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成婚這么多年一直無子,太子妃心里也是急得很,可宮里的太醫(yī)瞧了不少,宮外的名醫(yī)也請來過,均不見效,自然便有人向她提到當年宮里的圣手太醫(yī)楊伯川,尤為擅長診治婦人之疾,只是后來犯了錯被趕了出宮不知所蹤。 “今日我在程府見到一個年輕姑娘,年紀瞧著不過十七八歲,可那模樣卻與楊太醫(yī)夫人年輕時甚為相似,偏巧她也姓楊。若沒猜錯,可能她會是楊伯川之女,只是還要著人去打探打探才是。” “若真是楊太醫(yī)之女,可真真是眾里尋她了。”太子妃又驚又喜,尋到了女兒,當?shù)南侣渥匀灰灿辛恕?/br> “明日程凌氏進府謝恩,我提醒她帶上楊姑娘,娘娘到時自可以親自問問。” 太子妃哪有說不好之理。 卻說楊素問也知道了凌玉這段日子在家中苦學各種規(guī)矩,便連小石頭也似模似樣地跟著學,一時咂舌,摟著小石頭在懷里道:“都說京城規(guī)矩大,倒還真是這么一回事。不過……” 她忽地笑得賊兮兮:“不過jiejie此番被調(diào).教過,整個人看上去愈發(fā)有‘夫人’的氣派了。” 凌玉沒好氣地戳她:“就你愛貧嘴!” “貧嘴!”小石頭學舌,樂得凌玉好一陣笑。 楊素問輕輕掐著小家伙兩頰的嫩rou,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小壞蛋,居然敢罵我……” 小石頭掙脫她,一頭扎進了娘親的懷抱咯咯笑個不停。 “家里一切可好么?”笑鬧過后,凌玉便問。 “你們一家三口突然沒了音訊,郭大人和崔捕頭險些把整個青河縣都翻過來了,程伯母、周伯母整日在家里淌眼抹淚,碧jiejie急得要親自去找,好容易才被勸住了。” “后來崔捕頭找著了程姐夫騎的那匹馬,聽說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別的什么線索,神神秘秘地向郭大人稟報,也不與咱們說。再后來便有位姓穆的仁兄派了人前來傳話,說程姐夫臨時有急事要辦,也沒有時間把你們母子送回來,一起帶著去了,讓大家不用擔心云云。”詳細的楊素問也并不是很清楚,只大概地回答。 “不過這會兒大家都聽說你們進了京,姐夫得到了太子賞識,如今在太子身邊辦事,大伙兒心里都替你們高興。”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么?凌玉暗自苦笑,每回程紹禟外出辦差歸來,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她便是什么也不問,也能知道他當?shù)倪@些差事有多大的風險。 他愈是得太子賞識,職位愈高,她便愈是提心吊膽沒個安穩(wěn)覺。 上輩子他僅是齊王府的一名普通侍衛(wèi),后來都落得那樣的下場;這輩子他成了太子身邊得力的手下,將來的前途命運如何,她真的不敢想像。 可是這些她卻不能對任何人明言,畢竟從外頭看起來,這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恩典,你若是有意見,那便是不識抬舉。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不管那“恩”是不是你想要的,上頭賜下來,也只能受下謝恩。 待用過午膳,楊素問拉著小石頭在外頭玩鬧了一會兒,回到屋里卻見凌玉蹙著眉也不知在想什么,望向自己的眼神更是有幾分古怪。 “你這般瞧著我做什么?”她狐疑地往自己身上看看,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當之處啊。 “明日我要到太子府謝恩。”凌玉緩緩地道。 “知道了,早前你便說過了,你放心去吧!小石頭我?guī)湍憧粗!睏钏貑柌簧踉谝獾氐馈?/br> “方才陳嬤嬤著人來,讓明日我把你也帶上。” “我也要去?”楊素問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我去做什么?我又不認識她們!” 凌玉思前想后,覺得問題應是出在陳嬤嬤臨走前的那句‘應該姓楊,理應姓楊’,只是如今陳嬤嬤不在跟前,她縱是想問也問不了。 “罷了,既然府里有話傳出來,明日你便與我一起去吧,剛好讓你有機會見識見識太子的府邸。” 這般一想,楊素問也高興起來:“這倒也是,待日后回去,我還能向屏jiejie她們吹吹牛。” 次日醒來,姐妹倆梳妝打扮好,因不放心小石頭一個人在家,程紹禟干脆便帶上他,只等凌玉見完太子妃后再把他帶回來。 將二人送到了二門,看著她們走了進去,程紹禟才帶著兒子轉(zhuǎn)了個彎,往演武場方向而去。 小石頭屁顛顛地邁著一雙小短腿跟在爹爹身后,程紹禟偶爾回頭看看他,見他一如既往的活潑愛鬧,絲毫不受前段日子奔波追殺的影響,也算是徹底寬了心。 兒子膽大心寬,確是最讓他慶幸之事了。 