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你你你、你來做什么?!”話音剛落,身邊的楊素問卻如同撞鬼一般,不等凌玉回神,陡然轉過身后,拔腿便跑! “楊素問,你給我站住!!”凌大春二話不說便追了上去。 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一個跑一個追,凌玉與程紹禟對望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 “你給我出來!!” “不、不出,說不出就是不出!!” “有種就出來把話當面說清楚!!” “我沒種,就是沒種!” …… 遠遠地傳來那二人的對話,凌玉忽地有點想笑,望了望同樣忍俊不禁的程紹禟,問:“你在哪遇到他的?” “大春兄找到了太子府,恰好今日我在府里當值,又無別的什么事,故而便把他帶回來了。” 那廂的凌大春把房門敲得‘呯呯’直響,可里面的楊素問卻仍是一副打死也不開門的模樣,氣得他險些沒忍住想尋把斧頭來把門直接劈開。 凌玉忍著笑上前勸道:“好了,你也趕了這般久的路,先好生歇息,有什么話改日再說不行?反正人都在這兒了,還怕她跑了不成?” 凌大春冷笑:“她這縮頭烏龜什么事干不出來,一聲不響偷偷跑掉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干過。” 凌玉清清嗓子:“放心,這回我給你打包票,絕對讓她跑不了!” “玉jiejie,你怎能這樣?!”屋里的楊素問一聽她這話便不滿了,大聲嚷了起來。 “我不這樣,那你倒是出來把話說清楚呀!”凌玉語氣無辜。 屋里那人嘀咕了幾句什么,她也沒有聽清楚。 程紹禟在一旁聽了這般久,也忍笑上前保證道:“大春兄,你便放心吧,有我在,她便是想跑也跑不了。縱是跑了,我也一定把人給你抓回來!” 凌大春對他的話還是比較相信的,而且也相信以他如今的實力,確是能幫他把人給看住了,故而才不甘心地瞪了緊閉著房門一眼,仿佛這樣就能把里面那人給瞪出來。 凌玉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膳替他接風洗塵,待吃飽喝足后,便將她計劃在京城再開一間留芳堂的意思向凌大春道來。 凌大春聽罷也覺得可行:“其實早前也有來自京城的商家尋上我,想要與咱們合作,只是當時你不在,我便想著等你回去再商量商量,倒沒想到你卻到了京城。” “只是京城貴人云集,商家也多,要想從中分一杯羹,怕不是件容易事。縱是商品品質過硬,若背后無人依靠,旁人若想拿捏,著實容易。” 這幾年四處奔波,凌大春也是見過不少原本生意經營得好好的人家,突然莫名奇妙地惹上了官司,待一場官司打下來,生意一落千丈甚至倒閉關門事小,最怕到頭來連性命都保不住。 凌玉也早料到他會這般說,便又將太子妃及其娘家嫂子也在用著玉容膏一事告訴他,凌大春聽罷眼睛頓時一亮:“如此甚好,若能有此貴人相助,不愁生意開展不來,也不怕有不長眼的膽敢打咱們的主意!” “高門貴族女眷的規矩忌諱咱們也不清楚,故而也不必和她們談什么合作,只是不時把店里最好的商品孝敬給她們,若能得了她們的認可與喜歡,一來便相當于無形中給自己披了一層保護衣;二來也是間接打下了口碑。” “常言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那般尊貴之人都覺得好,旁人難不成還會覺得差么?自然跟風著來買!”凌大春一拍大腿,越說越興奮。 “我也是這般想的!”凌玉笑著道。 程紹禟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看著對面那對兄妹說得興起,已經在計劃在何處選址,前期又投入多少,打算再調制哪些品種的香膏云云。 他挑了挑眉,只覺得此二人果然不愧是兄妹,做事都是一樣的雷厲風行,絕不含糊。 “說起來還多虧你上回與葉家簽合同的時候提醒了我,在合同里明確玉容膏銷售之地,否則這會兒若是葉家也到京城里開間分店,我這還真不好說了。” “葉家在長洛城做得好好的,又怎會想來京城。”凌玉道。 “這可不一定,齊王一旦回京,長洛城變天,葉家的生意怕會有些沖擊,我瞧著葉公子近段時間也正為此事煩惱得很。好在郭大人會留任青河縣,否則我還真不放心就這樣到京城來。”凌大春搖頭道。 “等等,你方才說什么?齊王回京?郭大人留任青河縣?”