘆氣——自己居然只比這傻逼高一分而已。

    幾十個人稀稀拉拉繞過學校，在正門口與同窗們正式告別，有幾個人包括夏九嘉送了全班同學每人一份小禮物。

    上官凌霄說：“沒事兒，都有電話、微信。而且咱們家都在這，以后每年春節都聚。”

    “嗯，成。”學神、學痞、學霸、學民、學弱、學渣……等等等等親吻、擁抱、牽手、小聲說話。

    晚霞還在。

    整個世界都是紅彤彤亮堂堂，云朵也被染上綻放般的色彩。距離夕陽近的散發金色、紅色，遠的則是藍的紫的，有些呈魚鱗狀，一塊挨著一塊，層層疊疊，有些是一整面，一片連著一片，無窮無盡。高三樓頂本是黑色，宛如黛染，此時卻如同在一團火焰之上。

    大家揮手、再見，各自回家。

    幾分鐘后全部散盡，有的走路有的坐車，只有已經坐落在那70多年的r中校園巍巍而靜默地矗立——

    那個時候的大家并沒意識到，這晚霞之下、r中門前的簡單告別，代表著一同學習、生活了三年之久的他們從此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93章 完結（上）

    十六年后。

    中國自主研發的火星探測器成功著陸, 開始工作。它計劃服役五年, 并且, 與前面幾個探測器不同的是，它能深入地下，到達數十米處, 全面探測大氣、土壤，尋找水源，考察那顆星球是否存在任何可供人類居住的地方, 哪怕1%。這探測器高度ai化, 可以模仿人類大腦分析思考，自己搜尋不一樣的區域、地點, 向它認為比較可能滿足條件的位置進發，獨立規劃最佳路徑, 一點點地接近目標，與以往那些只能緩慢地沿預設軌道移動、發回既定種類信息的探測器全然不同。另外, 它還能自主地進行健康管理，發現問題、優化系統。據說，它是中國“2040登上火星”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個東西一上火星, 便引起了全國關注, 人人都在好奇它會發現什么，又是否能贏得競爭，比美國nasa、歐洲空間局更早獲得火星探測上的突破。

    而另一個讓它獲得矚目的點，是它特別sao包——比人還要sao包。

    那玩意兒，能說世界上所有國家官方語言中的“我愛你”, 是個男聲，而且磁性，還會背幾百首經典情詩、唱幾百首經典情歌，嘴巴超甜，情話不斷，每回出發去打洞前都要告白，說：“早，馬上打洞去了，今天也想在火星上說句愛你~”而后跟個不知哪國的“我愛你”，再比如，看到奧林帕斯山，一邊蹬蹬地走，一邊念首與奧林帕斯山眾神相關的古希臘情詩。

    許多觀眾十分愛看，它甚至還火到國外。

    作為當年航空航天最為重要的一件事，它的總設計師也被各個媒體爭相報道。

    才35歲多，36不到，最年輕的總設計師。雖說科技領域不斷出現“最年輕的總設計師”，34不到當上總設計師也又一次打破紀錄。清華工科試驗班畢業，接著在mit麻省理工只用四年便拿到了正常需要五年整的博士學位，回國進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也就是中國航天科技的五院，一路晉升像坐火箭，工作剛過六年便率團隊研究“火星探測”這個項目。據說他是一回國便參與設計三號火星探測器，攻克不少難點，十分突出亮眼，而后作為副總設計師參與到了四號火星探測器的項目，最終，34歲當“總”，也是第一個在探測器領域中非所長、院士的“總”。

    而在這位總設計師接受某個國家級別媒體視頻采訪以后，他擁有了宛如明星般的待遇……

    年輕、聰明，履歷輝煌——2017年ll省中考狀元，2020年ll省高考理科榜眼，清華大學工科試驗班連年第一，麻省理工四年讀完phd，全額獎學金，火星探測器“祝融”的總設計師……

    最重要的是，非常英俊，有一張不遜于任何大明星的頂級帥比的臉，而且未婚，至今單身。

    有人八出他18歲當榜眼時的照片對比，發現眉眼一樣、五官未變，可那時稍顯稚嫩，如今身材、氣質、表情、眼神卻變成了成熟強壯而且事業有成的30多歲的男人，魅力只增無減。

    一些人好像追星一樣崇拜喜歡，另一些人比較冷靜——“祝融”sao成那個德性，那位總設實在不像母胎單身，只能感嘆“也不知道哪個神仙可以獨占那樣的人。”

    …………

    7月，北京。

    沈曦家在北京，沒有行李，走出首都國際機場大樓，攔下一輛無人駕駛的士，前往btv的新樓，輕車熟路。

    跟打仗一樣——

    因為某個搭了把手的小項目，他被迫到甘肅酒泉參與發射，要不是有明天晚上“中國影響力”的頒獎，估計還回不來。那什么影響力一共20人入圍，最后選出10個得獎，沈曦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會站到臺上。“中國影響力”由幾十家電視、報紙、雜志、廣播、網絡媒體共同舉辦，中宣部等幾十部委鼎力支持，算是這幾年來一個重要活動。