而凌玉與楊素問跟在引路的侍女身后,徑往太子妃所在的正院走去,走過長長的回廊,又踏上十字甬路,到了抱廈前便停了下來,那侍女進屋去通稟。 楊素問的興奮與新奇早在這一路的屏息斂氣低頭走路中給消磨掉了,如今在這此等候,不由自主地添了幾分緊張。 凌玉輕輕地握著她的手,給了她一記鼓勵的眼神,她一下子便安心了。 怕什么呢!她又沒做什么壞事,不過是前來見見世面,又不是她主動要來的。 “你們再要等片刻,娘娘這會兒正在見客,怕是一時不得空,你二人隨我到那邊等候吧!”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有另一名陌生的侍女從屋里走了出來。 凌玉與楊素問便隨她到別處等候。 二人只略坐了小片刻的功夫,便有侍女來請,說是娘娘傳召。 凌玉拉著楊素問連忙起身,跟在那侍女身后出了門,還未行至正屋前,忽見屋里出來兩名錦衣華服的女子,走在前面的女子身著一襲粉色宮裝,緊跟著她的那名女子卻是一身未出嫁姑娘的打扮,正低著頭走下石階。 “不勞彩云姑娘了,日后我這meimei有什么不盡之處,還請彩云姑娘不吝提點提點才是。”宮裝女子止步,笑著對引路的侍女彩云道。 她身后的那名華服姑娘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朝著那彩云盈盈福了福。 “不敢當,姑娘請起。”彩云連忙扶起她。 女子緩緩抬頭,唇邊含著得體的淺淺笑容,卻讓正好望過來的凌玉震驚得險些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那女子不經(jīng)意間抬眸,亦對上了凌玉的視線,瞳孔微縮,臉色都僵住了。 是她?! 是她?! 察覺她突然停了下來,楊素問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險些失聲叫了出來,可到底還是顧忌身處之地,連忙別過臉去,壓著‘呯呯’亂跳的心房,跟在凌玉身后邁過了門檻。 那不是程姐夫弟弟那位過世了的娘子么?她怎會出現(xiàn)在太子府里?還是說,難道這世間上竟會有長得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第45章 金巧蓉袖里的雙手緊緊地攥著,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發(fā)現(xiàn)了, 她發(fā)現(xiàn)了…… 寧側(cè)妃側(cè)過頭來見她臉色發(fā)白, 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不禁蹙眉, 同時也有幾分不屑。 到底是外室養(yǎng)的,上不得臺面, 不過見個貴人便怕成這般模樣。不過如此也好, 這樣軟弱無能之人也容易拿捏,將來也不怕她能翻得出什么風浪。 “如今既得了娘娘恩準,你便留下來, 至于將來的前程如何,便要靠你自己了, 我是個不中用的,只盼著你好歹能爭些氣。”她很快便收回了輕視之意,語重心長地道。 “jiejie的話我都記下了。”金巧蓉定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 “你便暫且住這兒,有什么需要的再與我說一聲。” “多謝jiejie, jiejie慢走。”一直到寧側(cè)妃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她才一下子癱坐在長榻上, 顫著身不停地喃喃,“怎么辦怎么辦?她怎會也在太子府上的?她不是應該在清河縣的么?萬一、萬一她告訴了太子妃……” “不行不行,得趕緊找舅舅商量, 不能讓她們壞了我的大事。可是、可是舅舅遠在千里之外的家中, 遠水救不了近火呀……” 她越想越慌, 作夢也不會想到就差這么臨門一腳便能過上她想要的生活了,可偏偏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死死地掐著她的命門。 “姑娘,東西放這兒可以么?”忽地有侍女進來問,也讓她迅速回神,“放那可以了。” 看著侍女將她帶來的東西放好后,她想了想,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方才在太子妃屋外見到的那兩位是什么人啊?” “我只知道當中有一位是程統(tǒng)領的娘子,另一位是誰便不大清楚了。” “程、程統(tǒng)領?”金巧蓉臉色都變了,“我、我怎從不曾聽說府里有位姓程的統(tǒng)領?” “噢,姑娘不知道也不奇怪,這程統(tǒng)領是新來的,如今是太子殿下身邊的紅人,否則太子妃娘娘又何必透過他的娘子拉攏他呢!”那侍女也是出自寧家,故而并沒有瞞她。 “竟是這般厲害,卻是不知這程統(tǒng)領是何方人氏?” “這我倒不清楚了,只聽說他原來是哪個縣里的捕頭,上回護駕有功,太子殿下便把他留在了府里任副統(tǒng)領,與原來的褚統(tǒng)領一般,都是深受殿下信任的。” 