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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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場噤聲,死寂的針落可聞。 姜媃將破碎的木塊撿出來丟到一邊,死人的味道不好聞,她還毛骨悚然的,可卻不得不干。 關鍵眾人面前,她還不能把臉撇向一邊露出半點嫌棄。 她繃著小臉,屏住呼吸,內心已經抓狂的跳腳,臉上也要裝出面無表情滿不在乎。 不過須臾,秦野就掀飛棺木蓋子,他扒著棺材邊緣往里看了會,眼底的癲狂稍稍有所收斂。 爾后,不知他從哪掏出一玄色薄披,小心翼翼地將秦昭尸體裹上,然后俯身將尸體抱出棺材。 “哎,作孽啊作孽啊……”陰陽師腿軟地坐到地上,白著臉,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人死后的尸體,其實比活著的時候還重,又僵硬發直,并不好抱。 故而秦野將秦昭抱出棺材后,雙腿打了個抖,竟是噗的跪倒在地。 他死死攬著秦昭,再是狼狽再是受傷也不讓尸體落地。 姜媃愣在那,死人被包裹著她看不到,倒也沒那么害怕了。 但是,秦野…… 她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情緒,身為孤兒,她經歷過很多的生離,看過很多死別,可長久以來,她都不能產生共情,理解不了那種悲痛。 她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是不是缺失一些東西,是不健全的。 然而此刻,有一種鈍疼清晰得從心房緩緩蔓延開來,隨著血液流經四肢百骸,最后又匯聚到心房,大腦就感覺到了,那種名為“心疼”的東西。 她不是心疼秦昭,而是心疼秦野。 虛歲十一的少年,身量還沒開始長,顯得單薄而削瘦。 他發散了,從肩滑落下來,遮擋了猩紅的鳳眸,他嘴唇還咬破了,抿涂著鮮血,陰鷙又乖張。 他一身還臟了,不曉得是血跡還是塵土,身上面頰都是,狼狽如泥濘里卑賤的被遺棄的狼崽子。 沒有人要他,沒有人理他,也沒有會養他。 他試了好幾次,試圖背起秦昭,然而每次都失敗。 他一次次地翻滾在地上,鴉發肩背沾上紙錢,十根手指頭摳出鮮血來,亦不在乎。 天色緩緩發暗,不大一會,就有蒙蒙細雨落下來。 絲絲縷縷,連綿成片,落到衣裳上,落到發絲上,結成白密密的細砂糖,連帶睫毛上都濕了。 終于,秦野抬眼了,他看著姜媃。 仇恨滿溢的眸子,猩紅漸漸退卻,如潮水般回落,只余滿地濕潤。 那雙鎏金琥珀色的鳳眸里,緩緩升起一些軟和和……委屈。 他沒辦法,他真的沒辦法了! 他背不動哥哥,他還沒徹底長大,他背不動他! 從來對人都是獠牙相對的狼崽子,頭一回在姜媃面前收了獠牙,委委屈屈的將軟軟白肚皮露了出來,再小聲嗚咽。 “嫂嫂,”狼崽子伸出毛爪子試探的、輕輕的碰了碰她手背,太過委屈,甚至鳳眸都泛起水光,“嫂嫂……” 姜媃嘆息一聲,抬手抓住了他指尖,冰涼刺骨,她這會倒沒有放開。 本是孤傲絕世的王者,會當凌絕頂,站尸骨血海之上睥睨天下,但是這會,卻跟她一人露出軟弱,成為她的狼崽子,這要姜媃如何拒絕? 第11章 吃一口甜 三月春雨,細細蒙蒙,無聲無息地落下來,濕漉漉的沾到發絲上,像包裹了一層潔白細砂糖。 注定要問鼎巔峰的反派大佬,跪坐在泥濘里頭,懷里抱著僵直而沉重的尸體。 本是鎏金云霞般粲然的眼瞳之色,這會卻死寂如漸漸熄滅的星火,在春雨的澆灌下,逐漸失去溫度。 姜媃有片刻的恍惚,這模樣的起野,好似不斷在往深淵里頭掉,他努力掙扎,攀著峭石想要爬出來。 但是沒有人拉他,甚至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巨大的悲憤和怨恨從骨髓深處迸發出來,化為野獸,叫囂著要毀天滅地。 然而,他現在朝她發出了吶喊。 他喊:“嫂嫂,嫂嫂……” 既是委屈又是難過,爹娘不在了,胞兄也沒有了,這世上,還能有誰是屬于他的?還能有誰是會在意他? 姜媃感受著手里指尖的冰涼,她目光澄凈,然后對少年輕輕彎下了腰伸出手,小小的手心里就多了一塊透黃甜香的松子糖。 少年滿目微怔,看著那糖就愣住了。 姜媃像是安撫吃了委屈找自個告狀的狗子,把糖往對方嘴邊遞了遞,低聲嘟囔:“吃么?很甜的。” 吃一口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少年垂下濕漉漉的睫羽,手太臟了,便直接低頭,冰涼的薄唇湊到小姑娘溫暖的手心,舌尖一卷,含住了松子糖。 頓時,巨大的甜蜜從舌尖蓓蕾上爆炸開來,像升騰半空的絢爛煙火,又好似一霎那春回大地的溫暖。 小嫂嫂的糖,好甜! 甜的他越發委屈!