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蕪，按照青山的說法，外頭那些話都是傳聞了？”紅拂被青山繞的一個頭兩個大。

    “那可未必?！本G蕪蹙眉，“這青山是個人精，話說了等于沒說。但就沖著他不肯將這話說死來看，這事還真吃不準?！币婚_始聽到紅拂的話，綠蕪是不信的。但現(xiàn)在問了青山，綠蕪卻覺得，她竟有些吃不準這事了。

    畢竟自家爺貴為首輔，這馬上過了年，就是二十四了。二十四的年紀尚未娶妻，只她家姑娘一個，甚至連另外一個通房丫鬟、姨娘之類的都沒有，本就讓人覺得奇怪，如今突兀傳出來說要娶鳳陽縣主，卻反而沒那么怪異了。

    畢竟陸霽斐雖是首輔，但眾所周知其后勢不足，若能娶得鳳陽縣主，勢必如虎添翼，而翱翔四海。

    這種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

    掌燈時分，雪未停。

    蘇芩坐在榻上，面前站著綠蕪和紅拂。

    “姑娘，就是這事，現(xiàn)在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本G蕪偷覷一眼蘇芩，見人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忍不住道：“姑娘，奴婢去試探了下青山，那個人精根本就不說實話。”

    “哦?！碧K芩點頭，“那鳳陽縣主如今，才十二吧？”人都還沒長開呢，這廝就想著要去摘果子了？

    蘇芩絞著一雙小嫩手，想起今天白日里陪著她坐在這處玩了一下午葉子牌，就為了讓她吃口藥的男人，心中又氣又惱。

    對你好的時候，肯花那么久來哄你吃藥，這說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她倒是要看看，那鳳陽縣主到底是怎樣一個小美人，還能將他的魂給勾去了不成？蘇芩伸手，往嘴里塞了個蜜餞。

    白嫩面頰鼓起，靠在茶案上，身子微斜，襯出身段，襯在一側(cè)琉璃燈下，精致粉嫩。

    “奴婢聽說是先訂親，待過了及笄年歲再嫁?！?/br>
    蘇芩暗忖：都傳的這般有鼻子有眼了。

    “蘇姨娘可在？”突然，外頭傳來老婆子的高呼聲。綠蕪打了合浦珠簾，推開墻出去。

    那原本站在墻邊左顧右盼的老婆子被唬了一跳，直愣愣的盯著從墻后出來的綠蕪瞪眼，生恐是自個兒見鬼了。

    外間只掛一盞紅紗籠燈，燈光較暗，晃晃悠悠的打著轉(zhuǎn)。綠蕪站在背光處，身形纖細窈窕，著一身襖裙，勒著細腰，聲音飄忽，“誰家的婆子？這樣大呼小叫的擾人清凈？”

    老婆子大著膽子往下一看，有影子。

    “我，我是鳳陽縣主派來尋蘇姨娘的……”原本趾高氣昂的老婆子哆嗦著嗓子，整個人都在抖。

    “鳳陽縣主？”真是說曹cao，曹cao到。

    “勞煩mama等等。”話罷，綠蕪推了墻，重新進里間。

    那老婆子站在原處，猶豫著上前一步，伸手觸了觸墻，正欲推，里頭卻已經(jīng)打開了，步出一個女子的身影來。穿杏粉色收腰襖裙，外罩一件緞面銀紅色大氅。耳邊低掛一對珍珠墜子，雪帽半垂，露出斜髻，上戴半邊雙頭鸞釵。

    粉妝玉琢，鴉寰楚腰，檀口生香，裊娜風流。

    老婆子自詡見過大世面，但卻從未看到過這樣的女子。既妖嬈嫵媚，透著玉色風情，又純稚干凈，澄澈如流泉。

    “怎生的這般標致？”老婆子脫口而出。

    綠蕪伸手替蘇芩戴上雪帽，已習慣了旁人的目光。只道：“勞煩mama帶路。”

