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這一回,雖然是一時起意,兩人卻都有些意動,不知不覺間,陸二郎的動作便深入起來。 屋子里漸漸響起低低的輕吟和粗重的喘息。 小佳進錦繡閣學習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天漸漸地一日冷過一日,一陣疾風過來,旬陽城趁夜靜悄悄飄起了雪,屋頂上、樹枝上,一夜之間全部是白茫茫一片,陸二郎早起開門,一陣寒風裹挾著雪粒沖進來,激的他趕緊關上門,人也被冷風阻的跟著往后退了幾步。 “怎么了相公?” 這會兒,寶如還懶懶躺在床上。 如今她肚子是愈發的大了,人也跟著嗜睡,又有齊氏和陸二郎慣著,常常是日上三竿才起。陸二郎早起去學堂,為怕吵到她,經常是靜悄悄地出門,今日的動靜倒是有些大了,引得寶如擁著被褥從床上坐起,兩眼迷迷糊糊地看著陸二郎,還懶懶打了個哈欠。 “說了你肯定高興。” 陸二郎見她這副嬌軟懶散樣子,住了腳,笑著放下書箱,拍了拍被寒風吹亂的衣襟,回身從柜子里取了兜帽給自己戴上,才道:“外頭飄雪了,下的還不小,我看著,地上已經有半腳深了,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的。” 果然,他這話才說完,寶如眼睛立馬就亮了,高興道:“外頭竟然下雪了?今年雪來的真是晚,我還以為沒了呢,我可得出去好好瞧瞧……” 說著,掀起被子就要下床,被陸二郎緊跑幾步壓回去了,給她包的嚴嚴實實,嘴里還輕斥道:“外頭這么冷,凍病了可怎么辦,好好在被窩里待著,不許出來了。” 寶如被他裹成蠶寶寶,牢牢按回床上,整個人氣鼓鼓地,噘著嘴不高興。 陸二郎見她這個樣子,輕輕笑了笑,往她小嘴兒上親了一口,因在外站的久了,嘴唇上也是冰冰涼的,哄她道:“越來越不聽話了,真要出去,讓娘知道了,又得啰嗦你。” 寶如聽到齊氏,想想這些時日齊氏拿她當易碎的琉璃一樣的,鞍前馬后地囑咐這個叮囑那個,恨不得事事周全。這才覺得怕了,趕緊拉高了被子,一直蓋到下巴處,瞧著陸二郎不說話了。 陸二郎點點她的鼻尖,將火爐往床邊推了些,確定床上暖和了,才吩咐說:“雪天路滑,要就是你一個,年紀輕輕的,摔一跤也不會有什么事。可你現在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呢,雙身子的人,我怎么放心讓你出去。千萬記著些,若讓我回來知道你又調皮了,看我會不會家法伺候你。” 陸二郎所說的家法,寶如想起來就臉紅。 上回貪甜多喝了幾杯果酒,結果醉了大半晚,醒來便被這人扒下了褲子,照著臀上一下接一下地打。 疼倒是不疼,就是這么大個人了,還被丈夫這樣打,寶如羞都要羞死了,關鍵打完了他還不罷休……想想上回的事,她便氣哼哼的,把頭一轉,也不提出去玩兒的事兒了,重新躲回被子里,不理人了。 陸二郎見她嬌氣的樣子,實在是拿她沒辦法,眼見上學堂的時間快到了,笑著拿出幾塊點心,給她在火爐上溫著,又囑咐幾句,便關上門出去了。 今年雪下的晚,也格外的急,這邊陸二郎出去了一上午,再回來的時候,厚厚的雪都快有一腳深了。 堂屋四周門窗全都關得緊緊的,屋子里燒著爐子,只在邊緣一角的高窗上留了條縫兒。因冬衣做的早,這會兒也沒什么事,徹底閑下來,外頭雪大不好走路,齊氏便去隔壁取了餡料和面皮,挪到自家堂屋里包著。 雖是冬日,餃子店的生意卻并沒有跟著減損,仍舊照常開著,這會兒陸荷依舊是不得閑的。 寶如卻因著個大肚子,整整閑了一個冬天,自肚子大起來后,但凡重一點的活計,齊氏是一樣都不讓她沾手了。這會兒娘倆圍著暖烘烘的爐子坐在屋里,她手里閑得慌,便也跟著一塊兒包餃子。 