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唐勁風終于忍無可忍把杯子奪了過來,剩下的玻璃瓶子里的酒也全倒了。 他覺得問題可能就出在這個酒上。他們生物系做的是微生物實驗,可能用來釀酒的菌不一樣,發酵溫度、環境的控制也跟一般酒莊釀酒不同,所以這酒的酒精濃度和含有的物質會導致人容易喝醉。 他剛才那一大口灌下去,也覺得身體有些發熱。 “你怎么把酒給倒了?暴殄天物……” 高月嘟囔著,從他手里把玻璃瓶奪過去,把剩下的幾滴酒倒進嘴里。 所以,這實驗室怎么辦,到底還打不打掃了? 他們今天幾點鐘能從這兒出去?模擬法庭的碰頭會還等著他們去參加呢! 唐勁風看她臉上的潮紅和明顯已經異于平時的亢奮狀態,知道這時候跟她說理,那簡直就是秀才遇到兵,還不如自己動手算了。 畢竟也不能真指望這位大小姐能把整個實驗樓打掃完。 “我去打掃其他實驗室,你把這一間弄干凈就行。晚上模擬法庭的碰頭會記得準時參加,不要缺席。” “哎!” 高月當然是想拉住他的,可他動作麻利,很快就拿著拖把抹布上樓去了。 … 唐勁風收拾完全部實驗室,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夜幕降臨,校園里沒那么多人來來往往,他趁機回宿舍洗個澡換身衣服。 下樓路過高月待的那間實驗教室,發現燈還亮著,她正趴在桌上奮筆疾書不知道寫什么,似乎還沒開始打掃。 他蹙眉,本打算進去提醒她,想了想還是作罷,獨自先從實驗樓回宿舍去了。 … 晚上的模擬法庭碰頭會,其他人都陸陸續續到齊了,唯獨還缺高月。 唐勁風猜到她可能趕不上,還特意把時間往后延了一點,沒想到她居然還是沒有出現。 周五的晚上,大家都沒課了,也不急著回寢室去,湊在一起拿著手機打游戲的打游戲,趕小論文的趕論文,反正食堂里也還算安靜。 唐勁風本來也帶著翻譯資料出來,寫了幾行卻總是沒法完全集中注意力。 坐他對面的周梧打開了陰陽師,在微信里敲他:要不先把今天的道館打了? 今天開會的時間跟他們平時打道館的時間重合了。 唐勁風:嗯,你開,不要挑人太多的。 周末打道館的人不多,即便是這咋樣,他一個人單挑館主還綽綽有余。 打的時候太投入,忽略了消息欄里的對話,打完進去才看到“24橋明月夜”給他發消息:會長,你們道館都打完了嗎?我覺得有點冷啊……我好像被鎖在實驗樓了。 看似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卻讓唐勁風神經驟然緊繃起來:什么意思,你怎么會被鎖在實驗樓? 其實……高月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被鎖在實驗室里了。她喝了葡萄酒后腦子有點暈乎乎的,好不容易把起訴書給寫完了,準備用抹布擦噴濺到燈管上的血跡。 擦之前當然要先把燈給關掉,借著手機的照明擦完,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實驗室被從外面給鎖上了。 大概管實驗樓的老師以為學生老師都走光了,順手就把沒落鎖的門都給鎖了。 這下可真是麻煩了,他們這個實驗樓里手機信號特別差,她連電話也打不出去,倒是有公共wifi可以連。 每日做任務時間一到,她下意識就打開了陰陽師的app…… 陰陽寮的會長果然是熱心人啊,她才求助,立馬就問她怎么回事,然后打算來解救她于水火了。 十年網友,一朝奔現!這是就要奔現的節奏啊! 可她雖然喝酒喝得有點上頭,還沒忘記今天經歷了怎樣慘烈的“實驗”,自己現在這一身血怕是要把人家給嚇死了。 于是她果斷拒絕了會長的好意,說:“會長你是法學院的吧?大師兄一定很有威信了,就不用親自跑這一趟了,你把法學院的唐勁風叫來幫我一把就成。” 他怎么能不聲不響扔下她就自己跑了嘛,好歹也跟她一道被鎖,說不定還能想想辦法跟她一起出去。 他也不想想,她一個女孩子夜晚單獨待在空蕩蕩的實驗樓里會害怕的呀,萬一她有幽閉恐懼癥呢? 奔現被拒,會長八成感受到了挫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下線了。 仔細想想,她也有點強人所難。唐勁風那么難搞,誰能使喚得動他呀?何況就算同一個學院的師兄弟,彼此之間也未必認得,更不一定給對方面子。 抱膝坐在實驗室的椅子上等了一會兒,她實在有點受不了自己身上這個味兒了,正準備厚著臉皮給林舒眉她們一個再度取笑自己的機會向她們求助,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里面有沒有人?” 唐勁風的聲音飄進耳朵里,她一下跳起來,像古代被判了斬監侯的人終于等來了探監的親人似的,嘩啦沖到窗戶旁邊:“有啊有啊,我在這里!” 隔著窗玻璃,看不清唐勁風的臉色,只看到他在門口查看了一下,確定沒法弄開那個鎖,才轉身去找管鑰匙的老師。 高月被放出來的時候,管實驗室的老師看到她身上的血嚇了一大跳:“同學,你有幽閉恐懼癥嗎?那也不要用刀傷害自己啊,你大點聲音喊一喊,總能叫到人來通知我開門的。” “不,我這是兔血……” “吐血??怎么會吐血,胃出血嗎?”老師更緊張了,“要去醫院嗎,我的車就停在學校里,可以開車送你去!” 身旁的唐勁風淡定地說:“不用麻煩老師了,我可以送她去。” 哦哦哦,有男朋友啊,那就好辦了!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快走,今晚被鎖的烏龍就當沒發生過,也不追究是誰的責任了。 