凌玉心中一驚,猛地抓住他的衣袖連聲問。 “是啊,圣旨早就下了,長洛城滿城的人都知道了,齊王不日便要離開封地返回京城,只怕日后也不會再回去了。郭大人的留任文書也已經下達了,上回他還在感嘆說少了紹禟這么一個好幫手呢!”凌大春奇怪她這般大的反應,但還是如實回答。 “他說的可都是真的?”凌玉抬頭望向自斟自飲的程紹禟。 “確是真的,京里的齊王府也已經收拾好了,這會兒齊王想必已經在回京的路上。至于郭大人,也確實是留任青河縣。”程紹禟同樣對她的反應有些奇怪,只是也沒有多問,反正娘子奇怪的事多了去了,她若是不想說,他也懶得再問。 這、這不對勁啊! 凌玉只覺得頭有點兒疼。 齊王回京倒也罷了,反正上輩子他最后也還是要離開封地回京,此后便一直留在京城的。可是郭大人呢?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可是要調任金州知府的,為何這輩子居然還是留任青河縣? 難道是因為這輩子太子活著之故?太子活著,她們一家子的命運也有了變化,連帶著郭大人的前途也跟著改變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上輩子太子死了,郭大人憑著他的政績也能夠調任知府;這輩子太子沒死,郭大人的政績也沒有變,怎的偏偏就升不了官了?這二者有什么關系么?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上輩子之事,而是應該徹底把上輩子發生的一切拋棄,不能讓它影響這輩子她的判斷力。事實上,在太子成功度過了上回的生死劫后,她便應該有此覺悟了。 太子活著,所有的一切便將是截然不同的。 想明白這一層,她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到底心有不解,遂問:“封地都已經給了,也已經去了那么多年,怎的還能重回京城?” “這……我倒不清楚了。”凌大春搖頭道。 他一介平民百姓,如何會知道朝廷的用意想法。 凌玉又望向程紹禟,程紹禟放下筷子,略想了想,還是簡略地道:“太子殿下自回京后,勢力大增,京中其余諸王有些抵擋不住。” 至于郭大人,恐是受己所累。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郭大人親妹竟是魯王側妃,而他這個郭大人曾經的手下,卻救了太子,如今又成了太子的下屬,難免魯王不會遷怒到郭大人身上。 凌玉恍然大悟。 所以齊王的回京是太子與其他諸位皇子博弈的結果?魯王等人大概是想著多拉一個回來,也就多一個分去太子的連番打擊,自己也能多透一口氣。 不過這些皇室子弟間的爭斗,應該與她們無關才是。 有了這樣的想法,她頓時便又坦然了,還是那句老話,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她著實無需杞人憂天。 晚膳過后,趁著程紹禟與凌大春到堂屋里說話,凌玉便捧著特意留下來的飯菜敲開了楊素問的房門。 “還是玉jiejie待我最好!”早就餓得雙腿發軟兩眼昏花的楊素問一邊往嘴里塞著飯菜,一邊含含糊糊地道。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大春哥?怎的見了他便如老鼠見貓似的。”凌玉替她倒了碗茶,皺著眉問。 楊素問夾菜的動作頓了頓,假裝沒有聽到她這話:“玉jiejie,你這手藝倒是愈發好了,比屏jiejie不知好多少倍,你不在的時候,我天天想著你的飯菜。” “你便繼續裝傻充愣吧,自然有我知道的時候。”凌玉輕哼一聲。 楊素問咽下最后一口飯菜,又灌了幾口茶水,這才長嘆一聲道:“其實我也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道理,做錯了事,不管怎么逃避,也總得有要面對的時候。” “你到底做錯了什么事?”凌玉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雖然這丫頭確實容易闖禍,但從前她闖禍時,怎的不見她害怕得逃之夭夭不敢面對? 楊素問俏臉一紅,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好一會兒才蚊蚋般道:“我、我我、我輕薄了凌大哥……” “什么?你說什么?”凌玉一時沒有聽清楚她的話。 “我說,我輕薄了凌大哥!”楊素問心虛地又道。 “你輕薄了大春哥?!!”凌玉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噓,你小聲些!”楊素問急得去掩她的嘴,又四處張望,生怕被別人偷聽到一般。 凌玉拉下她掩著自己嘴巴的手,壓低聲音又問了一句:“你說你輕薄了大春哥?我沒有聽錯吧?真的不是反著來么?” 楊素問臉又紅了幾分,扭扭捏捏地道:“你沒有聽錯,是我輕薄了他。可我、我也是無心的啊!” 凌玉雙唇顫了顫,不死心地重復又問:“真的是你輕薄了他?不是他輕薄了你?” 怎么想也不對勁啊!難道不應該反著來的么? “都說了是我輕薄了他,是我是我!”楊素問沒好氣地大聲重復道。 話音剛落,發現凌玉的神情有些詭異,她的背脊卻又忽地感到一陣寒意,僵著脖子一點一點轉過頭去,便對上了凌大春那吃人的眼神,以及程紹禟忍俊不禁的表情。 “小玉,兒子吵著要娘呢!咱們回去瞧瞧。”程紹禟清咳一聲,裝模作樣地對著凌玉道。 凌玉反應過來:“對對對,兒子在找,咱們回去,咱們回去!” 說完,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快速離開,避過了身后凌大春的怒吼:“還想跑哪兒去?!” “大春哥真粗魯,這樣子可是不行的,素問一個小姑娘,得哄著才行。”凌玉感嘆一聲道。 “言之有理,不過如今是素問姑娘做了錯事,大春兄是追著討債的那位。”程紹禟接著道。 凌玉嗤笑一聲:“得了吧,他也就騙騙素問那傻丫頭,說不定那什么輕薄也是他故意整出來的,想著快刀斬亂麻,先倒打一靶把人給訂下來再說,不成想那傻丫頭是個慫包,居然嚇得溜之大吉,讓他的打算泡了湯。” 程紹禟攏嘴佯咳一聲:“小玉,他是你兄長……” 所以,好歹嘴下留幾分情啊! 凌玉笑瞇瞇地又道:“也幸虧他是我兄長,若是旁人,我早就揮著菜刀把他趕出去了!” 程紹禟:“……我聽聞陳嬤嬤教了你一段時間禮儀規矩?” 凌玉輕拂了拂袖口,朝他行了個標準的福禮:“相公,妾身先行告退!” 程紹禟啞然失笑,看著她款款而去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到次日一早,楊素問照舊躲在屋里不肯出來見人,倒是凌大春大大方方地出來與他們一家三口用早膳,甚至心情瞧著也頗好,臉上始終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笑容。 凌玉一邊喂著兒子,一邊不時往他臉上瞅過去,凌大春也只當不知:“用過早膳后,我便到街上四處瞅瞅,看看把店開在哪個位置好,先把地方選好了,接下來再慢慢籌備別的。” “如此也好,今日我不必當值,不如便陪你四處走走?”程紹禟道。 “若能如此卻是再好不過。”凌大春哈哈一笑,樂得有人作陪。 一直到那兩人離開后,楊素問才從屋里出來,若無其事地開始用早膳。凌玉有心想問問她發生了什么事,但想想便又作罷。 齊王低調回京那日,凌玉看著他的車駕駛進城門,雙唇緊緊抿著,才有一種真真切切恍如隔世的感覺。 上輩子,她的相公也是齊王車駕里的一員,可是這輩子,他卻成了太子府上的副統領,此生與齊王再無瓜葛。 她輕輕地吁了口氣,凌大春恰好走了過來,笑著問:“這嘆的什么氣?京里雖是寸土寸金,但咱們也不是窮得連間店面都租不下來。我還想著,待京里的生意穩當下來,把爹娘也接進京里過些日子,青河縣的留芳堂便交給柱子嫂呢!” “如此也好,就怕爹不同意,你也知道他那性子,固執得很,若是不肯,倒還真的拿他毫無辦法。依我看……哎喲!”凌玉正說著,一名從她身邊匆匆而過的男子狠狠地撞上了她的肩膀。 “對不住對不住……”那男子也沒有想到撞到了人,連忙躬身道歉。 人家都表示了歉意,凌玉也不好追究什么:“不要……緊。” 她的臉色大變,瞳孔因為憶起某些可怕的畫面而急劇收縮著,死死地盯著那男子快步離開的身影,身體不停的顫抖。 “小玉,小玉?”凌大春察覺她的異樣,以為她被碰傷了何處,不禁擔心地喚。 “啊?我、我沒事,沒事……咱們、咱們回去吧!”凌玉慘白著臉,腦子一片空白,只喃喃地道。 “真的沒事?我瞧你臉色難看得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還是最近太忙太累了?”凌大春不放心地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