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用積分兌換權限清理這些飛塵，裘舟也沒有。

    兩人在積滿塵灰的屋子里站著，默默不語。

    塵灰飛旋騰轉，落在人頭上，肩上。

    周厲忽然捂著臉，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裘舟一把揮散所有的灰塵，跑到周厲身邊，緊緊抱住了他。

    再抬頭時，周厲雙眼通紅，淚流不止。

    裘舟只覺自己所有防線瞬間崩潰，心臟被利刃劃開，甚至來不及感到痛。

    記憶里，周厲無論是作為作為神明還是凡人，都沒有哭過。

    他會喜悅，會生氣，但除了做那種事情時，他絕不會這樣失態(tài)。

    “我……”周厲哽咽道:“我不想離開。”

    裘舟抱著周厲，握著他被淚水打濕的雙手，沒有說話。

    周厲哭了會兒后，被裘舟抱回臥室，睡下了。他像是突然被剝?nèi)チ艘磺锌缀蛡窝b，裸露了最柔軟的地方，最真實的想法。

    裘舟坐在床邊，也緩緩卸了力氣。

    周厲說不想離開，其實是已深知自己不得不離開。沉睡的神性已經(jīng)蘇醒，他已經(jīng)沒有選擇可言了。

    裘舟側身看著周厲的誰顏，握著他的手，輕聲道:“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

    冬日時光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都是緩慢的，許多人嫌棄它酷寒難耐，過于漫長，希望它早些過去。

    但裘舟和周厲卻希望時光就此停駐，大雪紛飛，永無止休。

    可惜盡管是神明，也無法阻止時間的永恒流動。

    年末，時間到了，世界意外沒有任何變化，小世界與穿書局仍然處于斷聯(lián)狀態(tài)。

    但周厲知道，主系統(tǒng)一定能找到辦法聯(lián)系他。

    除夕夜，周凌突然造訪香山。

    彼時周厲正和裘舟坐在窗前看雪。

    春節(jié)期間，香山許多別墅都都掛滿了紅燈籠。紅燈映白雪，別有一番風味。

    周凌的突然造訪，很煞風景。

    【打擾了，抱歉。】周凌站在別墅門口，沒有說話，周厲卻清楚地聽見了他的意識。

    裘舟回身望了他一眼，緩緩壓下門把手。

    周凌走進房間，仍舊沒有說話。

    但周厲和裘舟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說:【時間到了。】

    裘舟當即按住了周凌的肩膀，想將人丟出去。

    周厲上前，拍了拍裘舟的手，示意他放人。

    裘舟猶豫一會兒，放開了手。

    周厲走上前，問:“是借的身軀，還是一直都是你？”

    主系統(tǒng)道:【很抱歉，一直都是我。】

    周厲:“所以這一年，你可以聯(lián)系我？”

    【是的。】主系統(tǒng)說:【不過穿書局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確實被006斬斷了。但我早在你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就將自己的意識，探入了這個世界。所以006的行為并不會阻礙我。】

    周厲看著周凌，忽然一笑。突然就明白了，0號為什么會借由周凌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

    怕是他為人的這段時間，根本沒有離開過穿書局的視線。

    主系統(tǒng):【很抱歉。我們不得不這樣做。】

    周厲看著周凌，沒有說話。

    裘舟握著他的手，緩緩收緊。

    一間屋子三個人，沒有一個人不忐忑。

    但結局只能有一種。

    周厲嘆了口氣，對主系統(tǒng)說:“我知道了。我會回穿書局的。”

    【那……】周凌看著他，說:“我在穿書局等你。”

    說完，周凌便化做點點數(shù)據(jù)光斑，消失了。

    最后的倒計時，留給了他和裘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情緒，轉身看向裘舟。

    裘舟道:“你恢復所有記憶了嗎？”

    周厲，或者說高天神明，沖他點了點頭。

    裘舟明知故問，可聽到答案的那一刻，還是瞬間啞了聲音。雖然早知結局注定如此，但他也不是沒有過希冀。

    若是周厲神性不醒，那他便是拼了姓名，也不會讓穿書局強迫周厲做任何事情。

    但如今，周厲神性蘇醒，他便什么也不能做。

    神有自己的意志，不會因任何人動搖。

    即便是他，也是如此。

    “你會……留下我的記憶嗎？”裘舟啞聲問。

    “不會。”周厲決然搖頭，“對不起裘舟，我不能留下你的記憶。你講在小世界輪回，若是記得我，這對你來說太過殘忍了。”

    裘舟墨藍眸子里僅存的光暈一點點散去了。

    周厲道了聲對不起，抬起手向裘舟的額心探去。

    未及觸碰裘舟的額頭，裘舟道:“我想再去一次海島，和六號告別。”

    周厲一頓，搖了搖頭。

    裘舟瞳孔微微一縮，不復鎮(zhèn)定。

    他曾與六號約定……若是此番不讓他與六號見面。

    “不行！”裘舟任性道:“我一定要見他！”

    “裘舟……對不起了。”周厲抓住裘舟手，不容他分說，并且兩指徑直點在裘舟的額心。

    “啊！”裘舟捂著腦袋，發(fā)出痛苦的聲音，他的記憶在神力的作用下，一點點被抽空。

    半刻鐘后，裘舟暈倒在地。

    周厲將人抱到沙發(fā)上，揚聲道:“出來吧。”

    陸平嘉從暗處走了出來。

    周厲道:“我走了，裘舟就……交給你了。”

    他的語氣沒有什么波瀾，但喉頭卻阻塞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