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討回公道!”姜媃拍了拍他發頂。 那口吻義正言辭的讓少年眼底頃刻就泛起了波瀾。 姜媃站直了,目光梭巡一圈,最后放在老夫人顧氏身上。 她開口道:“祖母,我想問問,今個是不是不給三少爺出殯了?” 小姑娘眼神單純,透著一股子讓人自行慚穢的認真勁。 顧氏不太自在:“人死為大,自然是要的。” 顧氏說完后,猶豫了著竟是轉頭瞥向老大秦桓之。 秦桓之清咳一聲,背著手道:“昭兒媳婦,你年紀小不懂,這棺木是特定的,如今被小五砍壞了,一時半會怕是根本找不著合適的,還有抬棺的人也……” “我就問一句,”姜媃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今個還出不出殯?” “出肯定是要出的。”秦桓之不愉的敷衍了句。 姜媃氣笑了,這一家子都是他娘的蠢貨! 秦桓之顯然是站在羅氏那邊的,如他所說,殯是一定會出,可就是要秦野先給他們低頭服軟! “真幾把賤人!”姜媃很小聲的磨牙罵了句。 竟是賤到連死人都不忌諱了,也不怕日后損陰德,斷子絕孫。 羅氏現在自是得意,整個秦家,她就沒將誰放在眼里過,畢竟她若是不高興了,一句話就能壞了秦家所有買賣。 “姜媃,你是要幫秦五背著秦昭去墓坑嘛?要是的話就趕緊,免得耽誤了時辰。”羅氏揚著下頜,就差沒笑出聲來。 她這樣的蠢,姜媃辣眼睛沒法看。 “我殺了你!”身邊的狼崽子低吼一聲,放下秦昭尸首摸了匕首就要沖過去。 姜媃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腰身,死死拖著他。 “別沖動,看我收拾她,非要讓她跪下喊你爸爸。”姜媃飛快的說。 出人意料的,秦野聽了這話,忽的就收手了。 他瞥了眼腰上那雙細白的手,垂下了眸子,真是又聽話又乖。 姜媃松了口氣,她松開秦野拂了下鬢角,仰起小臉聲音脆脆的說:“糟賤死人很好玩是?知不知道這是損陰德的?輕則生兒子沒大屁眼子,重則斷子絕孫。” 她說道這里,帶出一絲嘲諷:“你們,不要后悔。” “母親,大哥,昭兒媳婦說的在理,”這當三房秦勉玦開口了,他面色凝重,顯然很是不贊同大房這樣胡鬧,“死人為大,不管有什么恩怨,還是先讓人入土為安才是。” 秦桓之常在外行商,信運道之說,這下倒擔心起來了。 他正準備松口,就聽羅氏搶白罵道:“姜媃,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姜媃輕笑了聲,小姑娘杏眼圓溜溜的,黑白分明,招人喜歡的緊。 可她說的話卻不招人喜歡:“這樣啊,你生兒子沒屁眼子,還要斷子絕孫。” 向來性子溫軟的姜媃嘴里竟是冒出如此粗俗不堪的話,倒讓老夫人顧氏很是意外。 羅氏抬腳就要沖過來找姜媃算賬,秦桓之拽住她,羅氏大怒,反手朝他臉糊了一爪子。 姜媃索性撕破臉皮:“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老夫人你可真是老糊涂了,就看著大房那堆蠢貨斷了二房血脈,這里死了一個還不夠,還要把我小叔一起逼死才甘心是?” “秦三叔”姜媃說完一個,轉頭看向三房,不理會顧氏難看的表情,“不落井下石便是雪中送炭,三叔這份情,我姜媃記下了。” 跟著,輪到大房一干人等。 “秦大伯,你這樣懼內一個長的丑還不讀書,跟個市井潑婦沒兩樣的媳婦,想必過的很辛苦?也難怪家里買賣到你手里就開始虧本,你可真是個實心的慫蛋!” 秦桓之面色鐵青,憤怒拂袖。 姜阮繼續說:“羅氏,我真是看你一眼都嫌惡心,人蠢不是錯,可蠢成你這樣的,是不是你娘生你的時候,把你腦門夾了,天生你就不帶腦子?” “mmp,你還想撕我嘴?我他媽告訴你,你敢跟我動手,信不信分分鐘我找一堆男人弄死你?” “來呀,互相傷害啊!我二房就只剩兩個人,光腳的還怕你這個穿鞋的?” 姜媃將這些時日憋的氣一股腦噴出來,她早看羅氏不順眼了,反正今天沒法善后了,撕就撕! 想當年她在論壇里以一懟百,無人可擋,就沒怕過誰! 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兩嘴皮子上下一碰,巴拉巴拉的就吐出無數千奇百怪的粗俗話語,偏生她嗓音軟糯甜脆,竟不讓人反感,那跳腳的模樣,簡直率直的可愛。 秦野睜大了鳳眸,訝然地看著擋在他身邊的小姑娘。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維護”。 他低下頭,緊了緊懷里的尸體,珍惜的舔著嘴里的松子糖,甜味順著喉嚨往下,徑直甜進了心窩里。 姜媃神清氣爽,她撩起袖子雙手叉腰,輕蔑地掃過一眾面色難堪的秦家人,然后吐出最后一句壓到駱駝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