    老婆子回神，趕緊低頭，不敢再看，領(lǐng)著人帶路。

    外頭風雪大，綠蕪和紅拂生恐人再吹了風，便一邊一個的替蘇芩擋雪。蘇芩抱著懷里的手爐，前頭的老婆子提著燈籠，身旁“呼啦啦”的有白雪落葉卷起來，吹迷了眼。

    “姑娘，到了?！?/br>
    蘇芩進帳，里頭燒著炭盆，隱約能看到羅帳內(nèi)坐著一個女子身形。綠蕪和紅拂被趕到了外頭，帳篷里只鳳陽縣主和蘇芩兩人。

    蘇芩蹙眉，站在那里取下頭上的雪帽，整理了一番衣冠。

    羅帳內(nèi)的人影動了動，卻并不說話。

    蘇芩上前邁一步，那里頭的人突然道：“站住?！甭曇艏冎桑瑤е?。

    蘇芩立在那里，暗瞇了瞇眼。

    帳篷內(nèi)只點一盞琉璃燈，昏暗暗的看不真切。

    “今次請?zhí)K姨娘來，是想看看這名動皇城的蘇三是何模樣。今日一瞧，也不過如此?！绷_帳內(nèi)的鳳陽縣主年紀雖小，但說話的氣勢卻很足，咄咄逼人的透著股銳氣。

    蘇芩抿唇笑了笑，并未搭話。

    鳳陽縣主又道：“父王已在與陸首輔商議本縣主的親事。陸首輔人中龍鳳，本縣主沒什么要求，只要陸首輔將蘇姨娘遣送回去，本縣主便答應這門親事?！?/br>
    用一個毫無勢力的姨娘換一個項城的縣主，任憑誰都會選鳳陽縣主。

    “本縣主覺得，蘇姨娘還是自個兒識相些，自行打包回去吧。不然到時候，丟的可不只是臉面。”

    蘇芩踩著腳上的海棠屐，慢悠悠的往前挪一步。那聲音清脆的敲在地上，惹得羅帳內(nèi)的人影一顫。

    蘇芩臉上笑意更甚，她聲音細軟的開口道：“縣主既然這般有把握，那為何又要忌諱我區(qū)區(qū)一個姨娘呢？還特特差了老婆子來請?！?/br>
    蘇芩每說一句話，便往前邁一步。她不顧鳳陽縣主那聲嘶力竭的警告聲，直走到羅帳前，猛地一下掀開簾子。

    鳳陽縣主穿著妝花袍子，身形瘦弱的坐在榻上，髻上戴著一頂金步搖，金葉猛烈搖晃著，發(fā)出清靈空響，完全顯示出了此刻鳳陽縣主激烈的心緒。

    蘇芩還沒看清楚那鳳陽縣主的臉，只一味嗤笑道：“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還敢跟她搶男人，長胸了嗎你就搶！

    “阿鳳？”蘇芩蹙眉，伸手一把掐住那鳳陽縣主的臉，左掰掰，右摸摸。

    “泥，放搜……”鳳陽縣主被蘇芩擠著臉，使勁掙扎，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蘇芩放開手，看向面前的鳳陽縣主。

    鳳陽縣主捂著臉，怒盯住蘇芩。這個女人真是太粗魯了。

    “阿鳳，真是你呀？裝神弄鬼的做什么呢？”蘇芩笑瞇瞇的伸手摸了摸阿鳳的腦袋。

    阿鳳一瞪眼，“蘇姨娘，你在渾說什么？本縣主今日可是頭次見你?！?/br>
    “哦。”蘇芩一點頭，提裙坐下。

    鳳陽縣主被迫讓了半張榻。

    “阿鳳呀，上次廣西郡邑一別，你怎么到項城來當鳳陽縣主了？”

    “我本來就是縣主！”阿鳳氣呼呼道：“蘇姨娘，你怎么這么不知規(guī)矩？你該喚我縣主才是?！?/br>
    “哦?！碧K芩點頭，滿面笑意的道：“知道了，阿鳳?！?/br>
    阿鳳一噎，突然梗直脖子道：“蘇姨娘，本縣主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父王已在與陸首輔商議本縣主的親事，蘇姨娘可要早做打算?！?/br>
    “打算？”蘇芩一轉(zhuǎn)眼珠子，“那我今晚就回去，將那人閹了，這樣你就不用嫁，我也就不用愁了，好不好？”