爐子里還烤著紅薯、煨著豆子,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偶爾覺得冷了,站起來跺跺腳,速度倒是很快。 外頭陸二郎取了兜帽,在廊下跺了跺腳,確定身上的碎雪粒全都沒了,才開了條縫兒進了堂屋,正看見婆媳倆在那里聊的高興。 “怎么不干脆在學堂旁邊找家店吃了,也花不了幾個錢,這么大的雪,倒還專門跑回來一趟。” 一看陸二郎推門進來,身上衣服被風雪吹的凌亂,鼻尖和兩頰也被寒風凍得紅通通的,齊氏忍不住便埋怨。 怨歸怨,到底是心疼兒子,又招手讓他到爐子邊來,趕緊烘爐子取暖。 寶如也搬了板凳過來,又小心從火堆中取出兩塊烤好的紅薯,去掉皮,露出里頭香甜軟糯的紅瓤,都放到盤子里遞給陸二郎。 陸二郎卻沒接,離婆媳倆遠遠地,在溫暖的屋子里靜站片刻,待身上寒氣去了,才敢到寶如身前去。 齊氏笑的眼睛彎彎,這二子瞧著讀書讀得木呆,不成想竟這么會疼媳婦兒的。 陸二郎靠著爐邊暖暖手,等身上有了暖意了,才說:“不是我不想留,碎銀都帶好了。只是山長隨性,原本計劃著是臘月二十考完終試,便讓我們放假的,只是看這回雪下得這么大,一日兩日恐怕也停不了,就臨時改了主意,把終試調到了明日考,提前讓我們回來做準備了。” 學堂里的事,齊氏知之不多,只是一聽說明日要考試,立馬就鄭重起來了,也不讓他在這里多待了,趕緊招呼陸二郎回屋子復習。 陸二郎吃完一個紅薯,又接過寶如遞來的姜糖茶,喝了一口,只覺得胸腔里暖融融的,跟著笑道:“功夫都在平時,兒子平日里都是扎扎實實一點點學過來的,不需要臨時抱佛腳那一套,娘你就不用cao心了。” 齊氏想了想,從進入府學開始,幾次測試,陸二郎的成績在同期里面都是穩穩列在第一,從來沒下去過。上回他一位師長臨時來家中做客,對陸二郎在府學中的表現,也是連連贊揚,可見兒子平日里是下足了功夫的。 因而,既然陸二郎這么說了,齊氏便也不催促了。重新低頭包餃子,嘆口氣閑聊:“頭前我見這天兒還不錯,雖然冷些,卻也沒什么妨礙,誰知道一轉眼竟然就下起了大雪,寶如這肚子,真要是乘車回家,還不知多少折騰呢,身子怕是受不了。” 過年不是小節日,府城雖然繁華,畢竟不是他們的根,親戚朋友也都在青山鎮,肯定是要回家的。 只是原本計劃的好,卻都叫這一場大雪給打亂了,雪天路滑,真是要回去,怕也不容易著呢,肯定要找個熟悉的、趕車技術又比較熟練的,便是陸大郎那樣常常趕車的,齊氏都十分的不放心,準備直接租車回去。 陸二郎也惦念著這件事,準備明日考試回來后,就托熟人找些值得信賴的車夫過來,實在是不行,也只能留下在這邊了,畢竟年節再重要,到底是娘子最大。 只是當著齊氏的面,陸二郎也不想露出憂愁讓她擔心,便道:“這事兒我心里有成算,娘不用擔心,畢竟還有十來天的時間呢。” 齊氏也只能點頭,暫時往好了方向想。 終試只考了大半天,等結束后,陸二郎也沒回家,直接去了附近幾個牙行轉悠。 結果并不怎么好,本來就是年節,車馬租用的人就多,況且還要帶著孕婦去青山鎮那樣偏遠的地方,來回便要兩天時間,許多車夫忙著接些短工,少有愿意這樣出力不討好的。 陸二郎轉悠了半晌,眼看天色將黑,還是沒個結果,也只能悻悻回去,準備明日再出去繼續找。 誰知沒等他想好找誰,晚上的時候,陳館主竟然上門了,一開口就提了護送他們回青山鎮的事。 陸家的人,全都是詫異不已,又有些警惕,不明白這位為何突然這樣好心。 畢竟,他們跟陳館主,雖然算的上是鄰居,但武行攤子比較大、又都是江湖人士,寶如等幾個女眷,平時見了都要繞路走的,很少有什么交集。 要說唯一的交集,也就是餃子館了。 陸二郎看了看陸荷。 