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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快穿)強制淪陷在線閱讀 - 第17節

第17節

    她想到個辦法,拉著門,用門框和門一夾,沒想到那栗子直接爆炸開來,炙熱的鐵砂迸濺出來,她的左手手背即刻紅了一大片。

    蘇煜也嚇了一跳,可是蘇傾把栗子遞給他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的手指碰到他的手,他頓了一下,第一次覺察到她的手原是有溫度的,身上還有一點淡淡的香氣。

    蘇傾就像家里的桌子椅子、花兒草兒驟然冒了頭,成了精,以往從不注意的,現在千倍百倍地注意到了。

    蘇傾用涼水沖了沖手背,見它不紅了,用袖子掩起來,匆匆出門了。

    葉家大變,葉芩能平靜坐在湖邊的時間也變得很短,他遠遠地看見蘇傾往這邊跑,像一只敏捷的白鹿,風把她的碎發揚起來。

    蘇傾氣喘吁吁地站定在他跟前,他拍拍身旁的石頭,似乎有點責怪:“跑什么。”

    蘇傾坐在他旁邊,半天才出聲,聲音小小的,似乎在爭辯:“遲了。”

    葉芩瞥她一眼:“遲了就遲了,我又不會罰你。”

    蘇傾低下頭,問:“賈三呢?”

    葉芩頓了一下:“在家幫她收東西。”

    蘇傾知道“她”是誰,以葉芩的性子,本來可以把她丟在家里的。

    或許葉芩還是念著六姨太太的。“你有沒有想過讓你媽戒了□□?”

    葉芩側過頭看她,眼里似乎含著一種迷惑而冷淡的笑意:“為什么要戒?”

    “她不是喜歡抽嗎?”葉芩很輕地說,“我讓她抽個夠,抽到她死,想必她也喜歡這種死法。”

    說完他后悔了。他覺得自己太直白地說出來,恐嚇著蘇傾。可蘇傾還像以前那樣用一雙黑眼睛靜靜望著他。

    有的人的眼睛是鏡子,能從中照出自己;有的人的眼睛是深淵,看著她就忘了自己。但是蘇傾的眼睛既是鏡子也是深淵,有時候他覺得她什么都明白,有時候又覺得她渾然不諳世事。

    他看不下去了,忽地說:“我腿疼。”

    蘇傾的眸子一閃,“霍”地鉆了下去,蹲在他面前:“哪里?”

    她的頭發絨絨的,長長了不少,被風得擋在眼睛前面,纖細的手指很輕地撩開他的褲腿,歪頭去看,然后她怔住了。

    額頭上有細微的冰涼觸感,帶著發絲慢慢地劃動,直滑到耳后,她渾身一陣細密的戰栗,她向上抬眼,寶藍色閃著光的鋼筆的一截。

    葉芩不動手,只用筆梢把她的頭發別到了耳朵后。他低著眼,少見他這么凝神的時候,像在精心雕刻一塊玉石。

    待他的筆一離開,蘇傾趕緊理了理頭發,袖子一滑,葉芩驀地瞥見一塊紅,他一把拎過她的袖子,拉到眼前:“手怎么了?”

    蘇傾有點緊張地看著他:“剝栗子燙的。”

    葉芩扯著她的袖子,覺得有點好笑,她這樣的人,竟還有這么饞的時候:“栗子好吃嗎?”

    蘇傾遲疑了一下:“沒吃過。”

    葉芩一把將她的袖子甩下去,蘇傾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變了臉暴怒,他卻好像即刻后悔了,又迅速彎下腰把她的手腕抓起來。

    自跳舞以后,他第一次觸碰她的手,微涼含繭的拇指,按住那塊脆弱發紅的皮膚上,蘇傾皺了皺眉頭。

    葉芩側眼瞥她,臉上一絲笑也沒有,蘇傾從他眼睛看出些懲罰的薄涼:“疼嗎?”

    “……疼。”

    “既然知道疼,往后不該做的事情別做。”

    蘇傾低著眼,第一次覺得他比拿戒尺打手心的夫子還迫人。

    葉芩見蘇傾睫羽一下一下地動,又柔軟又無辜,拇指按不下去了。

    他根本沒用力抓,可蘇傾任他作為,不知道抽手。他忽然恨起她來,若是別人碰她,她知不知道拒絕?

