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警報解除了，他倆松懈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學(xué)習(xí)氛圍太過壓抑，兩人這會兒正在互訴衷腸。

    羅漪：“……”

    拜托，能不能注意一下。

    還有人呢，當(dāng)大家是透明的嗎？

    轉(zhuǎn)校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很敗壞學(xué)校名聲的。

    月黑風(fēng)高，樹影搖曳，草葉上滑落一滴冰冷的露水。

    注意到那對小情侶，羅漪身旁的男生表情也是精彩紛呈。兩人對視一眼，雙雙尷尬地轉(zhuǎn)開目光。

    斜坡上窸窸窣窣的動靜，讓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方大海產(chǎn)生了警覺，他悄無聲息地折回。

    一雙男式皮鞋踩在羅漪頭頂?shù)哪瞧莸樯希又蛛娡驳臒艄庹樟讼聛恚娜讼癯氐椎耐醢艘粯右粍硬粍拥嘏吭谛逼律希瑹o處遁形。

    羅漪聽見身旁的男生又說了一句“臥槽”。

    “臥槽”這個詞非常有靈性，音調(diào)的不同能反應(yīng)使用者心境的變化。

    wo讀三聲，cao讀四聲，表示憤怒。這就是他現(xiàn)在的心情。

    方大海挺著個啤酒肚凱旋而歸——帶著四個束手就擒的學(xué)生。

    回到辦公室，方大海便訓(xùn)起了那對小情侶。

    “你們倆叫什么名字？哪班的？班主任是誰？”方大海奪命三連問，小情侶嚇得瑟瑟發(fā)抖。

    人是你們招來的，現(xiàn)在知道怕了？這對小情侶的腦回路構(gòu)造真奇怪。

    這兩人是九班的，方大海聯(lián)系了九班的班主任李紅霞。

    那個女孩一直哭哭啼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男生倒是擺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李紅霞很快趕到，一臉嚴(yán)肅地把兩人帶走了。

    方大海這才端過泡著枸杞的保溫杯，喝了一口，幽幽說道：“葉瀟揚，你不上晚自習(xí)在cao場上干嘛呢？”

    原來他叫葉瀟揚。

    方大海并沒有像對待剛剛那對小情侶似的盤問他的名字，顯然是對他的情況很了解。

    辦公室的白熾燈嗡嗡作響，漆黑的窗戶上清晰地映出了葉瀟揚的影子。

    他劍眉斜飛，眼窩深邃，薄唇輕抿，周身上下帶著一種冷傲孤清的氣質(zhì)，與方才在小樹林里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興許是不服氣，他昂了昂下巴，干巴巴地蹦出兩個字：“跑步。”

    “跑步？”人贓并獲還跟我扯犢子？

    方大海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擱，聲音拔高了一個度：“你跑步怎么跑到小樹林后頭去了？”

    “別以為你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樣的學(xué)生我見多了，眼高于頂，蔑視校紀(jì)校規(guī)，你這樣以后是要栽跟頭的。”

    葉瀟揚不吭聲了。

    方大海將目光轉(zhuǎn)到羅漪身上：“你呢？哪班的？”

    “六……六班。”羅漪唯唯諾諾道。

    哎，剛來學(xué)校不到半天，就被老師請喝茶，她也太倒霉了。

    “哦，你倆一個班的。”方大海頓時了然于胸，“老季沒強調(diào)過男女生交往問題嗎？”

    她跟葉瀟揚居然是同班同學(xué)？兩人面面相覷，似乎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那個……”羅漪弱弱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去小樹林喂貓。”

    “喂什么貓？”

    “就是學(xué)校里那只貓，我買了火腿腸……”

    “貓呢？”

    “跑了。”

    “火腿腸呢？”

    “扔了。”

    羅漪說完這幾句話，方大海用仿佛看智障一樣的眼光看著她。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的全是廢話，因為她無法證明自己是去喂貓的。

    “你們兩個，一個去跑步，一個去喂貓。啊？”方大海捋起袖子，打算好好教育一下這倆小混蛋，“那你們趴那干嘛呢？學(xué)牛吃草啊？”

    這個比喻有點好笑，可一想到這么嚴(yán)肅的場合，羅漪怎么也笑不出來。

    “晚自習(xí)課間休息就十分鐘，你們過得還挺多姿多彩啊。”

    方大海看了眼手表，又道：“話我也不多說了，你們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跟老季解釋去吧。”

