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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接話說:“誰說不是呢?所以我們老板給您養老,那是天經地義,武叔,咱進去了。” 章武被推進了鐵門里,他驚恐地大喊著。 可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他的聲音注定只有樹木飛鳥能夠聽見。 無人察覺。 第29章 塵埃里的玫瑰(二十九) 單獨一棟立在山林中的小樓,周圍只有自然生長的樹木草叢,離最近的鎮都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荒無人煙,罕有人至,而章武就被安排在這棟小樓里,被關在房間內,照顧他的人每天會給他端去一頓飯菜,隔幾天也會給他換一身衣服。 沒有人毆打他,也沒人虐待他。 他們只是不理他,任由他在床上哀嚎怒罵,全都充耳不聞。 午后的休憩時光,章厲收到了一條短信。 他吻了吻正在午睡的柏易的額角,柏易沒有睜眼,他輕聲問:“怎么了?” 章厲:“公司有點事,我要過去一趟。” 柏易:“我陪你一起去。” 章厲雙手按住柏易的肩膀,他低下頭,鼻息火熱,他親吻過柏易的額頭鼻尖,又落在柏易的嘴唇上,柏易沒有拒絕,他摟住章厲的脖子,投入在這個熱情的吻里。 “你睡吧,不是什么大事,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燒鵝。”章厲微笑著撫摸柏易的臉頰。 柏易重新把眼睛閉上:“行。” 就在章厲要出門時,柏易又說:“早點回來。” 章厲站在門口,手抓著門把手,他知道柏易在家里等他:“好。” 聽見關門聲后,柏易翻了個身,很快進入了深眠。 但章厲卻并沒有如他所說的一樣去公司,他開車上了環城高速,駛離了城市,開上了老路,路越來越窄,年久失修的老路早就沒了車輛,水泥路凹陷或是開裂,這一路行車顛簸,等他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他站在小樓的鐵門前,抬頭看著這棟房子。 很快就有人來給他開了門。 中年男人走到章厲身邊說:“看情況不太好,估計就這兩天的事。” 沒有妥帖的照顧,加上抑郁的心情,糟糕的環境,章武一天比一天虛弱了。 他的虛弱用rou眼都能察覺,甚至不必用上醫用器械,只要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發現,章武快死了。 章厲點點頭,邁腿走上臺階。 章武住在一樓的房間里,一樓比二樓悶熱潮濕,而且二樓有空調,一樓沒有。 中年男人拉開章武的房門,等章厲進去之后他才關上。 章厲走進房間,這房間簡陋極了,一扇窗戶,外面是鐵欄,里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椅子。 里面充斥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是汗味和體味的結合,又臭又酸。 章武躺在那狹小的床上,臉色灰敗,比在醫院時更瘦了,他瘦的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他此時正睡著,還沒有醒,于是章厲打開了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滌蕩屋內的污濁,然后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他沉默的看著章武的臉,不急不躁,就這么坐著,沒有別的舉動。 當夜幕降臨,章武從噩夢中醒來,看到的就是章厲那雙漆黑的眼睛。 在章厲小時候,每當章厲陰郁的用這雙眼睛盯著章武的時候,章武都會怒不可遏的上手打他。 但是現在,章武即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了。 更何況,他現在很害怕,他在看到章厲的瞬間尖叫了一聲,然后用手臂護住了自己的頭。 ——就好像當年章厲所做的一樣。 章厲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他并沒能從這個孱弱的男人身上找到報復的快|感。 于是他只是這么坐著。 “爸,舅舅之前給我打了電話。”章厲像是在跟章武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幾個小混混吹牛,后來越傳越廣,你也信了。” “你不信我媽,更信外面的閑話。” “我媽沒走,你就拼命的作踐她。” 章厲:“爸,如果你沒信他們,如果你沒作踐我媽,現在咱們過的是什么日子?” 章武躺在床上,雙手還護著頭,目光呆滯的看著天花板,讓人看不出他是在思考,還是已經完全放棄了思考。 可這并不影響章厲繼續說下去。 “媽在麻紡廠工作,你在木材廠工作。”章厲笑了笑,“我能好好讀書,考高中,考大學。” “等你們老了,我就接你們到省城養老,讓你們出去旅游。” 章厲:“爸,你后悔過嗎?哪怕只有一秒?” 章武用手臂擋著眼睛,但淚水卻不停地從臉頰滑落,他早就知道妻子沒有背叛他,但他不能承認,他必須穩穩地戴上這頂綠帽子,才能不去后悔,才能不去回憶,他才能繼續過沒心沒肺的日子。 不能承認原本美好的生活被他自己親手毀了。 章厲沒有看章武的臉,他并不在意章武是否后悔,慘劇已經釀成,早就沒有意義了。 “媽的骨灰在宣陽。”章厲冷靜地說,“你死了以后,我會讓人把你的骨灰帶回宣陽,就撒在媽墓地旁邊,你要是有心,去了下面再跟我媽認罪吧。” 一直沉默著的章武此時終于出聲了,他大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不回宣陽!你把我灑河里,灑在隨便哪個山頭,我不回宣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