    他看著她的發頂說:“我要去平京了。”

    蘇傾頓了頓,沒抬頭:“我知道。”

    你的人生,是從平京才真正展開。

    葉芩松開她的手:“明天早點來。”

    蘇傾走在一片石磨小巷里,墻頭上垂下淺粉色的喇叭花,一條路上的人在說話:“你知不知道二丫的傻病好了?她會敲門問人要梨哩!”

    另一人說:“人家說可以吃,她才摘,好規矩的二丫。”

    又有人哈哈大笑:“她只是會要梨了,其他時候還傻。”

    蘇傾聽著,走進林木的陰翳里,頭頂的樹冠生得又密又厚,溢出墻來,蟬鳴聲一日比一日響了。

    繁華落盡的葉家就像一只死獸,轉眼間讓一行行螞蟻蠶食搬空,只剩龐大的骨架。

    二少爺叉腰站在葉芩房間里,感覺有些郁悶,因為葉芩一定要把屋里那半舊不新的衣柜和其他行李一并帶走。

    他伸手晃晃衣柜,仰頭往上看:“老五呀,我看這柜子也用不了幾年了,等到了平京,哥哥再給你買新的不行嗎?”

    葉芩坐在他背后,睫毛上落了一點光:“屋里別的都不要,我只帶這柜子。”

    “你真是。”二少爺覺得好笑,轉頭看見塞的滿滿當當的書架,這些他全不要,簡直買櫝還珠,沒甚志氣,“你帶著個破衣柜的功夫,能帶多少書了。之前你托你二嫂千辛萬苦搞到的那兩本書,你也不帶了?”

    他從上掃到下,又從下掃到上,想把它們找出來:“怎么沒看見?”

    葉芩淡道:“我送人了。”

    第14章 雀登枝(十一)

    王  天蒙蒙亮,外頭狗吠三兩聲,蘇傾就跑出了門。

    剛睡醒殘留的一小抹紅,印在白而纖巧的臉上,好像掃了淡淡的胭脂。

    清晨的湖面上起了一層濕冷的薄霧,蘇傾早了近半個時辰出發,可臨到湖邊,霧中已經有兩道朦朧的影子。

    其中一個見了她來,指指她,坐著的那個扭過頭,披著滿身晨露望著她,好像在檢查她跑沒跑。

    船下午就開動,汽笛聲一響,f鎮的葉家就四分五裂,如朝露騰空。

    蘇傾站到了葉芩面前,看見葉芩懷里放著一個滿當當的牛皮紙袋,就從口袋里鞠出十幾個小香包,轉身倒在賈三手心:“要是睡不著,就掛一只。”

    一股混合著藥香的清香,賈三見那香包上的布料都是衣服邊角料,連夜趕出來的。這是f鎮的布,f鎮的香草,f鎮的姑娘。

    蘇傾看見他眼圈發紅,沒逗他說話,剛轉過身,懷里冷不丁被塞了一大包東西,她下意識伸手托住,沉甸甸的,是那個牛皮紙袋,一股帶著熱氣的香甜沖上鼻尖。

    一道陰影籠罩了她,葉芩站得筆直,骨節修長的手蓋在紙袋上面。

    “不許給別人,也不許給狗。”

    說完,他把手拿開,袋子里面滿當當個頭飽滿的栗子露出來,每一顆當中拿刀楔開一條縫,在蜜糖爆炒中綻開澄黃果仁的肚皮。

    蘇傾懷里抱著牛皮紙袋,他忽然發現她手背上燙紅的傷痕竟然已經全消了,白皙的,能看到淺青色的血管。是一雙時常泡水的手,手背好似一層細膩的雪霜。蘇傾說“謝謝”,耳朵尖上的一點紅,盤繞不去。

    別人給她的傷害,一夜之間便抹去,可是愛與歡愉,在她身上卻久久不散。

    他想,要是親吻她,從上至下,一寸一寸,把她整個兒地浸在愛里,會怎么樣?

    ……

    蘇傾聽葉芩交代,清晨的風帶著濕氣掃過脖頸和肩膀,可是懷里甜香的熱氣,不住地往臉上撲,弄得她的眼睛也有點潮濕。

    他堅持站著,額頭上漸漸生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看著她時,眼睛里似乎也有一層霧,這霧混沌如夢,似乎又愛又恨:

    “只許你自己吃,一次不要吃太多。”

    “聽到了嗎,蘇傾?”

