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然而她心底沒有半分?波瀾,即便是房間?的大門未鎖,她也?沒了分?毫想要出去的沖動。 就像是一朵已經枯萎了的花,再如何精心呵護也?是徒勞。 她在床上靠坐了半晌,忽聽外間?傳來一聲開門聲,她蹙眉看了下天色,并不是送飯的點。 沈若憐撐著起身,方走過去沒兩步,一眼看到皇后從門口繞了進?來。 沈若憐神?情?一震,呆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皇后已經快步沖了上來,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啪”的一聲極響,沈若憐被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疼,耳中一陣嗡鳴。 過了好久,她才回過神?來。 她眨了眨眼,將眼眶里的淚逼了回去,回過頭看皇后,“母后。” 皇后紅著眼眶,嘴唇輕顫,半晌氣道:“別?叫我母后!我當不起你這一聲!” 她的身體似有些支撐不住,晃了晃扶住一旁的桌子?,沈若憐沒過來扶她,只面容平靜地看著。 好半晌,皇后才緩了過來,指著她,氣到手指發抖,“你們?……你們?怎么能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 “本宮竟不知,本宮這么多年養在身邊的竟是個這般心思齷齪之人!太子?他從小到大對你比對我這個母親都好,你就是這般回報他的?!勾引他?!上他的床?!若是讓世人知道了,他的名聲怎么辦?!” “沈若憐!你太過忘恩負義?!” 沈若憐垂著眼眸,靜靜聽她說完,左邊臉頰還隱隱發疼,嘴里似有淡淡的血腥味。 過了好久,待到皇后發泄完后,她才抬眼看向她,眼里冰冷一片,全然沒有從前?圍在她膝下時的嬌俏和明媚。 她淡淡道:“皇后說完了么?” 她喚她皇后,而非母后。 皇后一頓,激動的情?緒也?慢慢平靜了下來,長舒一口氣,“說完了。” 沈若憐這才走到一邊坐下,也?不招呼她坐,只是淡淡出聲,“你前?邊的話說對了,我和太子?上//床了,我們?做了傷風敗俗之事,而我,在此前?確實覬覦過他。” 沈若憐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心如止水,可在親口說出這些話,揭開自己?傷疤的時候,她心里還是疼得厲害。 她死死攥住隱在袖中的手,輕吸一口氣,竭力穩住語氣: “但天下皆知我們?并不是真?兄妹,你也?不用用這來說什么,況且這件事,并不是我勾引他,皇后應當也?知道那晚春//藥之事,后來我想過與他一刀兩斷的,但你瞧——” 沈若憐嗤笑一聲,將裙擺撩開,腳腕上的一圈紅色的痕跡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異常明顯,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皇后既然能找到這里來,想必也?知道,這間?屋子?,在昨夜之前?是一直上鎖的吧。” 她無聲冷笑,抬頭看向皇后,語氣犀利: “到底是誰不放過誰?!到底是誰囚著誰?!皇后您除了是太子?之母,還是一國之母,想必您不會這般眼盲心瞎,您一定會為民女?做主的,是么?” 皇后在看到她腳腕上的痕跡的時候,面色就變了。 之前?是她太過生氣失了理智,可她自己?的兒子?她到底了解,她也?知道沈若憐性子?單純,同那些想爬床的妖艷女?子?絕不是一類,這種事若非太子?強求,又怎會發生。 皇后聽她說完,臉色更?白?了,沉默半晌,她面上出現懊惱的神?情?,忽然將沈若憐輕輕攬進?懷中,哽咽道: “是母后不好,是太子?那混蛋不好,我們?家欠你的,是我們?讓你受委屈了。” 到底也?是她這么多年看著長大的孩子?,雖不似親生兒子?那般偏疼,但同樣作為女?人,皇后還是有些惻隱的。 沈若憐被她抱住,溫暖的懷抱忽然讓她鼻尖一酸,這么長時間?,終于有人肯對她說一句“你受委屈了”。 她小口小口地喘息,力圖將不斷上涌的眼淚壓回去,然而還是忍不住落了兩滴淚,這些日子?,實在是太委屈了些。 過了好久,兩人都慢慢平靜下來,沈若憐推開她,直直朝她跪了下去。 皇后一驚,就要過去扶她,然而她卻不肯起,只說,“求皇后救我出宮,我愿從此山高水遠永不入京。” 皇后伸過去扶她的手一頓,“你可想好了?你一個女?子?,若是獨自一人今后如何生活。” 沈若憐笑了一下,“那夜過后,我就有這想法了,若非太子?將我——” 她頓了頓,“我早就離開了。” 皇后沉默片刻,將她扶了起來,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問她,“那你——” 雖然很殘忍,但她還是不得不問,“那你與太子?,事后有沒有喝避子?湯?” 若是放任她隨意離開,龍嗣流落民間?豈不是對不起晏家的列祖列宗。 沈若憐知她所想,笑了笑,“皇后放心,每次事后都會喝。” 皇后聞言放下心來,本想叫女?醫過來再給她診治一番。 但想了想,到底覺得有些開不了口,想著她年紀還小,晏溫也?不可能讓她這么早就懷孕,那避子?湯定是沒什么問題,便也?作罷。 她拉過她的手,“你若是想好了,今日午后,你便找借口支開李福安,只需走出東宮的大門,本宮安排人接應你。” 