    方大海給季長明打了電話，說他在小樹林抓到了兩個六班的學(xué)生，讓他火速來處理。

    羅漪的腳尖沿著地板磚的縫隙劃拉，想著要不要解釋清楚。

    轉(zhuǎn)念一想，季長明來了那她自然就洗脫嫌疑了，于是她索性閉嘴。

    不到五分鐘，季長明就到了，見辦公室是葉瀟揚和羅漪，他緊張的神色略有緩和。

    “方主任，你弄錯了吧。”季長明說道，“這個女生今天下午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

    言下之意，這兩人估計還不認(rèn)識，怎么能扯到早戀呢？

    方大海難以置信地看了看羅漪，這場烏龍可真是砸招牌。

    他給自己找回場子，說道：“我就說這女孩兒有點面生。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對羅漪說：“你結(jié)結(jié)巴巴說半天，也不說重點。”

    羅漪心想，說了你也得信啊。

    “人我先帶走了，我那邊還急著批卷子呢。”

    出了德育處辦公室，季長明問他們大晚上在那做什么，葉瀟揚堅持說他是去cao場跑步，羅漪則實話實說。

    季長明沒多問，只說以后晚自習(xí)不要亂跑，就讓他們回教室去了。

    從德育處回教室要走好長一段路，葉瀟揚個子高步子大，羅漪小跑著跟在他旁邊。

    剛剛的誤會使得氣氛有些僵持，羅漪不知該說些什么，葉瀟揚主動開口：“新來的？”

    “嗯。”一聲很短促的肯定。

    “哦。”他淡淡地應(yīng)了聲，兩個人成功地用兩個字殺死了一段對話。

    兩人又沉默了一段路。

    “你叫什么？”葉瀟揚又問。

    “羅漪。羅曼蒂克的羅，漣漪的漪。”

    葉瀟揚第一次見人用這個外來詞匯給“羅”組詞，他用英文重復(fù)了一遍，“romantic？”

    他的舌尖從上顎滑到下牙，美式英文發(fā)音相當(dāng)標(biāo)準(zhǔn)，也很好聽。

    羅漪想到了什么，問道：“你的球不撿了嗎？”

    “明天撿。”他補充了一句言簡意賅的解釋，“晚自習(xí)期間禁止踢球。”

    難怪他剛剛要躲起來，要是抱著個球被逮到，那就百口莫辯了。

    只不過，他應(yīng)該沒想到，他們真的撞上了一對小情侶，還被坑了一把。

    這么一想，汐水一中倒也有了些溫度和顏色，不再是冷冰冰的。

    有偷偷去小樹林幽會的，也有趁著老師改卷子在晚自習(xí)課間去cao場踢球的。

    學(xué)霸也是凡人，這個認(rèn)知讓羅漪寬慰不少。

    到了班級門口，葉瀟揚推門進去，羅漪跟在他后面，隨后把門掩上。

    葉瀟揚坐在后排，跟羅漪的位置隔了兩條不寬不窄的走道。

    剛一落座，葉瀟揚的同桌周佳航用筆頭戳了戳他，小聲問，“你球呢？”

    “還在小樹林。”葉瀟揚抽出一本物理競賽輔導(dǎo)書。

    “你沒被法海逮到吧？剛剛我們看見他過去，就跑回來了。”

    葉瀟揚不疾不徐翻開書，然后賞了周佳航一個白眼。

    說好的兄弟，大難臨頭各自飛，都沒人知會他一聲。

    他可不是被法海逮了個正著嗎？雖然罪名不是踢球。

    周佳航意識到葉瀟揚有情緒，便說道：“你離太遠(yuǎn)了，來不及叫你。”

    “安靜。”葉瀟揚豎了下簽字筆，示意周佳航閉嘴，他要學(xué)習(xí)了。

    周佳航往羅漪的方向瞥了眼。

    這個新來的妹子好像是跟葉瀟揚一塊回來的？

    第3章

    晚上九點，下課鈴響。

    高一的課程沒有高三那么緊張，大部分走讀生這個點兒就收拾東西放學(xué)回家了。只有極少部分特別好學(xué)的會繼續(xù)留下，等十點鐘再走。

    不過今天剛結(jié)束期中考試，大家都比較松懈，沒什么人留下自習(xí)。

    住校生就沒那么自由了，就算沒事他們也得待到十點才能回宿舍。

    六班一共四十八人，住校生只有寥寥十來個。

    今天沒有老師管，到了第三節(jié) 晚自習(xí)的時候，大家也逐漸散漫起來，三兩個坐在一塊，小聲地講話聊天。

    很顯然，他們對這個新來的同學(xué)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