從四方武行搬過來開始,無論陰晴雨雪,這位陳館主,可是日日去餃子館,沒一天斷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日萬是日不了了,才三天就想劇情想到頭禿,我還是老老實實日更吧,盡量雙更,么么噠~ 二更有點晚,么么噠勿等 第54章 陸二郎凝眉,想起初次拜訪那回, 這位陳館主沒頭沒腦的, 突然間就介紹起自己的身世來歷, 再加上今晚這無事獻殷勤的態度……當時想不通的事情, 經了今晚這一遭,突然之間就變得明晰起來,陳館主的心思似乎也是昭然若揭。 陸二郎心情很是復雜, 他習慣性地抬起右手, 摩挲了幾下下唇, 最終目光看在陳館主臉上,若有所思。 寶如齊氏見他這樣,只以為他是在考慮借不借用武行馬車的事情。雖然是鄰居, 但這樣的鄰居……寶如和齊氏都偷偷望了一眼陳館主, 雖不是惡人, 但看著兇神惡煞的,還是覺得難以親近,恨不能當陌生人才好。 陸荷則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雙手緊緊絞著垂下來的衣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陳館主, 面對陸二郎的打量, 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很期待他的態度似的,自始始終笑容便沒落下去過,活像一只笑面虎。 陸二郎便更加確定剛剛的想法了。 他瞥了大姐陸荷一眼, 見她深思不屬,目光沉了沉,心里跟著轉過幾回念頭。又將坐在他對面的陳館主打量了一遍:威風凜凜、氣質昂然,是與程殷那畜生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原本想要一口拒絕的話,就生生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他客氣笑道:“陳館主的好意,二郎感激不盡。只是實不相瞞,從府城回青山鎮,攏共要翻兩座山頭,足足走上一天的路程,來回便要兩天多的時間。如今臨近年關,家家都有事情要忙,武行的兄弟們,背井離鄉學了這么久,只怕也各個都要歸家團圓的。二郎縱然是厚顏,也不好意思拿陸家的事麻煩他們的,這事便算了吧。” 話音剛落,陳館主便笑著接口:“如果陸相公是擔心這個,那倒不必。雪天地滑難行,交給其他人,我可沒這個膽量,若最后好事變壞事,那就是四方武行的罪過了。所以這回,陳某是決心親自送一趟的。” 陸二郎:“……” 太陽xue突突的跳,即便已經將這位陳館主劃入未來姐夫的備選人當中,陸二郎的目光仍舊是有些不善。 畢竟,這么臉大的人,他還是頭一回瞧見。 什么都沒定呢,連大姐什么心思都不明白呢,這廝居然就敢單刀赴會,直接上門了? 他倒要看看,這廝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陸二郎收了笑容,肅聲為難道:“陳館主親自送,那就更不妥了,您在旬陽府可是數得著的人物,勞煩您當陸家車夫,說出去,只怕陸家要被府城人笑掉大牙的,不妥不妥……” “……無妨。”陳館主笑著重復,“臨近年下,陸相公在府城也很難找到其他人,陸娘子這樣的情況,留不留都不好。總歸我是孤身一個,便是年節也沒什么好走動拜訪的,陸相公和陸小……陸老板都是通透人,陳某早就起了結交之心,此番,只當是陳某作為朋友的一點心意,還望陸相公不要推辭了。” 說完,又補充道:“若陸相公覺得難為情,照市價給銀錢也行,陳某都可以的。” 那明晃晃的笑容,看的陸二郎很想打人。 還都可以的!你好像還很委屈哦! 陸二郎沒說話,看向陸荷。 陸荷只是低頭,神情有些怔忪,沉默不語。 倒是齊氏先不好意思,覺得以往以貌取人,實在是荒唐,不成想陳館主竟是這樣一個熱心人。便笑道:“二郎,陳館主一番好心,還特意上門一趟,再推辭下去,就是咱們不識趣了。左右以后在府城時間還長,鄰里之間的,你來我往相處的時候多著呢,以后慢慢還陳館主的好意便是了。” 聽了齊氏的話,陳館主連連點頭,嘴巴差點要咧到耳朵根上去。 