唐勁風拖著高月出來,她還在噼里啪啦用手機發私信:會長,我出來了會長!網戀嗎會長?你太牛了,竟然真能使得動唐勁風! 會長肯定是看不上她這樣的菜雞啦,不過她實在是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定要抒發一下! 泥牛入海,會長沒有回復。 唐勁風的臉色很不好,這會兒在路燈下是清清楚楚擺在眼前了。她難得的有點怵,哂笑道:“那個……碰頭會應該開始了,我們先去第三食堂吧?” “你就這樣去?”他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兒仿佛在看一條咸魚,“你還是先回宿舍換一身干凈衣服再說吧。” “反正回宿舍也要經過三食嘛,我好不容易寫好了起訴書,一定要去一下的!” “你把起訴書給我就行。別忘了,我跟你一樣,也是檢方。” “不行!”她很孩子氣的把身上的包往后藏,“這個不給你看。” 那么詳細的案情梳理,那么冷冰冰的公文控訴他父親的罪行,他看了一定會很難過。 “你怕我貪功?” 她撅嘴:“不是。” “那你先回去,收拾好了再來。” 唐勁風捉住她的胳膊不放,知道一放她就跑了。 然而兩人在樓下這番你來我往,還滿身是血,被正好路過去上晚自習的兩個女生看到了,嚇得人家一臉驚恐地跑開。 高月知道他最介意被人誤會了,趁機敲他竹杠:“那你送我?” “大家還在等著我回去開會。” “所以我說先去三食呀,我好不容易寫好的起訴書……” “行了,我送你回去。”他終于妥協,同時把外套脫了扔給她,“把這個穿上。” 幸福來得太突然!高月裹住他的外套,貪婪地汲取著他的體溫和味道,笑得像個傻瓜:“你最好了!” 她的笑容太明媚,即使在夜幕下也亮得耀眼,唐勁風只能別開目光不去看她。 在宿舍樓門前,她把外套脫下來,本來要還給他,想想又緊抱在懷里:“啊,我洗干凈了再還給你吧!” 那些戀愛中的小女人們不都是這個套路嗎?連錢鐘書都說,男女之間,借了要還的,一借一還,就可以做兩次接觸的借口,而且不著痕跡。 然而唐勁風說: “不用,直接給我。” “你擔心我不會洗衣服嗎?沒關系的,有洗衣機。” 再不行還有干洗店啊! “我不擔心你,我只是冷,現在要穿。” 他說這話幾乎是咬著牙說的,可見是真的冷得厲害。她實在太不體貼了,連這都沒發現,趕緊上前幾步把衣服披在他身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安心地笑著轉頭跑進宿舍樓。 值班的阿姨是新來的,看她滿身是血,嚇得快蹲下了:“同……同學,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阿姨,我這就回去洗澡!” 她步履輕快地哼著歌往樓上跑,就像個真正戀愛的女孩子一樣。 第12章 結果模擬法庭的第二次碰頭會,高月最終還是錯過了。 不過聽說唐勁風已經跟擔任辯方律師的沈佳瑜敲定了起訴書和辯護意見的內容,回頭她再跟進熟悉一下就好。 早上沒課,她放心大膽地躺在床上睡懶覺,被子被抖開的時候還迷迷瞪瞪,看著床前的室友們問:“……你們幾個干什么呀?” 顧想想坐在床沿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月兒,你真的自殺?” 啥,自殺?誰,她嗎? “你還不知道?學校里傳得沸沸揚揚的,bbs都炸鍋了!什么‘生物系系花求愛法學院王牌不成,為情割腕’,說你為了唐勁風割腕自殺,血灑當場,帖子都被頂到全版第一了!” 高月從床上坐起來,發了會兒起床呆,好像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了:“哦,是有人看到我渾身是血的跟他從實驗樓出來吧?我身上是解剖時候噴到的兔子血,不是我自己的血……” 林舒眉抱著手站在旁邊,笑想想杞人憂天:“你看吧,我都說了你還不相信。那實驗室被他倆給毀的,真是沒眼看啊沒眼看。” “光我們相信有什么用?”胡悅插話道,“學校里其他人都覺得她是為情自殺呢!還不止割腕,有說切頸動脈的,有說跳樓的,五花八門,你快想想該怎么消除影響吧?” “這有什么好想的,謠言止于智者,過兩天他們就不傳了。好了好了,別擔心了,我這輩子都不會自殺的,你們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啊!讓我再睡一會兒……” 高月拉高了被子重新躺下去,又被胡悅給攔住。 “別睡了!戴鷹找你呢。” “戴鷹?他找我干嘛,難不成……他也信了這件事?” “可不是?”林舒眉鄙夷道,“所以我說籃球隊的人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bbs上寫什么信什么。我都跟他們說了不是那么回事兒,就是不聽。這人哪,果然是只會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東西。” “那也不能這么說,關心則亂嘛!”胡悅照例維護男神,一面又有點酸溜溜地對高月道,“他今天上午有課,知道這件事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果然,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敲門,咚咚咚聲音可大了,十分符合林舒眉描述的“四肢發達”這一特征。 高月真的是跟戴鷹太熟了,聽敲門聲都能知道門外站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