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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細眼說:“忍一忍吧,在貴族身邊工作,這樣的機會不是經常能遇到的。” 工資和社會地位把他們死死捆在貴族身上。 柏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這張不屬于自己的臉,朝他們笑道:“等我存夠了錢再說。” 他想買一套房子,有自己的廚房和臥室。 如果離開這里,他是絕對找不到月工資六千星幣的工作的。 能找到兩千星幣都算是運氣好。 但管家的通知很快下來了。 柏易的工資從六千降到了四千。 給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柏易有“殘缺”,一個人只能完成半個人的工作量。 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同情他,可憐他。 柏易頭一次發現,被區別待遇的感覺并不好,他在各種目光的注視下維持著艱難的體面。 大約是情緒太過低落,晚上去見亞撒的時候,柏易情緒的變化被亞撒發現了。 亞撒是個敏|感的孩子,他坐在一邊,聽著柏易跟他講故事,等柏易講完之后,他才問:“你心情不好。” 他用的是陳述句。 柏易笑了笑,笑容跟平常沒什么兩樣:“大人的世界也很多事情,也有很多煩惱。” 亞撒:“因為錢?” 柏易一愣,隨后又笑:“是,大人的煩惱都是跟錢掛鉤的。” 亞撒點頭,冷靜道:“你沒錢了。” 柏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少了一點,但沒有少太多。” 亞撒皺著眉頭問:“為什么?” 柏易用輕松的口吻說:“因為我矮嘛。” 柏易又說:“與眾不同,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亞撒沒說話,他看著柏易,稚嫩的小臉上終于有了表情,哪怕這個表情不是開心或難過,而是困惑。 柏易又教亞撒認字,他教的認真,亞撒學的也認真。 等教完了,柏易把本子收起來,亞撒才問他:“是誰罰了你錢?” 柏易也沒說謊話:“是管家。” 亞撒看著柏易,等著他繼續說。 “管家是除了親王外最有權力的人。”柏易給亞撒解釋管家的重要性,“男仆管理親王身邊的事,能夠跟著親王出席重要場合,但管家管著整個府邸的對內和對外事務,親王的財政都是他在打理,還包括人際交往和宴會組織,以及飲食規劃,服裝配飾。” 柏易:“所以管家是親王非常信任的人。” 如果亞撒是婚生子,是爵位的合法繼承人,那么管家還會成為他的老師。 只要成為了大貴族的管家,那么這個管家也就和貴族沒什么區別了。 柏易說完之后,亞撒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認真道:“那你不要做我的貼身男仆了,做管家。” 柏易原本不怎么好的心情,在聽見亞撒這一句之后又好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亞撒的頭,然后緩慢地搖頭:“我當不了管家。” 亞撒皺眉問:“為什么?” 柏易:“管家是要經過貴族教育的人才能勝任。” 每一個管家都是從小培養的,他們一般都是大管家親戚的孩子,跟在長輩身邊,言傳身教,成年后就去為別的貴族服務。 這天晚上柏易沒有回宿舍,他在小木屋里睡了一晚,畢竟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又沒有任何可做,唯一能說幾句心里話的人只有亞撒這個小孩子。 兩人一起躺在被子里,原本對亞撒來說足夠寬敞的小床一下就擠滿了。 柏易拍著亞撒的背,給亞撒唱童謠。 亞撒的額頭抵在柏易的胸前,他的小手握成了拳頭,在這個靜謐的夜里,他終于明白了權力的好處。 權力能讓他離開這個牢籠一樣的木屋,能讓他走在陽光下。 權力能讓他任命自己喜愛的人做對方想做的工作。 權力能讓他不再受人擺布。 而是他去擺布他人。 柏易關上了掛燈,小木屋重回黑暗之中,耳邊是木屋外草叢樹梢上的蟲鳴聲,一聲高一聲低,連綿不絕,如果靜下心,這聲音倒也是不錯的催眠曲,能讓人安靜,像是身處自然中一般。 夜沉如水,柏易閉上了眼睛。 柏易睡了,但亞撒沒有睡,他睡不著。 從他記事起,他就沒有跟人一起睡過,他是個不被歡迎的人。 大約他母親生下他的時候,覺得自己有可能憑借這個孩子成為親王王妃。 當她發現這個孩子無法作為籌碼以后,她就迅速地放棄了他。 以至于亞撒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 愿意讓他留下來的父親也不怎么樣。 他父親大約是希望他能在成年前死去吧? 所以他對自己棄之不問。 更小的時候,曾有一名女仆愿意照顧他,會給他帶來食物,也會給他買新衣服。 然后……那名女仆有一天消失了,沒人來告訴他她去了哪兒。 但是從那一天起,仆人們都躲著他走。 再后來,誰都可以欺負他。 亞撒向柏易的懷里縮了縮,伸出小手抱住了柏易的腰,他把頭埋進柏易的胸膛處,然后學著柏易剛剛拍自己的樣子,拍了拍柏易的背。 他們都是不受重視的人。 在這個看似光明,實則黑暗污穢的地方尋求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