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結(jié)了
冰山融化,島嶼消失,城市淹沒,最終出現(xiàn)了沙漠。 中式婚禮很講究良辰吉時。 原本在門口的樂隊不知何時移到了舞臺兩邊,等到宋紓念反應(yīng)過來,《漁舟唱晚》的曲調(diào)已經(jīng)從古箏的琴弦中飄出。 “沈先生,您的手機剛剛一直在響。” 沈淵從工作人員的手里接過手機,側(cè)過身走進(jìn)拐角處的衛(wèi)生間,他靠在大理石面的墻壁上,面無表情地看完一個列表的信息。 不經(jīng)意瞥見右上角的時間,陡然清醒過來。 “沈太太?” “沈太太??” 新郎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化妝師忍不住搖了搖新娘的胳膊。 “嗯?”周年回過神來,大夢初醒般看著眼前的兩人。 “沈太太,沈先生在這里好久了。” 這對夫妻怪怪的, 化妝師點到即止,拿著工具箱遛了出去。 “對不起,我不小心走神了。” 剛剛一個哆嗦,別在后面的簪子有些下墜,周年想把它扶正。 “周年。” 沈淵按住了她的手臂,目光平靜而銳利。 “你真的要和我結(jié)婚嗎?”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無助地仰頭,杏眸里沒有一點喜悅的光芒:“可是我們都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 喜服,新房,婚禮,賓客 這些都有了。 周年的手指絞著大紅色的喜服,臉色是胭脂蓋不住的蒼白。 “你們真的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嗎?” 穿著嫁衣的女人低頭,不發(fā)一語。 沈淵把手機遞給她,“看完再做決定。” 成年人遠(yuǎn)遠(yuǎn)比孩童更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哪怕在第一時間被蒙蔽了雙眼,也往往會在最接近選擇的時刻明白心中的渴望。 宴會大廳的燈光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宋紓念坐在臺下,只能隱隱約約聽見一些東西被搬動的聲音。 “咦,怎么回事??” “新娘新郎要上來了嗎??” “不是吧,不是應(yīng)該有司儀起個頭?” “會不會是出了什么問題?” 手機屏幕一個個亮了起來,少數(shù)人甚至想要打開后置光源一看究竟,但是礙于禮節(jié)都被周圍的熟人及時制止。 眾人難捱的五分鐘以后,大廳又重回光明。 宋紓念不適地眨眨眼,卻發(fā)現(xiàn)舞臺上的樂隊都已經(jīng)離開了。 男主角已經(jīng)脫去了新郎的裝扮,轉(zhuǎn)而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佇立在裝飾著龍鳳呈祥的背景墻前面,竟然毫不違和。 臺上的人面冠如玉,面對臺下的竊竊私語不在意地扶正支架上的話筒,然后往正前方掃了一眼。 頃刻間,與她的目光相對, “請大家給我五分鐘。” 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意外地好聽。 他的話語像是有魔力一般,場子逐漸安靜了下來。 “很高興能夠在這里見到在座的各位,也感謝大家能夠不辭辛苦來到沈某的“婚禮現(xiàn)場”,但有個不幸的消息,我的新娘臨時有事,所以,婚禮取消。” 話音剛落,滿座嘩然。 賓客的臉上皆是驚詫,疑惑地看著臺上的沈淵。 男人微微彎腰,朝著客人的方向鞠了一個躬,然后走下臺,盡管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或者是認(rèn)同這一個說法,他的臉上也不帶有一絲別樣的情緒,沒有快樂,更沒有悲傷。 整場婚禮,都像是與他無關(guān),他就像一個參演者,離開劇本以后,就不會帶有一絲一毫的牽掛。 “很抱歉今天給大家?guī)淼牟槐悖瑸榱吮磉_(dá)我們誠摯的歉意,沈先生和周小姐也為大家準(zhǔn)備了豐厚的禮品,等一下會由我們的禮儀小姐分發(fā)給大家,今天的晚宴照常開始,請大家盡情享用這一頓豐盛的晚餐!” 司儀十分知趣地在沈淵離開以后進(jìn)行控場,安撫情緒。 如今的人情味相較于以前本就淡了不少,懂得事故變通的人卻越來越多,沒有過多久,場下又是一片歡喜的海洋。 “婚禮取消是什么意思??就是以后也不會和她結(jié)婚的意思嗎??” “什么事比結(jié)婚還重要啊??沈醫(yī)生不會被....綠了吧?” “你電視劇看多了吧,沈醫(yī)生能被綠嗎??誰敢綠沈醫(yī)生??” “就是,有沈醫(yī)生這種男朋友,還能看上其他人??” “也不能這么說,據(jù)說這種性格冷淡的男人很有可能也是個性冷淡,現(xiàn)在因為那事吹了的情侶可太多了!” 