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她卻為了給季老留下個勤奮好學的好印象,“滿心赤誠”地表示,手傷了也不影響聽課,堅持要到季宅報道。 起初季老的確是挺感慨的,心說如今這份勤奮和努力真是難得。 這天她又早早請了假,準備明日去聽季老講課。她手不方便打字,便給季老去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 季老年紀雖大,說話卻中氣十足,關懷備至地叮囑:“云城最近降溫得厲害,你明天多穿點兒。” 方雨默連聲應著:“嗯嗯,老師您和師娘也要注意保暖。對了,明天有沒有去您那的順風車呀?捎我一路。”仗著季老喜歡她,方雨默時不時撒個嬌。 從大學到季宅,她所知,順路的就沈錚一個,這話自然是奔著沈錚去的。 季士銘思索片刻,道:“小錚可能順路,但是他工作繁忙,你還是叫個車過來吧。” 方雨默乖巧地說:“好的。” 掛了電話,臉上的笑意迅速沉寂。她就納了悶了,季老那么有錢,怎么連個司機也不配,這么大冷的天,還要自己打車啊。 她還沒得到財產呢,凈花錢了。 回寢室后,她拍了張受傷的手的照片,發了個朋友圈:“手傷了,好久不能畫畫了[大哭]。” 這段時間她的好友人數劇增,多是沖著季老的面子來的,紛紛給她點贊留言,詢問她的傷情。 方雨默心里不耐煩的很,表面上還得禮貌地一條條回復著。等了兩個小時,也沒見沈錚給她評論。是沒看到嗎? 她的朋友圈就對寶燈一人屏蔽了,生怕她發現端倪。 后來,她忍耐不住,給沈錚發了消息:“學長,我聽老師說,你明天順路去季宅那邊?” 雖然沒挑明,但話外之意,捎她一程是季老的意思。 沈錚聽到提示音,放下手邊的工作,看了眼手機。方雨默隔三差五就給他發消息,他已經很久沒回過了。 這次他卻犯了難,既然是季老的意思,他不答應,有些不尊重恩師了。 于是沈錚回復:“明天你到學校門口等我。” 方雨默得寸進尺,裝可憐:“學長,我手受傷了,你能不能來女寢這邊接我?” 一想到她上車時,其他女生那羨慕嫉妒的樣子,方雨默就一陣暗爽。 不怪沈錚敏銳,從小到大,用各種手段接近他的女生太多了。方雨默一句話,他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沈錚沒有和她進一步發展的心思,便淡淡地問了句:“腳也傷了?” 方雨默臉漲紅,磕磕絆絆地打字:“我才想到車子不好開到這邊來,咱們就校門口見吧!” 分明是沈錚不愿意接她,她還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沈錚沒再回應,放下手機,英挺的眉頭蹙了起來。他現在疑惑,自己把方雨默介紹給季老,到底是對還是錯。 這個方雨默,表面上乖乖巧巧,溫柔體貼,謙虛好學,但沈錚卻看出了皮囊下并不優秀的本質。做學問的不一定都是好人,只是沈錚始終不相信,能畫出那般畫的人,竟有這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念頭一轉,他想起了寶燈。上次匆匆一別,又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喜歡自己的女生那么多,大膽表白的不算少,她卻是最有趣的那個。無意中摸了下自己的后腰,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趕忙把手收回來了,還把上揚的嘴角也給壓了下去。 第二天,方雨默盛裝打扮,這么冷的天還穿著小短裙,站在寒風瑟瑟的校門口。 沈錚接到她,打個招呼便沒開口了。方雨默盡量找著話題,可惜沈錚的反應都很冷淡。 “那三幅畫,系里說不征用了,我就把它們放在老師那,一直沒取回來。老師是愛畫之人,肯定會好好珍惜的。” 沈錚側頭,晦澀不明地看了方雨默一眼。 方雨默還無辜地望著他:“學長,怎么這么看我?”難道是她說錯話了?不會啊,系里面都知道那三幅畫價值多高,還哪敢用來當道具啊? “沒怎么。”沈錚握著方向盤,冷靜地思考。 不對勁兒。季老是愛畫的人,難道方雨默就不是?難道不應該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作品?可不管是傳閱還是借用,方雨默都不怎么在意。 現在更是大大咧咧,把畫都交給了季老。這是對老師的尊敬嗎?不見得。 沈錚心里那顆懷疑的種子,很快扎了根。他認為,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他給忽略了。 送方雨默到季宅后,他進門去打了個招呼。季老穿著寬松保暖的衣服,見到方雨默時還挺高興,轉眼看到沈錚,心卻沉了沉。 “老師。”沈錚尊敬地問好。 “小錚一會兒還要忙吧?謝謝你送雨默過來。” “是,我馬上就得離開了。” “那老師不留你了。” 沈錚走后,季士銘意味深長地看了方雨默一眼,心底一聲長嘆。他都活了多少年了,什么沒經歷過,還能猜不到,方雨默是利用了他,接近沈錚嗎。 