    船開走了。f鎮上的葉家老宅幾乎成了個空殼。

    瀑布邊的霧散了,蘇傾再也不到湖邊去。

    太陽曬著他們常坐的那塊石頭,石頭上偶爾有只小甲蟲爬過,針樣細的腿總是打滑,只好張開翅膀飛走了。

    蘇傾每天晚上擦拭脖子上的圓環,圓環停留在那個彎上,幽藍的,水紋一樣一閃一閃。她想起葉芩那根冰涼的寶藍色鋼筆撩過她的頭發,拿根樹枝在地上學他寫字,等學得一毫不差,再去陰涼處放著的紙袋子里剝栗子吃,她舍不得太快吃完,一天只吃五顆。

    原來栗子是這么甜的。

    葉芩去平京六年,沈軼去邊關也是六年。

    當時她沒能等夠,這一次,大風刮來,她把雙腳作根扎在土里,也一定會等。

    葉家如黃粱一夢散,f鎮人津津樂道好些日子,蘇煜第一個幸災樂禍,但也總算與她和解,覺得他姐的日子終于恢復正常。

    蘇傾去挑水時,翠蘭正倚在門前嗑瓜子,意味深長地看她:“那葉家少爺還不是走了呀?”

    蘇傾抬起眼,巴掌大的鵝蛋臉上綴著這雙烏黑含霧的眼睛,看得人頭發軟:“我媽說蘭姨前些日子眼睛花,去看過了嗎?”

    翠蘭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蘇傾拐著彎兒罵她,氣得想用瓜子殼扔她,蘇傾早已擔著桶走遠了。

    她看著那背影走得穩穩當當,平肩膀,腿修長,衣服里隱約一抹腰又細又韌,蘇傾還是那個蘇傾,挑水洗衣服磋磨不了她,少爺來了又去,她也沒少吃一頓飯。

    她懷疑蘇傾從來沒變過,芯子里還是個木訥沒開竅的石姑娘,真是蘇太太搞鬼說她壞話。

    蘇傾走著,心里也想,她什么時候也會這么懟人了,她竟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對葉芩的事情,竟有這么在意的。

    挑水走到半路,突然降下夏日雷雨,雨點像滾豆子一般從她臉上頭發上落下去,路上的人開始往家跑,條石路上濺起點點水花。

    只有她是反方向的,有個人撐著把大黑傘迎面走來,她給人讓,那個人卻徑直走到她跟前,停住了:“哎呀,小蘇,可找到你了。”

    黑傘把她的腦袋也蓋住,蘇傾仰頭一看,看到一把花白胡子,楊老頭圓圓的黑墨鏡上濺上了細細的水珠。

    首飾鋪的屋檐底下,楊老頭把長把傘上的水甩干凈。

    蘇傾把扁擔和桶立在一邊:“您找我有事?”

    楊老頭又把墨鏡摘下來,擦上面的水,有意哼笑:“答應了做我的忘年交,我不找你,你就再不來找我。”

    蘇傾怔了一下,抬頭看著他,目光里仍是疑惑。

    楊老頭柔和道:“鋪子里要人幫忙,識得幾個字就行,不用會算術。”

    蘇傾一頓,對視的兩人均默了片刻。楊老頭又說:“工錢不多,夠你吃飯。”

    葉家財政大頭流向平京,小鎮子上的首飾鋪生意能不能維系下去都是問題。蘇傾知道,這絕不是幸運,一切恰到好處白送到她面前的,大都因為有人默默無聲推波助瀾。

    楊老頭見她半晌不應,也不逼她,他知道蘇傾聰明,故而垂下眼,慢悠悠地吸起煙斗:“再考慮一下?”

    蘇傾卻忽地抬頭:“您先上去,等我一會兒。”她連扁擔和水桶都沒拿,就這樣趕著冒著雨跑了回去,遠遠看著,沒入雨簾子的影子小小的。

    楊老頭有些意外,把煙斗放下,瞇著眼睛看,房檐上的水匯成好幾線,嘩啦啦地流下來。

    不多時,蘇傾跑回來,懷里的兩袋沉甸甸的東西“嘩啦”堆在柜臺上,她還拿了一頁沾濕打了卷的紙,垂下濃密的睫毛,快速鋪開,趴在柜臺上飛快地寫起來。天氣太冷了,她懸筆的手發青,有些哆嗦。

    楊老頭不吭聲,拿煙斗桿子把那布包輕輕撩開,里面滿當當的都是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