身邊的一圈小護(hù)士集體進(jìn)入了八卦狀態(tài),宋紓念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菜,睨了一眼男人離開的方向。 方才男人在臺上說的那些鬼話,她可是半個字都不相信。 沈父和沈母坐在化妝間,一個滿臉嚴(yán)肅,一個更是直接被兒子氣出眼淚來。 “你說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混蛋兒子呢?” 沈母溫婉賢淑了這么多年,攢了大半輩子的面子都被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丟了個精光,此刻竟也激動地也飆出不雅的話來。 “婉婉,消消氣。”沈父站在沈母的身后,輕輕撫著后背幫妻子順氣。 “你讓我怎么不生氣,你這兒子本來就是一座冰山,我一直擔(dān)心他會是個打光棍的命,前幾天帶個乖巧的兒媳婦回來說要辦婚禮,我盡管覺得倉促還是答應(yīng)了,這下子好嘛,人直接給我弄沒了,我....” 平日里話不多的母親已然化身成了一把機關(guān)槍,沈淵無奈地扶額。 “反正這兒子我是不管了,誰愛管誰管。” 沈母擦擦眼角的淚,起身拉著沈父就要往外走。 “媽。” 沈母的腳步一頓。 “這件事之前沒和你們商量是我不對,但是這場婚禮本就沒有什么意義,我和周年之間,本就沒有什么男女之間的感情,之所以臨時取消,不過是大家都沒有安定下來的勇氣。” “所以你被綠了??” “...” 如果非要這么理解的話,也不是不成立。 ...... 宋紓念喝得有點多了,她也不認(rèn)識什么人,聽著一群人聊八卦倒是覺得有趣,偶爾摻和上兩句,不說話的時候自顧自地倒了幾杯紅酒,飯局剛過了一半,手邊的玻璃瓶就見了底。 表盤上的時針指向了8點,后面已經(jīng)零零散散地走了一些人,這時候退場也不能算是不禮貌,她朝著同桌的人招呼了一聲,拎起放在身后的小包,準(zhǔn)備去門口打個出租。 從酒店的冷氣里脫出身來,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起了雨。 夏日夜晚的雨來得又兇又急,打車的隊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宋紓念走到前面一點,看了看寥寥無幾亮著的出租車燈,索性打開手機打算叫一輛網(wǎng)約車。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宋紓念微微往后退了幾步,防止自己被揚起的水花濺到。 屏幕顯示正在呼叫,她聳了聳肩膀,心想在等車的人都不是傻子,自己自然還是需要再等一會,只是糟糕的天氣讓宋紓念緊繃的神經(jīng)變得更加敏感。 她討厭下雨天。 雨滴落在平面上的聲音總會讓人極其不安。 宋紓念沒有穿裙子,索性蹲下身,給司機提了價。 酒店離她住的地方實在是太遠(yuǎn),她只能在這里等車。 不知過了多久,宋紓念覺得自己越來越熱,她用手作扇在一邊晃了幾下。 前面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黑色的SUV,宋紓念不自覺地想要給它讓個道。 副駕駛的車窗玻璃被緩緩搖下,露出一張她一個小時前還見到過的臉。 “送你一程。”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yīng),沈淵不耐地側(cè)過臉,看了眼呆愣著的女人。 “上車。” 多年被沈淵奴役的尿性足以讓宋紓念形成了完整的反射弧,她的身體快于思想好幾步,待她反應(yīng)過來時,沈淵的車已經(jīng)載著她駛出去了好幾百米。 手機震了震,打車軟件顯示著司機已經(jīng)達(dá)到規(guī)定地點,讓她在五分鐘內(nèi)上車,宋紓念不敢多看幾眼,快速按了取消訂單。 “住哪兒?” “綠廊小區(qū)。” 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只覺得車速越來越快。 “會超速的。” 女孩的手往后挪,求生本能讓她抓緊坐墊。 “嗯。” 速度依舊沒有慢下來。 男人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的路況。 直到路口的紅燈, 車子離禁行線三米遠(yuǎn)。 車廂里格外安靜, “你...還好吧..” “不差。” “很失望?” “沒有。” 紅燈跳成了綠燈,他腳下一用力,車身就往前沖去。 “啊!” 宋紓念沒來得及反應(yīng),頭直接撞到后面的靠墊上。 “疼嗎?” “額?” 她揉揉撞疼的地方, “還好。” 這樣啊, 男人的眼里流出譏諷, 加大油門。 “今天謝謝你。” 她解開安全帶,扣動門鎖。 咦? 怎么打不開。 “你能開個...” “要謝謝我媽。” 男人隨手按了解鎖鍵, 像和一個陌生人在說話, “別再讓我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