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她心跳得飛快,臉上火燒火燎的,可方才匆匆只看了一眼,好些個細節都沒來?得及看,沈若憐好奇心不禁又?被勾了起來?。 她做賊一般四下里看了看,跑去門?邊將門?拴住,兩個手指捏著話本子,滅掉房里的燈,只留下床頭一盞,賊頭賊腦地鉆進被窩里,蒙起被子。 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將那?話本翻開了一頁。 沈若憐怕長針眼,只將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可隨即又?覺得看不清楚,不由又?睜大了些。 她在空氣稀薄的被子里越看心跳越快,臉上燒得慌,身體也?隱隱有了些奇怪又?陌生的感覺,她忍不住看了好幾頁,才小心翼翼將話本子壓在枕頭底下,吹熄蠟燭。 那?夜沈若憐翻來?覆去半宿,直到天快亮了才睡去,然后便夢見了話本子里的內容,只不過那?里面的男女換成?了她和晏溫,而她似乎整個夢里都在哭。 第二日醒來?照鏡子的時候,沈若憐的臉還紅著。 后來?一連好幾日,她雖心里還是好奇,卻?分毫不敢再碰那?話本一下,生怕再做那?天夜里的那?種夢。 一直到今日被晏溫救下后,被他抱在懷里緊貼著他,感受到他結實的胸膛的時候,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那?話本子里的內容。 晚上秋容恰好不在,沈若憐實在好奇后面還有什么,便又?拿出來?看了幾頁,今日再看時,她已然沒有那?日那?么緊張和尷尬了。 話本子不厚,只有十來?頁,她看完了最后幾頁,把?話本子一扔,心里開始罵晏泠。 ——都怪他,給她送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也?不想看啊,可是他都送來?了,她這?么善良,怎么忍心辜負他的好意嘛。 其實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看的。 沈若憐默默腹誹了晏泠一陣后,覺得自己心里好受多了,那?種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的負罪感也?減輕了不少,她想了想,決定下次繡個荷包給四皇兄作為自己腹誹他的補償。 不過這?夜睡下后,她倒是沒再做那?荒誕的夢了,反倒夢見自己被追殺,然后晏溫為了保護她,被歹人一刀刺進了心口,溫熱的血灑了她一臉,她肝膽俱裂,正要撲過去時,一旁那?日樓蘭館的胡姬忽然先她一步跑到了晏溫身邊。 然后畫面一轉,又?變成?了晏溫和胡姬在樓蘭館的房間里,兩人隔著帷帳,她看不清楚,卻?能聽到一些曖昧的聲音,她心里難過,想離開,卻?不想轉身的剎那?,晏溫猛地從帷帳里伸出手來?,十分強勢地鉗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沈若憐便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她捂著心口大口喘了好久的氣,才平復下來?,翻了個身,面朝墻壁,盯著墻上的清冷月輝和斑駁樹影,過了許久才再度睡去。 翌日一早,秋容來?敲門?,說是管家帶了薛念薛侍衛來?,據說是太子殿下命薛念來?做公主的貼身侍衛。 沈若憐心里有些不樂意,她下意識里覺得薛念在自己身邊,就跟晏溫在自己跟前留了一雙眼睛一樣?,讓她渾身不自在,而且薛念總是能讓她不自覺想起晏溫。 她讓秋容給她梳妝更衣后去了前廳,打算尋個由頭將薛念打發回?去,恰好她人剛到前廳的時候,門?房又?來?報,說是裴大人帶著裴府的一個侍衛來?了。 沈若憐心里一喜,眼里滿是掩不住的笑意,聲音都變得歡快起來?,“那?快快讓他們進來?吧。” …… 半刻鐘后,沈若憐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了眼薛念離開的背影,笑瞇瞇對?裴詞安道: “你帶的這?個侍衛來?得可真是時候,要不然我哥可要把?他的侍衛留在我這?了。” 裴詞安給她添了杯水,“公主不想讓太子殿下的侍衛保護你么?” “不想。”沈若憐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為什么?” 沈若憐丟進嘴里一顆瓜子仁兒,湊近他,認真分析: “你想啊,他若是在這?里,那?豈不是咱們幾個不管是打葉子牌、搖骰子還是喝酒、看戲之類的都被我皇兄知道啦?還有出門?玩,去哪他都能知道,那?多不自在。” “可公主從前不是同?殿下最是親近么?現下怎的還像是要躲著他?” 沈若憐動作一頓,借著喝水的動作掩飾面上不自然的神情,打著哈哈,“你不也?說了嗎,那?是從前,我如今正是他們說的那?種‘潑出去的水’嘛。” 裴詞安從她面上掃過,“公主少吃點?瓜子,容易上火。” 沈若憐乖巧點?頭,將手里的瓜子放回?盤子里,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聽話道: “嗯嗯,好,不吃啦。” - 東宮書房。 支摘窗洞開著,春日的暖風夾雜著花香徐徐飄進房中?,桌案上的博山爐中?一縷煙絲輕輕裊裊地氤氳在空氣中?。 案上一本攤開的折子,晏溫坐在折子前,擱下手中?的朱筆,用一旁的白色絹絲帕子擦了擦手,神情隱在縹緲的煙絲后面,隱晦不明。 “你是說,嘉寧讓你回?來?,留下了裴家的侍衛?” “是。” “可知裴詞安帶去的侍衛叫什么?” 薛念跪在下面,恭敬道:“陸離。” 晏溫笑了,“裴家死?士,這?裴詞安倒是當真對?嘉寧上心得緊。” 李福安在旁邊偷瞄了晏溫一眼,不知道這?明明駙馬對?