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篇 處女座和愛琴海 (3) 赫爾墨斯
我剛買了一幢房子,地方很美,感覺像是在希臘。我要找人建一個大陽臺,正對著臥室。不久后,穿著睡袍的瓦萊莉,將會在醒來時,從大陽臺上,看到海…… ——杜拉斯《安德馬斯先生的午后》 看著桌面上攤開的這本書,云依實在有點哭笑不得。 難道這就是云兮突然發神經,賣了她的公寓,買了這房子的緣故? 總不能是被那個男人的美色迷惑了的緣故吧。 ——額,別說,還真確實有可能。她自己早上對上那人,也是節節敗退,輸得一塌糊涂,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同意了和他交往。 她甚至還沒認識他超過一個小時,甚至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住哪里,他…… 他臨走前的輕笑和清朗的話音,似是依舊在眼前和耳畔,這個男人還真是俊美而撩人,完全無懈可擊。 她猛地合上手間的書。 快別想那個男人了,臉都快紅得要被燒成熟龍蝦了好嗎。 不過他真的說得沒錯。她還真的是,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個,她的新家。 房子本身不算大,只可以說是一棟普普通通的二層小樓,顏色是米洛斯島上最普通的那種牙白色。 可是,架不住就毗鄰海岸線,二樓臥室的窗子,就正開向海岬延伸的地方,直對著外海面呀。 架不住幾乎將整個小樓包起來了的綠色爬墻虎,圓圓的吸盤掐在石灰石質房墻間,繁茂的葉藤在海風吹拂中伸展呀。 架不住房頂平臺上,有郁郁蔥蔥垂枝的葡萄藤,之間還吊著白色搖椅秋千,會在潮濕微咸的清新海水氣息中,悠閑地一搖一搖呀。 架不住臥室外,直直對著大海的陽臺有個大浴缸,可以一邊泡澡,一邊眺望海面上空翱翔的白色海鳥和那些粼粼細細的波浪呀。 架不住出門走幾步,便能到有著高高仿佛被垂直劈斷般石壁的海崖,而愛琴海,就安靜地匍匐在腳下呀。 毫無抵抗力,就像對上他一樣。 她逛完了自己的家,便帶著自己的畫板出門,在高高的懸崖上眺望海平面,想以畫筆畫下些什么。 可是啊,對著海面上那宛若完全靜止,仿佛只是一方藍綠漸變的琉璃般的寧靜,她卻又有些無所適從。 它溫順而馴服得如此不可思議,只有靠得很近很近才能看見細微波瀾,連拍在石巖上的浪花都像是情人之間蓄滿愛意的輕撫,無數船只輕幽地飄過,都像是懸空遨游在空空的天穹里的,漂浮。 她想,那些吞噬一切的激烈,那些驚濤駭浪的兇猛,那一面,都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被藏了起來,藏得太好太好,埋得太深——像極了他,如果不是地上被撕碎的連衣裙和襯衣,她身上那些留下的肆虐的愛痕,她會誤以為他眸間那一泓酒藍色的溫柔,便是他的唯一和全部,而無緣窺伺到他的狂野和激烈。 見鬼了。怎么又想到他了。 臉再度紅成了燒熟的龍蝦,她還差點把鉛筆都丟出去,就像想要丟掉腦中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一樣。 她夾著畫板,小心地從懸崖上下去,走到了白沙的海邊,褪掉了羅馬涼鞋,爬上一塊露出水面的礁巖上坐下,它有著層層歷經海風萬年吹蝕的風化紋。 畫板架在她膝蓋上,淺灘透明的水色海潮一路歡暢地涌到她垂落的腳下,嬉鬧般地撩撥她腳踝上那根帶著鈴蘭狀掛鐺的腳鏈——這個從她記事開始就掛在她腳踝上,怎么都取不下來的精巧物什,在一波波海水調皮的推拂中,輕巧無聲地搖曳,仿佛落下一串愉悅的笑聲。 下一瞬,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地睜大了眼睛,甚至還以手指揉了揉——因為她似乎看見,蔚藍的天和海之間,有個一身古希臘多利安式白袍,頭戴一頂金色橄欖枝葉的王冠,褐發蜜糖棕色眼眸,清秀得如微風吹拂過麥野,林間流過淙淙清泉的美少年,腳踏著一雙生著兩對小巧的白色羽翼,此刻還正在上下扇動著的靴子,手握金色的權杖,正在向著她從空中一步步踏空過來? 她閉上那雙異色的眼睛,再睜開。 確實有一個穿著帶翅膀的鞋子的褐發美少年,正在踏空向她走來,都快走到眼前了,她沒看錯。 他含笑說:“?ταν πολ? καιρ? απ? τ?τε που συναντηθ?καμε τελευτα?α, Περσεφ?νη.” 她沒有學過希臘語,但她的靈魂對這種語言,有種古怪仿佛生而知之的本能,這人在對她說:好久不見啊,貝瑟芬妮。 他叫她,貝瑟芬妮。 被冥王哈迪斯強搶了,帶入冥界娶做新娘,卻因為母親豐收女神的不舍,于是一年的春夏季節六個月在地上,一年的秋冬季節六個月在地下的,春之女神和冥后,貝瑟芬妮。 今天實在怪事太多,她有點懷疑自己沒睡醒,就想著干脆再抽自己一巴掌,看看痛不痛。 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了輕幽悅耳的,一聲鈴響。 是她腳踝間,那只精致的掛鈴,那只從她記事以來,就從來都沒發出任何聲響的小巧圓鈴,突然就響了。 像是一顆晶瑩的雨珠匯入海面時的嘆息,像是一片輕盈的落雪墜入山谷時的回音。 隨鈴聲響起的轉瞬間,有個高挑而熟悉的身形陡然從虛空里步出,出現在她身畔,徑直一把抓住她纖細的胳膊,以保護者的姿態把她拉到了懷里。 他有著夾雜海風和雪杉木香的清爽男子氣息,長而直的黑發飄飛間,那人以自己的手掌覆上了她眼睛,擋住了她視線,她聽見那人清朗的音色,含著煞氣。 他陰著臉,森然地用希臘語說:“赫爾墨斯,你想找死是么。”(Ερμ??, Ε?ναι ο θ?νατο? που ψ?χνει?.) 赫爾墨斯,希臘神話里的,諸神信使? 可還沒等她多想,她便驟然眼前一黑,軟綿綿地落入了那人的臂彎間。 “Μ?νο χαιρετισμ?, ο ?δη?, μην ε?στε τ?σο σοβαρο?.”(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哈迪斯,你要不要那么小氣。)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見到那個他叫做赫爾墨斯的人?神?聳了聳肩,輕松地笑著對他這么說。 —————這個希臘語翻譯不準確,因為他們好像沒有你找死一說,但是這邊大佬的霸氣想不到其他的話了,就醬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