他也算是看著沈錚長大的,這孩子雖然心思沉,但如果真喜歡誰,不會多加掩飾,看他剛剛走在方雨默后面,落下那么遠的距離,就知道他對方雨默不僅沒那個心思,還在刻意保持距離。 不想方雨默走上彎路,以后傷心難過,季士銘語重心長地勸著:“雨默,感情的事強求不得,以后別拿老頭子當借口了。” 方雨默以為自己做得夠隱蔽了,誰知道季士銘三言兩語就給她戳穿了,臉上火燒火燎,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怕季士銘生氣,剛要道歉,卻被他攔住了:“你知錯就好,我沒怪你。” 方雨默這才松了一口氣:“謝謝老師。” 之后在季士銘講學時,她聽得更認真了,老師說什么她都點頭。 季士銘以往都是一個人講,不怎么和她交流,這次卻停下來,問了她幾個問題。 方雨默本來就是草包一個,哪有什么自己的見地,結結巴巴地說了兩句,怕季士銘失望,她倉皇道:“老師,我經驗不足,不如您見識遠,是不是說的不對?” 季士銘沉靜地到:“做學問沒什么對錯之分,你不用一味跟著我的想法走,要學會自己思考。” 方雨默更恭敬了:“老師您說的是。” 一旁送水果的季夫人,聽著兩人對話,也輕嘆了一聲。這雨默啊,根本就沒理解季老是什么意思。 講課結束,方雨默托著她受傷的手,很遺憾地說:“也怪我不小心,有段時間不能動筆了。” 季老溫和地勸她:“成竹在胸,比倉促落筆更重要。” 方雨默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又表了一番決心。聽多了空話,季老心中的失望更重。 時間不算早了,她其實早就有打算,以后就住季宅,反正這里房間這么多。 可惜季夫人留她吃了晚飯后,并沒有說留宿的事。方雨默也沒找到機會開口,只能趁著還沒閉寢,自己約了個車回學校了。 她走后,季夫人問:“老季,你也發現了吧。” “嗯。” “唉。” 季老都已經八十高壽了,什么人看不穿。和方雨默接觸了兩周,他就摸清楚這是怎樣一個孩子了。 不是說,能言善道,開朗善談,謙恭好學不對,只是這性格,和畫中風骨相差太多。 季老為什么見到三幅畫時,那么激動?因為他一眼就看穿了作畫之人扎實的功底和出眾的天資。 小小年紀就能自成一派,這該多有難得? 按說畫作的作者,就算是在心境上不如他,也應該差不了多少。但方雨默不是。 很淺顯的問題她都答不上來,每次都是那么幾句萬金油。她最深刻的見地,還是在壽宴當天,結結巴巴講出來的。 從此就像是明珠蒙塵,泯然眾人矣了。 季夫人剛剛是在問,季老,你是不是看出來這孩子不對勁兒了? 畫作騙不了人,他們一把年紀,卻被方雨默給戲弄了。 林婉君握住季士銘的手,心疼地問:“這件事,你準備怎么處理?” 其實她不生氣,年紀這么大了,沒什么好動怒的。她就是心疼,季士銘是懷著多大的希望啊,換來如此深重的失望。 季士銘頭很疼,說話都滄桑了幾分,有氣無力的:“還是給她一次機會吧。” 說完,拍拍林婉君的手,腳步荒涼地往樓上走。到了書房,他把那三幅畫拿出來,細細端詳。 腦海中忽然有了個想法,他取了一點藥水過來,然后在畫作上幾個點測試了一下。 果然,真被他給試中了。本來空白的地方,慢慢出現了圖案。他仔細觀察一番,覺得那是一朵蓮花。 他慢慢笑起來。不少作者在作畫時,都有留落款的習慣。這見藥水現行的蓮花,也算是一種。 季老懷疑,方雨默自己恐怕都不知道,畫作上還有原作者留下來的記號。 …… 自從方雨默和寶燈疏遠后,寶燈就盛晴晴一個最好的朋友了,在方雨默刻意隱瞞下,寶燈也不曉得她把畫作獻給了季士銘,還因此成為了他的學生。 寶燈的日子一直很平靜,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偶爾還構思一下競選財神的論文提綱。 總覺得,人和神仙其實也沒什么不同,她在天上的日子枯燥乏味,在現世也未必有多精彩。 但這才是常態吧,生活便是這些平淡又恬靜的日子組成的啊。 寶燈也不羨慕別人轟轟烈烈的,悠閑自在地享受自己的生活。 因為步調的放慢,她發現了許多美好的東西,其中就包括學校門口一家粉店。 小店味道不錯,收拾得很干凈,她每周都得去兩次。 上次去,老板還犯愁,說他這家店位置不錯,生意也好,租房合同快到期了,也不知道租金會不會漲。 這次去,老板喜笑顏開,還給寶燈加了兩塊rou。 寶燈笑著問:“遇到什么好事啦。” “也沒什么,就上次說的那房租的事,沒漲價,房東還給我降了五百!”老板跟撿了個大便宜似的,“真沒想到在房價瘋漲的年底啊,還能碰到個好房東啊!” 寶燈拍拍手,祝賀:“那太好啦。” “我一口氣續租了一年的!” “哇~”寶燈更加開心,往后一年,她都有粉可以吃了! 正說著話,身后有人疑惑地叫她的名字:“寶燈?” 她回頭,見是許久不見的林婷。上次林婷開車送她回家,還幫她搬了東西,轉頭就中了十多萬的化妝品。 她是金融系的助教,平常很忙,有倆月都沒見到寶燈了。 “林老師。”寶燈一眼就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