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世界 子夜薔薇曲(5)陽光
應該很簡單的,她的指甲是最鋒利的武器,伸手下去只要一劃,他的胸膛就會敞開個口子,她迷戀的血的味道會四下濺上她的唇。 這是她最喜歡的,除掉敵人的辦法。 血腥,殘忍,但是,痛快。 但他抱著她,每一步都走得這么穩,仿佛她完全沒有重量,仿佛他意亂情迷的心跳,仿佛他失去的大量血液,沒有絲毫的影響。 隔著他的斗篷,他的臂彎依舊能夠傳遞來他的熱度,他是如火如荼的燃燒,熱烈,貼上她薄呢之下光裸的身體,有異樣的感覺隨著他的體溫開始彌漫。 他在以他自己溫暖她,他光明屬性的,體溫。 讓她有種無端的渴望,卻不知道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他的什么。 反正,不是他的性命。 因為殺掉他這個選項,似乎從來不在她的考慮中。 算了,他的血那么美味,留著吧。 她任性地如此決定了,收起了她的指甲,然后懶懶地,伸手戳了一下他緊實的胸口。 對的,如果她的指甲還在,這一下能直接穿心而過。 quot;你想把我怎么樣,殺掉,或者,交給教廷?quot; 她咬著血紅的指甲,看著他,散漫不經地問道。 他腳下的步履頓了一下。 quot;想過,一開始就是這么打算的。quot; 他低低地說,然后頓了一下,垂眸。寧靜清澈的眸子迷戀地直直看著她,是堅定和溫柔得如晴好天宇下,有無數帶風帆的船只停泊的港灣一般風平浪靜的,蔚藍。 quot;但在看見你的那一瞬,我就決定了,我只要不死,就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quot; 她笑了,似是個小女孩得到了心愛的玩具般的滿足和愜意,卻是黑色曼陀羅盛開般的,無比妖冶艷麗的誘惑。她慵懶地撫了一下自己黑色順滑的長發,以美艷無雙的緋眸瞅他。 她說:quot;我不能照到一絲一點的陽光。 所以,你下面要是還想著殺我,再走幾步出了墓地,到陽光下把你的斗篷猛地掀開就好了。 我的皮膚會被陽光灼傷,我的眼睛會因為直直照入陽光而失明,到那個時候你以你的短劍,或者其他隨便什么,刺入我的心口,就可以了。quot; 她笑得眉目彎彎,連紅眸都愉快地瞇了起來,她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示意他位置。 他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她。 他蔚藍的眼眸沉靜,像是神明棲息過,而無人敢去打擾的湖澤。他以十指相扣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放下了她,然后伸手小心地為她拉上斗篷的連帽,遮住了她絕色的臉。 他無比細致地整理了一遍斗篷,將她牢牢實實地裹住,再檢查了一遍,確保一絲肌膚都沒有裸露在外面。 他這才重新抱起了她,一手環著她的肩膀,手掌將她的頭埋入自己的胸口,以自己的身體為屏障,牢牢地擋住她。 他說,莉莉,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他就這樣抱著她,步履堅定地走出了墓地,他把自己的短劍和重劍都留在了身后,他放棄了他的武器,就像他在那里放棄了他的信仰。 春日里,午后的陽光是慵倦溫柔的,像是情人對視時眉目含情的脈脈目光,甜蜜得讓人憂傷。 他將她嚴實地護在懷里,腳步頓了頓,似是一瞬有些緊張,然后再一次檢查了他的斗篷。 他想,永夜和黑暗是她的率濱之土,她是黑夜的女王,他正要抱著她,走出她的國度。 走進陽光里,那個她完全不熟悉,也應該不會喜歡的地方。 他的世界。 quot;莉莉,別怕,不會有一絲陽光落在你身上的。quot; 他柔聲在她耳邊呢喃了一句,然后單手抱緊了她。 他騰出一只手,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拔步走出了墓地,步入了陽光里。 像是一瞬間改天換地的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明凈而熱烈,晴好而安逸,是明快無比的亮色,迥異于墓地的一片肅殺絕望的深沉。 紫丁香在早春郁烈地開放,細碎的花萼像是無數張微笑得燦爛的臉,聚齊成一片一片,一樹一樹都像是掛著紫色和白色的簇簇繽紛花團,空氣中都是那種濃郁有些襲人熏頭的香甜味,他想,他還是喜歡她的氣息。 她像是開得最盛的薔薇花,清冷高貴地怒放在夜最蒼茫黑暗的時分,繡在濃郁的夜色間如幽黑的錦帛之上,她是帶刺的嬌傲,血紅的美麗。 他想去摘下她, 但他……在畏懼。 他不敢褻瀆她。 他背棄了他的主,連要為此下地獄都在所不惜,卻害怕,冒犯到她。 他不害怕死,卻害怕她因為自己冒犯了她,而不要他了。 他嘆了口氣,然后將下顎抵在她連帽的頭頂上。 她乖巧地偎依在他懷里一動不動,要不是那有些冷冽帶著馥香的氣息還在,他會以為自己的懷中空無一物,一切都是他的一場幻境。 他說:quot;莉莉,我們還要走一會兒。 要先去鎮上給你買衣服,然后,我們需要去牽我的馬,離開這里。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quot; 下一瞬,她自己掀開了連帽,露出了那美艷無倫的臉龐,她含笑的紅眸望著他,蒼白的手撫上他的臉頰。 她說,沒有。 quot;莉莉,不要!quot; 他倉促之下,急忙要把她遮住,卻因為慌亂又要抱著她而有些七手八腳。 她笑了,她像是精致之極的白瓷娃娃,卻有著千嬌百媚的笑容。 帶著戲謔和狡黠,她說:quot;你傻。我騙你的。 我才不怕陽光。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