陸二郎嘴歪了歪。 他本意也不是拒絕,只是想好好探探陳館主對陸荷的誠意,不過眼下看來,這廝倒是固執的很。陸二郎看了一眼陸荷,只希望這廝能一輩子固執下去。 “既然娘也同意,便要勞煩陳館主了。” “無妨無妨,陳某樂意之至。”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 眼看大雪沒有停頓的意思,怕再等下去,積雪深厚,路上更加難行,陸二郎便與陳館主約定好,后日一早便走。 陳館主滿口答應,倒引得齊氏對他的印象更好,提著燈籠直接把他送到大門口。 陸二郎望望兩人的背影,見寶如也待在屋子里老老實實沒有出來,他才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陸荷一會兒。 陸荷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往日多爽朗大方的一個人,這會兒面對弟弟的目光,也是捏著衣角有些羞意,正準備說些什么,陸二郎便開口道:“陳館主那里,jiejie有什么想法沒?”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跟他什么都沒有……” “哦,是嗎?那不然,陳館主這沒頭沒尾的,怎么突然上門幫忙來了。jiejie可不要說,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一個窮秀才,再大的臉,也不敢說自己能讓陳館主這么為我著想,大冬天的,還非要親自送我回鄉……” 見jiejie低頭含羞,陸二郎腹誹不已。 看不出來,那陳喬看著五大三粗的,竟也是個手段高超的,比他還會撩撥。jiejie原本都熄了再嫁人的心思,一門心思撲在餃子館上了,如今竟重新有了小女兒心思。 只是不知,對于這位第二春,jiejie究竟是什么想法,若是不敢邁出那一步…… 正這樣想著,就聽陸荷羞惱道:“你胡說些什么,我一個和離過的婦人,如何能跟陳館主扯上關系,以后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讓人家笑話的……” 陸二郎見陸荷是這么個態度,心里便有底了,看來陳喬日日去餃子館獻殷勤,必然是有了些效果的,只怕jiejie也已經有些意動,只是卻跨不過心里那道坎兒。 他眉頭微皺,輕嘆聲氣。 真是!勸又不甘心讓陳喬那廝得逞。不勸吧,想想以后陸荷形單影只,縱然有他們兩個弟弟扶持著,生活上肯定是能無慮了,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心中的煩悶痛苦向誰排解,再多的銀子又怎樣?到底缺了點什么。 便真心道:“jiejie若是在意旁人的眼光,那大可不必。人生在世,也就短短幾十年,若為了旁人的眼光而丟掉自己的幸福,那就得不償失了。jiejie如今還年輕,朝廷對和離再嫁也并沒有什么限制。陳館主……能開這么大一個武行,縱然身世經歷上可能跟他所說有些出入,定然也是身家清白的,我觀他為人處事極是仗義,在眾兄弟里威望不小,可見人品還算是端方,這幾日我便會會他,仔細探探他人品和心意,若真是個靠譜的……再嫁從心,無論jiejie做什么選擇,是嫁也好還是守一輩子也好,只要自己不后悔,咱們一家子都會在身后支持你的。我是這樣,想必大哥也是同樣的,jiejie不要有負擔……” 說著,陸二郎已經下定決心,這幾天好好幫jiejie把關,再不能找個程殷那樣子的了。 若真是雙方都愿意的,仔細想想……似乎,也算的上一門好親? 陸荷抿抿唇,早在陸二郎說這話時,她便抬起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