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京兆衙門,后宅。 小九每日一讀。 縱使見慣了風花雪月的小九也不免被楊樂夭情書的內容紅了臉,更何況要將這文字一一讀出。 然主子似無感,消瘦慘白的臉龐上無動于衷。 小九心中嘆息,將情書讀的更富感情。 阿三端了藥進來,看到主子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鼻頭忍不住一酸。 待稍稍緩和了情緒,才湊到了床頭,聲音明快,“主子,藥熬好了!” 辛玉郎似沒聽到他的話,連眼珠子都懶得動一下。 “主子,聽說侯爺的禁令已經解了,她定會很快就來看您的!”阿三將打聽到的最新消息報上,期望主子能開心點。 果然,辛玉郎有所反應,目光轉過來緊緊盯著他,企圖從他臉上讀到信息的真假。 “真的,真的!”阿三打鐵趁熱,“今兒一早侯爺讓人送了自檢書入宮,聽說陛下已經松口,讓她明日上朝議事!” 辛玉郎眼神閃了閃,忽地又灰暗了下去。 被中的手將床單扯緊,如今他已是廢人一個,還在肖想什么? 他有些自暴自棄,他本來就非清白之身,拖著她完全是自己的私心作祟,后來漸漸的就真放不了手了,他甚至想著,拋棄所有也要與她在一起。 可現如今,他還有何肖想,一個寡夫,一個瘸子,怎么妄想天人一般的她。 “主子,藥快涼了,趁熱喝吧!”看著臉色又陰沉下來的辛玉郎,阿三心中黯然。 看阿三要用勺子喂他,辛玉郎搖了搖頭,在阿九的輔助下,半撐起身子,接過藥碗一口飲盡。 就算如此一個簡單動作,辛玉郎亦滿頭大汗,他灰心喪氣的摔在床上,一時生無可戀。 “主子!”阿三,小九顯然被他自暴自棄的模樣嚇壞,一時忐忑不安。 “主子,您千萬要保重身體,就算不念著我們,也要念著侯爺的一片癡心,若是,若是......” 阿三,小九兩人交換眼神,決定輪流守著主子,絕不放他在視線之外。 屋子中沉靜許久,就在阿三收拾藥碗準備離開之時,辛玉郎暗啞的聲音從后傳來。 “他今日又去了嗎?” 剛開口,他就有些后悔,如今自己都這樣了,難道還想阻止她有更好的良配嗎? “主子?”阿三有些恍惚,一時不知他問的是誰,但看他一臉別扭的樣子,秒懂! “沒有!”阿三睜眼說瞎話,“司馬公子就那日去了一次侯府,與侯爺不歡而散后就再沒去過了!” 這點其實他挺瞧不上司馬荇的,這赤果果的乘虛而入,侯爺明明沒給他好臉色,他還非要舔著臉往上貼,呸。 他才不會告訴主子,那司馬賤人天天往侯府跑。 小九看著阿三一本正經的說著瞎話,心中默念三字經,才堪堪將表情管理好。 “主子,您先休息一下,說不定醒了侯爺就來了!”阿三給他掖了掖被角。 “她今天大約是不會來的!”明日恢復朝議,那么明日才算真的解禁。 辛玉郎閉上眼,將所有雜念拋開,想她,真的好想她。 “主子!”阿五推門進來,“侯爺派人送信過來了!” 阿五一邊進門,一邊跟阿三交流了眼神,怎么不是侯爺來,這又送了封信何意。 “拿來吧!”辛玉郎沒再讓小九代勞,親自打開信看了一眼。 果然是不會來了! 雖然早猜到了,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你們都下去吧!”辛玉郎一時心累,再不想有人在眼前晃蕩。 “主子,還是讓小九待在這兒吧,您要是有個吩咐,小九也好隨時伺候著!”小九小心翼翼的說道。 “我想自己待會兒!”辛玉郎語氣堅定,半響,又軟和了語氣,“我不會做傻事的!” 他的心中還有奢望,就算他已是廢人,他也舍不得離開她。 “那好,我們就都在外面候著呢,主子有事喊聲即可!”阿五一左一右將兩人拉扯了出去。 待離得稍遠,阿三輕聲問道,“侯爺怎么自己沒來,倒來了一封信,這是什么意思?” 他有自己的隱憂,只怕那司馬賤人將她拖住了,那主子豈不是沒了活路。 阿五搖了搖頭,有些著急,“千紅姑娘送過來的信是封了的,我也不敢輕易打開啊!” 一向有些性急的小九此時倒是顯得有些冷靜,“侯爺今兒估計是不會過來了!” “什么意思?”這幾日的落差使得阿三也有些心浮氣躁。 “我估計那封信就是闡明不能過來的原因,我看主子雖有些失落,但倒不是傷心的樣子!” 小九當初被遣到外面,就是不會看人臉色,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主子身邊,他幾乎是謹小慎微的觀察著辛玉郎的每一絲表情。 