沈若憐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樣快,不由有些晃神?,就聽皇后又囑咐,“旁的東西都不用帶,本宮自會著人安排,這兩日太子?去了耀城,你若是走,便趁早。” 她蜷了蜷手指,默默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皇后又問,“可需要母后派人幫你提前?打點好路線?” 沈若憐搖搖頭,“不必。” 出了宮門,她不愿再讓任何人知曉她的行蹤。 皇后臨離開前?,沈若憐又突然叫住了她。 她從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個鐲子?,遞給她: “這是……裴詞安jiejie在我及笄宴上送給我的,如今我與他……我與他已成陌路,這鐲子?再放在我這里不合適,娘娘幫我交還給他吧。” 皇后握著鐲子?,過來輕輕摟了她一下,“此去天高地遠,你多保重。” 沈若憐退后一步,標標準準行了個禮,“民女?沈若憐,愿陛下、皇后娘娘身體康健,福澤萬年,愿四皇子?殿下吉祥安康。” “愿此生,永不復見。” - 耀城。 晏溫連夜從皇宮出發,在卯時一刻到達了耀城,和皇帝先前?派出的人碰了面,先被招待著去驛館休息。 他自打快馬加鞭進?了耀城,便覺心神?不寧,收拾洗漱過后,先是聽了眾人的匯報,又立刻按照情?況安排賈柯他們?部署了追剿計劃。 賈柯聽完后并未說話,待到所有人都推出去,他才忍不住問,“殿下此計劃未免有些太過冒進?,其實可以緩上一兩日徐徐圖之的,殿下為何——” 太子?從來不是做事冒失之人,他自來運籌帷幄,任何事情?都篤定于心,有時甚至他們?這些人都著急了,殿下仍能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此次卻不知為何這么著急。 晏溫看了他一眼,走向窗邊。 他站的窗子?開在朝東邊的位置,恰好是京城的方向。 一眼望過去,朝陽正從地平線上徐徐升起,金燦燦的陽光將大地鋪上一層暖光。 晏溫第一次毫不避諱地說出心中所想:“孤想盡快回去,孤從前?犯了些錯誤,有個小姑娘,孤還沒哄好。” 他已經決定好,此次回去便同父皇與母后坦白?,他也?要同她好好說,好好哄她,再不勉強她。 晏溫回過神?看向賈柯,“聽說這附近的蒼嵐山上,有一棵千年沉香樹?” 賈柯一愣,忙回道,“是,就在蒼嵐山的南面山坡的半山腰上,品相極佳,不過聽說因為是長在懸崖峭壁上,所以品相再好也?無人能摘,殿下問這是要?” 晏溫想起小姑娘從前?坐在一堆香料前?,同他講起制香時滔滔不絕的樣子?,眼底氳起了淡淡笑意,并未出聲。 第56章 因著晏溫臨走前的交代, 且她自己此前表現出來的心灰意懶,沈若憐這?次支開?李福安十分容易。 她將房中被褥鋪開?,床帳拉下來, 擺出正在午休的樣子, 到了約定時間偷偷溜到了東宮側門的位置。 轉過側門,果然見一個宮女在那候著, 手?中還捧著一身同樣的宮女服。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皇后竟然也在一旁不遠處,在她身旁還跟著一個女醫。 沈若憐心一沉,不自覺停下步子, 蹙眉看她。 皇后見她不動, 忙過來拉住她走到一旁墻角, 猶豫了片刻, 低聲同她解釋道: “本?宮昨夜聽說,太子命人給你煎的并非避子湯, 而是——” 她小?心翼翼覷了沈若憐一眼, 面上帶了幾分不自然,“而是坐胎藥。” 沈若憐猛地抬頭?看向皇后,一雙眼睛瞬間?發紅, 滿是難以?置信。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猛擊了一拳腦袋,腦中嗡嗡作響, 定了很?長時間?, 她才?緩緩壓下眼簾,眼里的震驚慢慢變成了諷刺和厭惡。 沈若憐沒說什么, 將手?朝那女醫伸過去, 拉起一截袖子,勾唇嗤笑: “那就有勞了。” 她的語氣讓皇后面上神情越發不自然, 用帕子掩著唇角遮掩住尷尬,對那女醫點頭?示意。 沈若憐渾身冷得厲害,那女醫的幾個指腹搭上來的時候,她只覺得那里像是被灼燒了一般,脈搏在她指腹下突突直跳。 她下意識將手?放在小?腹上,抬頭?看了看東宮的鎏金屋頂,忽然覺得一切都荒謬至極。 原來連這?都是假的,原來她腆著臉同他說去弄避子湯時,他想的是如?何用孩子圈住她。 她自來怕苦,卻每次都不曾落下半口藥,原來一口口喝下去的竟都是他的欺騙和愚弄。 沈若憐覺得自己心里最后一絲信念也坍塌了,風一吹,一切煙消云散。 那女醫診得很?仔細,診完她的右手?腕又換了左手?腕,沈若憐緊緊盯著她,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緊張起來。 大約過了一炷香功夫,那女醫收回?手?,退到皇后身旁。 沈若憐吞了下口水,雙手?緊緊握住身側的裙擺,掌心里的黏膩順著裙擺的布料泅染開?來。 她見那女醫對皇后行了一禮,聽她不緊不慢地開?口,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語調公事公辦地回?答: “回?皇后娘娘,這?位姑娘并未懷孕。” 說完,她便面無表情地垂下眼去,仿佛與眼前的一切隔開?一層壁壘。 但沈若憐卻打心底里覺得,從未有人說過任何一句話能?比她方才?那句更為動聽。 她說,這?位姑娘,并未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