    而今天呢，他要接受btv的采訪。btv要在周一到周五把候選人全采訪一遍，等“中國影響力”頒獎結束以后趁著當時熱度推出相關節目。

    到了約定時間，沈曦走進直播間。進去前，他到洗手間里整理了下儀容，比較滿意。他就那么帥，forever那么帥，舟車勞頓也不影響一分一毫。

    直播間內，主持人正翻閱資料，清清冷冷的樣子，稍一抬眸便叫沈曦心臟直跳。

    這個家伙在全中國十分有名，男女老少通殺，btv新聞頻道的。2020年ll省高考理科狀元，北京大學新聞學院新聞系第一，哥倫比亞大學讀的碩士，回國以后在某國家媒體工作，做調查欄目，走的多看的多聽的多，總能注意到別人注意不到的人，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事，同時一直運營個人公眾賬號，7年間有好些個轟動全國的視頻、照片、文章出自他手，引起過學界業界的討論，也引起過政府機構的重視……特別神奇的是，此人懂的極多，總能混進相關企業、行業，年度風云記者拿了不止一個。不過入職七年以后因為某事被逼離職，領導終于沒能保下，賦閑一年，又被北京電視臺招攬，加入btv，有了更加多的線索也有了幾個好的下屬，這兩三年策劃了些調查節目，比如《調查檔案》，還有些訪談節目，比如《hardtalk》的中文版，而且機緣巧合，管理、策劃的同時也開始出鏡主持，去年還拿了個“年度十佳主持人”。

    這回，他被拉來采訪“中國影響力”的候選者們，也挺無奈——這并不是他的領域。不過平時負責這塊的主持人臨時請假不在，臺里叫他頂上，照著本問，沒差，反正都是王牌。

    比起十八歲時，他也有些變化。整個人要更加冷傲，五官長開，脫掉青澀，有種似乎經歷過許多的穩重，皮膚卻細膩如初，是男人里少數能用“大美人”來形容的。

    “……”夏九嘉抬頭，起身，露出職業微笑，“沈總。”夏九嘉知道，沈曦單位的人全都叫他“沈總”，“沈總設計師”的簡稱。

    “客氣客氣。別那么叫，怪不習慣的。”沈曦話里有話，“叫我‘沈曦’就好。”

    等工作人員安排妥當，人物專訪正式開始。

    夏九嘉先問了許多關于“祝融”、火星、項目、人類未來方面的事。

    第五個問題是：“很多觀眾非常好奇，‘祝融’會講100種語言的‘我愛你’，還會念情詩、唱情歌……為什么？”

    一側屏幕上面播出視頻片段，祝融喋喋不休：“啊，我在火星上了”“我愛你”“i love you”“je t'aime”……

    “有趣而已。也可以說……個人癖好。”沈曦翹著長腿，修長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面輕輕敲了幾下，盯著夏九嘉，“因為……有一個人……會喜歡聽。”嗯，他的恩愛終于秀出六班、秀出r中、秀出cc市、秀出ll省、秀出中國、秀出地球。

    “……”知道對方在指什么，夏九嘉強壓下悸動，出于職業cao守捕捉關鍵詞語，“有一個人？是指戀人？”

    沈曦微笑：“嗯。”

    擔心對方語出驚人，夏九嘉把話題拉回：“個人問題等下會有，咱們不要跑出太遠——據說空研院打算2040年登陸火星表面。目前可有訓練計劃？”研發計劃已經立項，沈曦也在團隊當中，這誰都知道。

    “沒有聽說，可能快了。”

    “如果開始訓練計劃，核心內容會是什么？人類登陸火星的難點是什么？”

    沈曦答了：“根據美國訓練項目來看，難點不是技術，而是漫長旅途中的心理狀況……”

    “您會希望親自上去嗎？”

    “當然。”沈曦頷首，“誰也不太清楚具體人員構成，肯定有工程師，也許還有記者呢。一起踏上沒有任何前人走過的路，一起看看沒有任何前人看過的風景。即使到宇宙里也要相隨相伴。”

    夏九嘉再止住心跳，也調整了一下姿勢，翹著二郎腿，還是顯得冷淡：“可是，人類移居火星，這事兒有可能嗎。”

    “我們希望，但不肯定。火星大氣稀薄，土壤劇毒，沒有發現飲用水源……然而隨著探測繼續、了解加深，也許能用技術解決這些問題。人類對此抱有期待，才前赴后繼研究這顆星球而不是另外幾個。”沈曦的十指交叉，一邊手肘搭著扶手，一邊手肘貼在腰側，黑色襯衣最上一顆扣子開著，聲音低沉，講解常識，在沉穩、成熟當中隱隱透出一絲風sao。

    一個一個環節過去，最后來到私人部分。

    夏九嘉問：“您一向是老師眼中的乖學生嗎？”

    他覺得，都不用問……這一部分“私人問題”，他全都能替沈總答。

    “不是。”沈曦嘴角勾出一個輕微弧度，“我早戀，還被抓，校長親自拆散，但沒拆開。”

    “……還好，”知道沈曦心里有譜，夏九嘉也稍微配合，笑，像在表達了然進而活躍氣氛，“我也早戀，被抓，校長親自拆散也沒拆開。”其實到了16年后，“早戀”一詞已經消失——對于談戀愛來講，什么是早什么是晚呢。

    微頓，他又問：“那時早戀的對象……就是剛才提到過的祝融表白的對象？”

    “對，沒錯，我們一直都在一起，18年了。”沈曦又道：“那時候還逃學、跳墻，上課講話、睡覺、玩兒，不穿校服不帶校徽，不讓干的全都干了，也喜歡給老師同學亂起外號。”

    夏九嘉沒忍耐得住，笑意終于到達眼底。

    “主持人，”沈曦突地反問，“你上學時有過外號嗎？”

    “有過。”

    “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