哎,兩人同時深嘆了口氣,心中只盼望著主子侯爺感情如初,此時千萬別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們雖在外多有走動,但眼界畢竟還很淺薄,理解不了官場的這些彎彎繞繞,覺得陛下既然解了禁足令,那就是可以過來看望主子了,卻沒再往深處想。 此時若楊樂夭強行過來看辛玉郎,那第一個遭殃的必會是他。 在這個君大于天的社會,陛下怎么會一再容忍一個不將她放在眼中,只顧著兒女私情的棋子。 這只能是一個廢棋。 第67章 和親使團 楊樂夭倒沒想到她如此短時間內被解禁,與和親使團的到來有莫大關系。 為了繼續保持游牧族與瓊國的良好關系,游牧族遣了送親隊伍過來和親,車架已進臨城,楊樂夭因為之前賑災的原因,成了迎親大臣的不二人選。 女皇顯然也不知對方送了誰來和親,只是她這個年紀,已經沒了娶對方來鞏固政權的必要。 至于將來選中誰來娶這個游牧族男子,端看對方品級如何,楊樂夭隱隱覺得,此等好事大部分是要落在太女的頭上的。 又是一個緊急出差的任務,迎親隊伍需要一天時間整合,第二天才能出發,楊樂夭松了口氣,下了朝直奔京兆衙門。 白珊珊猜到她會過來,早備好了酒菜,倒是慶娘看她連官袍都未換的急猴兒模樣,心中暗暗嘆氣,果然“女大不由娘”。 眾人看她過來,識趣兒離開,留下空間給他二人。 “玉兒!”終于見到他,楊樂夭恍如隔世,一口玉兒含在嘴中,心頭情緒百回。 辛玉郎轉過頭看向她,眼中情緒不明。 楊樂夭心口一揪,這才看清辛玉郎的模樣。 仍是記憶中的容顏,只是兩頰的顴骨明顯凸現,臉色慘白,毫無生氣。 “玉兒,你不要嚇我!”楊樂夭腿軟的走到床邊。 辛玉郎仍是不言不語,只是眼神微有變化。 “夭夭!”千言萬語終是化成一句嘆息,“我配不上你了!” 擔憂成真,楊樂夭一時驚慌失措,他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為她受了如此大劫,此時若不能及時排憂,只怕求生意志薄弱。 而她,最害怕失去的,便只有他。 “玉兒,我早就跟你說過,失去你,我會瘋!” 楊樂夭褪衣上床,輕輕將他攏在懷中,“比起失去你,我更愿放棄這似枷鎖般的身份低位!” 鼻頭一酸,心口軟軟,辛玉郎終是放棄所有掙扎,緊扯被單的手終是慢慢攀爬到她腰間,緊箍到喘不過來氣。 或許是她的懷抱太暖,他竟覺得全身的疼痛都漸漸飄離,眼皮子開始打架,終是睡了這些天來第一個安穩覺。 待他睡醒,已是月上柳梢頭,他沒想到她還在。 完全沒有睡意,楊樂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饒是跟她早有了肌膚之親,辛玉郎也不免對這過于熱切的眼神有些羞澀。 羞澀過后就是想起近幾天的不修邊幅,他該是憔悴成什么模樣了,她是不是會嫌棄。 看著他有些閃爍的眼神和不安的動作,楊樂夭笑了笑,吻了一下他的唇,道,“無論何時,你在我眼中都是最美的!” 辛玉郎噗呲一笑,“要不是夭夭的第一次確實在我這兒,我還以為夭夭是個情場浪子呢!” “是浪!”楊樂夭擠眉弄眼,“只對你浪!” “流氓!”辛玉郎作勢要打她。 楊樂夭慣性一擋,卻見他眉頭一皺,便知自己碰到了他的傷處。 “疼不疼,我看看!”楊樂夭急迫的掀開他的衣服。 “不疼,不疼!”辛玉郎手忙腳亂的拉扯半褪的衣服,害怕她看到遍布全身,丑陋不堪的累累傷痕。 “玉兒,我非膚淺之人!”楊樂夭輕吻那一道道剛結了疤的傷口,“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并非這個皮相!” 嘴上說的冠冕堂皇,楊樂夭內里虛的很,初次見面被他迷上,可不是看上了這副天人之姿! 看她說的真切,辛玉郎心中似浸了蜜,雖知道是些瞎話,但總歸還有心來哄他,自己該試著相信的。 楊樂夭手慢慢挪到他的腿上,知道這才是根結。 他睡著時,她嘗試輕拍過,沒有任何反應。 她心中有些慌,她隱隱有所覺,這雙腿會成為她與玉兒之間的難以跨越的鴻溝。 從剛剛一見面,辛玉郎的冷漠程度來看,他非常在意,這雙腿廢了的事情! 她也知道,此時不是揭開這個話題的最佳時間,可自己明日又要離開,雖說只有短短數日,但變數太多,而她,最怕的就是這變數。 “玉兒!”楊樂夭滿臉嚴肅,“慶娘是天醫閣出來的,她說你這腿有救,便是有救!” 聽聞慶娘的真實身份,辛玉郎也是一驚。 天醫閣是這個世上最神秘的存在,它代表的是這個世上最精湛的醫術。 可自天醫閣首席慕容弢三年前宣布女皇命不足四年始,天醫閣這個神秘的存在便消失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