    阿鳳驚恐萬分的看向蘇芩，直覺這人瘋了。

    外頭，傳來綠蕪驚懼的急喚聲，“大爺。”

    蘇芩身子一僵，立即怒斥鳳陽縣主，“縣主你小小年紀，心思為何如此歹毒？你就算嫉妒我與少恭哥哥伉儷情深，也不能如此作賤他呀！”說完，抽抽噎噎的掩面抽泣。

    鳳陽縣主：……

    作者有話要說：　　鳳陽縣主：我是縣主啊，我是縣主啊，我是縣主?。?/br>
    姀姀：好的，阿鳳。

    第67章

    立春日, 陽和起蟄，品物皆春。

    長達半月的冬獵已進入尾聲。

    外頭的風聲傳的越發(fā)肆意, 那副板上釘釘之態(tài)就好似鳳陽縣主已與陸霽斐成了親，落地有了娃娃。

    “姑娘?！本G蕪捧了一彩繪木胎漆盤來, 里頭裝著用烏金紙做成的草蟲蝴蝶等物。大如掌，小如錢，可簪于首。

    “今日是立春, 奴婢替您做了些春幡, 您挑挑可有什么好的戴在身上，討個喜氣。”

    蘇芩懶在榻上, 伸出纖纖素手拿起一支蝴蝶形狀的春幡捏在指尖把玩。聲音細軟道：“他人呢？”

    “姑娘是說大爺？”綠蕪試探道。

    蘇芩微勾了勾眼角, 抿著粉唇?jīng)]有說話。

    綠蕪忙道：“今日立春，大爺一早就出去了?！?/br>
    昨晚上，蘇芩栽贓嫁禍不成，惹得那廝生了氣，一晚上都沒與她說話, 那臉臭的就跟茅坑里頭的石頭一樣。

    蘇芩不知, 男人在那方面, 有著超乎常人的自尊和執(zhí)著。

    小姑娘嘆息一聲, 順手將春幡簪在發(fā)髻上，然后偏頭往一旁的銅鏡里頭照了照。

    “姑娘。”綠蕪見蘇芩一副悠哉模樣, 忍不住開口道：“外頭的話是傳的越來越難聽了。您昨日里去見鳳陽縣主，覺得這事……”

    “這事我也吃不準?！碧K芩略微煩躁的放下手，托著香腮反身抱住身旁的布老虎, 道：“噗噗呢？”

    “紅拂正帶著在用早膳呢?！?/br>
    “我去瞧瞧她。”

    蘇芩換衣起身，去到外間。

    蘇蒲蹲坐在榻上，一手一個兔子包，吃的滿臉都是軟糯糯的紅豆沙。

    “噗噗。”蘇芩提裙坐上去，用繡帕替蘇蒲擦了擦臉上沾著的紅豆沙。小娃娃奶香奶香的坐在那里，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蘇芩。面頰處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若不細看也看不出來。

    “姀姀，吃?！碧K蒲把手里的兔子豆沙包遞到蘇芩面前。小嗓子軟綿綿的又新學了個字。

    蘇芩笑道：“我不吃，噗噗吃吧。”

    蘇蒲收回來，繼續(xù)啃。

    蘇芩盯著人瞧半刻，轉(zhuǎn)頭看向紅拂，“紅拂，按理說旁的小娃娃在噗噗這個年紀，是不是應該都能背書說話了？”

    紅拂想了想，然后點頭，“我二姨家的小娃娃比噗噗小半歲，已經(jīng)能背完一首詩了。親戚長輩也能認全，都喚的出名兒呢?！?/br>
    蘇芩蹙眉，伸手捋了捋蘇蒲扎在腦袋上的兩根小辮兒。

    “姀姀。”蘇蒲抬頭，看向蘇芩，傻乎乎的沾了滿臉紅豆沙。

    蘇芩喃喃自語，“難不成是個傻子？”

    這回，蘇蒲萬分靈敏的搖頭，那副一本正經(jīng)想反駁卻說不出話的樣子惹得蘇芩捧腹大笑。

    罷了罷了，就算是傻子，她也養(yǎng)的起。

    ……

    因著自家狗鬧脾氣了，所以蘇芩想著做道吃食好好獻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