公主上心是好事,為何他總覺得殿下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尤其是臉上明明帶著溫和的笑,那?眸底的冷意卻?能凍死?人。 過了片刻,晏溫又?問,“昨日那?些刺客查到了么?” 薛念:“還未。” 默了默,晏溫抬手,語氣淡淡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薛念起身離開,才剛開門?,小順子恰好出現在門?外,看了眼出門?去的薛念,小順子走?了進來?。 “何事?”李福安問他。 “殿下,”小順子小心翼翼瞥了眼桌前的男人,“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他說完便低頭立在了原地。 氣氛沉默了下來?,等了良久,才聽見太子溫和清潤的聲音,“知道了,李福安,替孤更衣。” “是。”李福安迅速拿來?藥箱和衣裳,言辭懇切道,“殿下,奴才先幫您將今日的藥上了吧。” 晏溫頭也?未抬:“不必了,這?藥有味,孤先去母后宮里。” 李福安猶豫道: “可殿下昨日為了救公主明明受了傷,卻?不肯請御醫,如今這?藥再不按時上……” “孤說不必就不必,”太子放下筆,站起身,自去拿木施上搭著的衣服,“此事你和小順子嘴緊些,不要讓任何人知曉。” 李福安見他親自動手,忙放下藥箱過去將他手里的衣裳接過替他穿好,知道太子心意已決,不敢再多勸阻,跟著太子一道走?了出去。 晏溫人才剛走?進鳳棲宮,皇后原本靠在美人靠上的身子便直了起來?,焦急地揮了揮手,“聽說太子昨日遇刺了?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晏溫乜了眼皇后跟前的孫婧初,笑容溫和地走?到皇后身邊,眼底帶著和煦的笑意,溫聲安撫道: “母后別擔心,昨日是嘉寧出了點?狀況,兒臣不過是恰好路過幫了一二,母后放心,兒臣和嘉寧都沒事。” 皇后上上下下將自己的兒子打量了一番,見他一襲白衣勝雪,身姿挺拔,眼角眉梢暖若春風,神色澹然沉穩,絲毫未有受傷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孫婧初也?在一旁笑著幫腔,“是啊,皇后娘娘,太子福澤深厚,又?怎會被區區幾個賊人所傷,臣女說殿下定會沒事,您瞧你還不放心。”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也?跟著笑起來?,“你還年輕,當然不懂,若是將來?——” 她頓了頓,看了晏溫一眼,意有所指道: “若是將來?有了孩子,就明白本宮作為一個母親的心了。” 孫婧初聞言面色驀得一紅,忍不住偷偷瞧了晏溫一眼,見他也?正看著自己,急忙低下頭去,小聲道: “皇后娘娘教訓的是。” 晏溫收回?目光,面色溫潤地坐到皇后另一邊,耐心地陪著兩人說了會兒話。 約莫半個時辰后,晏溫起身離開,孫婧初也?向皇后告了辭,同?他一道出來?。 出了鳳棲宮,孫婧初看了看走?在側前方的晏溫,快步追上去,解釋道: “殿下昨日發生之事不是我告訴皇后的,今日我姨母召我進宮,我便來?皇后娘娘這?里請個安,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宮人來?報,我才知道殿下昨日遇到了危險。” 打從那?日他敲打過孫婧初后,她便安分了許多。 晏溫腳步頓住,回?身看了她一眼,溫和道,“孤信你。” 說罷,他又?抬腳繼續朝前走?,“昨日是孤爽了你的約,下次孤再補給你。” 孫婧初心里一悸,面上卻?仍是一副端莊識大體的模樣?,溫婉一笑,“殿下勤政愛民,自當以政事為先,況且原本也?是我不懂事,讓殿下百忙之中?抽空陪我踏青,殿下又?何來?爽約一說。” 晏溫側頭掃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及至到了快分開的時候,晏溫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斟酌了一番用詞,道: “若是孤想納側妃,孫小姐怎么看?” 孫婧初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問這?種活,且還問得這?般直白。 她臉色微微發白,攥著手指,半晌才勉強扯出一抹笑意: “殿下看上哪家姑娘,自是那?姑娘的福分,況且皇家血脈貴重,多個人為皇家開枝散葉自是好的。” 晏溫盯著她看了幾眼,面上并未表露出對?她這?句話的任何情緒,只淡淡道,“孫小姐該出宮了。” 孫婧初想問他這?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蹲身對?他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 孫婧初剛走?沒多久,薛念急匆匆從東宮方向迎面趕過來?,看樣?子顯然是先去了東宮找他,聽說他在鳳棲宮便又?急忙找了過來?。 晏溫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何事?” 薛念走?到他身旁,輕聲同?他道: “殿下,京中?今日忽然涌起許多關于公主的流言。” “說。” “臣聽說,是說公主強拆他人姻緣,逼迫裴大人與定親的未婚妻取消婚約,迫他娶她為妻。” 晏溫眸底驟然迸發出冷意,用舌尖頂了頂上顎,淡道:“可知是從何處起的流言?” “衛一查出來?是從天華酒樓。” “公主人呢?” 薛念回?道:“公主如今尚未出府,看樣?子似乎還不知此事。” 晏溫微微瞇了瞇眼,勾唇冷笑道: “讓衛四不必查昨日的刺客了,即刻召裴詞安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