金巧蓉心跳得更厲害,臉色也不知不覺地又白了幾分。 事到如今,她終于可以確定,那位深得太子器重的程統(tǒng)領,的的確確是程紹禟。她再怎么也想不到,程紹禟居然會有這般際遇,竟能一躍成為太子府里的統(tǒng)領。 再聽侍女的口氣,竟是連太子妃都要想方設法拉攏他的么? 萬一他們將自己的事告訴了太子……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行不行,一定要想個法子阻止他們,不能讓他們壞了自己的前程。 凌玉心里也是久久不能平復,她同樣沒有想到今生竟然還有再遇上金巧蓉的機會,還是在這么一個讓人意外不已的地方。 跟著侍女進屋拜見了太子妃,聽著上首傳來女子溫柔動聽的賜座聲,她連忙又曲膝行禮謝過,這才落了座。 自她進來后,太子妃便一直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儀態(tài)禮節(jié)已是似模似樣,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不禁暗暗點頭。 “看來陳嬤嬤還是用了心去教。” 凌玉忙起身回話:“嬤嬤花了不少心思耐心教導,是妾身愚鈍,領悟有限。” “不必拘束,只當在家中一般便可。”太子妃含笑示意她坐下。 凌玉福福身謝過,再度落了座。 太子妃又問了一些她往日在家中所做之事,重點問起了小石頭,聽著她說著小石頭調(diào)皮搗蛋的種種事跡,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消失過。 “程娘子是個有福之人,有子如此,此生也就無憾了。”她嘆息一聲道。 凌玉怔了怔,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她這話,畢竟她也是知道太子妃自成婚至此一直不曾有過身孕。她斟酌著正想說幾句勸慰之話,太子妃便已經(jīng)將視線投向了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的楊素問身上。 “姑娘姓楊,不知令尊名諱是?” “先父楊伯川。”楊素問沒有想到她會問到了自己,一時有些慌亂,下意識便回答。 先父?太子妃心中一突:“令尊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那豈不是她最后一個希望也沒有了? “是、是的,先父已然過世多年。”楊素問緊張地揪著袖口,飛快地抬眸望望上首衣著華貴,卻又瞧著溫婉可親的女子。 這便是當朝太子妃?長得可真是標致,只是瞧著氣色不是很好,臉上雖是敷了粉,可她還是瞧得出有些斑點的痕跡,就是不知道她平日用的什么香膏,若是堅持涂抹玉容膏,不出半月便能得到極大的改善了。 她正在心里暗暗琢磨著,忽地聽太子妃狐疑地問:“什么膏?” “玉容膏!”她嘴快地回答,話音剛落便對上了凌玉無奈至極的表情,便明白自己方才應該是不知不覺說出了心里話,頓時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太子妃看看她這副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的模樣,又瞧瞧凌玉那恨不得與她劃清界線當作不認識她的神情,終于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玉容膏是個什么東西?怎的聽起來這般耳熟?它果真有此等奇效?”太子妃也清楚自己近來氣色不大好,但仍會盡量以最得體最無可挑剔的妝容示人,似如今這般被人當面指出氣色不好,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娘娘忘了?前些日大夫人不是送了一盒過來,說是用著不錯,這會兒東西還躺在妝匣子里頭呢!”侍女彩云笑著提醒。 “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既然大嫂與楊姑娘都說不錯,可見確是個好東西。”雖然失望于楊伯川早已過世,但太子妃很快便將滿腹的沮喪斂了下去,含笑道。 見她不但絲毫不怪罪自己的失禮,而且還仍是溫和可親的模樣,楊素問精神一震,頓時便又來勁了。 “娘娘,我可不會騙人,雖說玉容膏能改善你肌膚上的問題,但關鍵還要娘娘自己多歇息,把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內(nèi)里調(diào)養(yǎng)好了,自然也就容光煥發(fā),便是不涂脂抹粉,也能光彩照人,讓人移不開眼睛。” 凌玉阻之不及,無奈撫額,在她興致勃勃地起身想要湊到太子妃跟前時,一把抓住她,硬是把她扯了回來,壓低聲音道:“瘋丫頭,你就消消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