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山頂
回去的路上,黎傾冉再也沒有剛剛的矜持,坐在汽車的后座哭得肝腸寸斷。 半個多小時的路,她哭完了大半包抽紙。 黎景澤不懂怎么安慰她,只是在她冷靜下來的片刻見縫插針地問:“所以你為什么不愿意和好?” “因為我討厭他,我也討厭你,我討厭你們所有人!” 黎傾冉紅著眼睛朝他吼,下一秒便再次用手捂住臉,低著頭嗚嗚地哭起來。 黎景澤無奈地勾勾唇,沒有和她計較。 這是小姑娘第一次朝他吼,在他的記憶里,他這個meimei連生氣委屈的情緒都很少,從來沒有忤逆過家里人,更別說這樣了。 不過自從和顧承晗在一起之后,他多少也能感覺到她的變化。 他第一次知道黎傾冉是會撒嬌的,也有需要人寵著哄著的小脾氣,也會拒絕他的好意,甚至...都有膽子朝他吼了。 “你做的對,男人的示好不一定是后悔,可能只是因為你對他還有價值。” 黎景澤自以為說的有些道理,是在給她傳授作為男人的經驗。 小姑娘仍然不吃他這套,冷冷地回應:“我知道啊,你對我也是這樣的。” 這話把黎景澤堵得無話可說,他覺得他meimei現在身上的某些氣質真的和顧承晗很像,連說狠話時候的眼神都很像。 真的是被帶壞了,他想。 黎傾冉偏著頭看向車窗外,抽抽嗒嗒地一個人沉悶了很久。 直到黎景澤以為她會一直這樣安靜下去,她卻忽然哽咽著開口: “哥,其實我不是想要拒絕他的,我只是想聽他再說一些,再加一點愿意補償我的......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我想讓他和我公開,能當著林清沫的面選擇我,或者替我報復那些欺負過我的人......” 她把腦袋靠在車窗上,淚滴落下,美得精致脆弱。 黎景澤轉過頭看她,腦海里重新回想了一遍她拒絕顧承晗時說的那句“你不配說愛”,然后無奈地問道:“你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不是決然的拒絕,而是,如果你像我愛你那樣愛我,你或許才配和我說愛。 “不明顯么?” 女孩濕漉漉的大眼睛很認真地看過來,嬌美的模樣讓黎景澤的心跳都漏了幾拍。 他如實回答:“聽不出來,我甚至覺得你在諷刺他。” 黎傾冉癟著嘴低下頭去,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怪不得。” 怪不得顧先生那么快地離開了。 “所以你后悔了?”黎景澤又給她遞了一包紙抽過去。 小姑娘思考片刻,搖了搖頭:“不后悔,他如果做不到的話,我也沒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了。” 話雖然這么說,可她還是越哭越傷心,嘴上的決絕和心里的不舍并不沖突。 黎景澤看著她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突發奇想開口問:“帶你去露營,去不去?” 于是黎景澤沒有帶她進黎家的門,而是在車庫里直接換了一輛房車,自己開著帶她上了山。 北城的山其實不少,只是多半都在郊區,不適合一個人前往,更適合幾個人一起自駕過去。 所以黎傾冉從來沒有過露營的經歷,這是她第一次站在山頂俯瞰北城的夜色。 “今天天氣還不錯,幸運的話明天早上應該可以看到日出。” 黎景澤一個人把車子的后備箱門撐起來,鋪開了野餐墊,打開了戶外椅,讓黎傾冉坐下。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身上披著軟乎乎的毛毯,感受著耳畔吹過的夜風,神色淡淡地看著遠方的景色。 黎景澤從身后遞給她一瓶罐裝啤酒:“喝不喝點?” 她的酒量多差,或許黎景澤不清楚,但她自己可一清二楚。不過或許是氛圍實在到位,黎傾冉不知哪來的勇氣,干脆利落地拉開拉環,皺著眉頭把微苦的啤酒喝下一小半。 山頂的人不多,露營者們都分散得很遠,像是被隔絕成許多個單獨的空間,互不打擾,彼此自由。 “有什么話可以跟我說說,別什么都自己憋著。” 黎景澤轉頭看她,這種作為兄長該說的話,他也直到meimei二十歲才說出第一句。 黎傾冉垂著頭,看著手里只剩一半的啤酒罐:“哥,你說咱倆有沒有可能就是親生的啊?這一模一樣的當舔狗的樣子。” “我還是比你強點吧,起碼我現在已經放下了。”黎景澤淡淡地開口,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黎傾冉低頭笑了:“真的假的啊?” “騙你干什么?” “那你說說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能做到輕輕松松放下自己愛了這么久的人啊。 黎景澤偏頭看著她,回答得很認真:“第一次是她背叛顧承晗的時候吧,我覺得她好像和我印象里的不太一樣。第二次徹底放下應該就是,因為看到她對你的態度了。” “對我?”她這個哥竟然會在乎林清沫對她的態度? 男人點了點頭:“在片場,你們倆因為那匹馬受傷的事兒,后來顧承晗拿出證據的時候我真的挺震碎的。她在我的心里絕對不是一個會陷害別人的人,我一直覺得她,挺善良的吧。” 黎傾冉聽得有些無奈,嗤笑著看他:“眼盲心瞎,你和顧承晗都是。” 她寧可聽黎景澤說他是圖林清沫的身世權勢金錢,也不想聽到他說喜歡她善良。 “也不能這么說,我們叁個從小就認識,一起經歷了一個很完整的學生時代。她小時候就是一個對所有人都很好的小姑娘。”他頓了頓,眼神溫和,補充了一句:“就和你很像。” 回應他的是黎傾冉輕蔑的眼神:“少拿我和這種人比,她也配?” 黎景澤鮮少見到她這副模樣,生動、鮮活,情緒的發泄很真實。 他認可地點了點頭:“是啊,我后來看了那天現場的視頻,你是真的很勇敢啊傾傾。其實后來我為她找了很多理由,但是始終沒有一個理由能支撐她為什么要那樣對你,為什么沒有對救了她的人說句感謝和抱歉,甚至還能理直氣壯地搶你男人。” “因為她一直都只在乎她自己,別人對她再好都是應該的,但想讓她對別人好那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她認為自己已經過得足夠好,什么也不缺。” 黎景澤有些驚異于黎傾冉對人性的敏銳,以及對現象一針見血的剖析能力。她和林清沫并不相熟,卻早已對她的本質十分了解。 “你還挺聰明的。”這是發自內心的夸獎。 黎傾冉笑著:“這算什么,讓我罵她我能罵叁天叁夜。” 兩個人就這么笑著說著,嘴里沒幾句好聽的話,把林清沫和顧承晗都罵了個體無完膚。啤酒的罐子空了一個又一個,直到黎傾冉把手里沒喝完的酒大力地朝腳下摔去,啤酒汩汩地從瓶口流出,隨著易拉罐滾動的軌跡在地上留下一行泥濘的氣泡。 “你喝醉了啊,黎傾冉。” 黎景澤嘲笑著看著她犯蠢的樣子,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毫無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