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巧兒不說話，只低著頭紅著臉，但也沒有再往后躲。

    余國慶盯著她的臉看，目光有些熱，齊悅咳了一聲：“舅舅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了?！?/br>
    余國慶醒過神，目光從袁巧兒的臉上收回，怨怪道：“我來了好幾趟你都沒在家，比我這個常年在外跑的人都忙。不過，這次來送粽子終于趕上你在家的時候，但我擔(dān)心你又跑了，所以就趕來袁家堵你。”

    “真的是堵我，不是堵別人嗎？”齊悅戲虐，朝袁巧兒看了一眼。

    余國慶臉上難得紅了一下，卻不理會齊悅，提著兩包糖走向袁嬸：“嬸子，上次你家喬遷之喜我也沒趕上，這算是遲來的賀禮，嬸子莫嫌棄?！?/br>
    袁嬸連忙推拒：“那里用什么賀禮，當(dāng)天我們都沒有做宴，只請親近的人家喝了杯水酒而已?！?/br>
    “沒做宴，這賀禮嬸子也要收下，嬸子要實(shí)在過意不去，我下次來村里，嬸子給我做頓飯。”余國慶將兩包糖放到袁嬸端著的簸箕上，又敲定了下次過來蹭飯的事。

    袁嬸自然沒有不應(yīng)的，只說他只管來，想吃什么盡管給她說。

    齊悅悄悄沖他豎起大拇指，隨后笑著沖袁嬸告辭，拉著臉紅得跟枝頭紅果的袁巧兒出了院子。

    第194章妯娌

    余國慶也很快追了上來，手里還拿著一個三角粽，湊到袁巧兒邊上問她：“你娘說，這樣的頭兒尖尖的粽子都是你包的，是也不是？”

    袁巧兒飛快地看了眼他手里的粽子，低頭“嗯”了一聲，余國慶頓時笑了，剝開粽葉，張口將大半個粽子咬了下來，看得袁巧兒目瞪口呆，齊悅則在邊上偷笑。

    余國慶本也是要笑的，但很快他被噎住了，他忙伸長脖子用力往下咽，一張臉漲得通紅，齊悅哈哈大笑，沖他擺手：“你快跑去我家喝水去。”

    或許是噎得難受，也或者不想在袁巧兒面前繼續(xù)丟臉，余國慶真的跑去袁家。

    齊悅捂著肚子笑，笑得眼淚都往外流，原來嘴油舌滑如余國慶，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也有丟臉的時候。

    但雷軍呢，他在她面前似乎從未失過態(tài)。

    齊悅忽然不那么肯定，雷軍對她的感情了。

    這會，他該是收到周瓊的信了，他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jiejie，你怎么了？”袁巧兒聽著她的笑聲有些不對，連忙拉起她擔(dān)憂地問道。

    “沒事。”齊悅擦掉眼角的淚水，笑著對她道，“就是笑得過了，咱們也回去吃粽子，剛出鍋的，最香了?！?/br>
    說完，拉著袁巧兒往齊家奔，進(jìn)了門，從鍋里撈出兩個粽子，一個給了袁巧兒，一個自己剝開往嘴里塞，香甜的粽子很快治愈了她的心情。

    余國慶這會已經(jīng)喝過水，咽下了口中的粽子，再次湊到齊悅跟前，確切的說是袁巧兒跟前，她不愿當(dāng)電燈泡，跑去灶房給她娘打下手做飯。

    因?yàn)榕镒永锏腻伇霍兆诱贾运齻儊碓罘孔鲲?，王淑芬掀開草簾子走進(jìn)來，笑嘻嘻地問齊悅：“悅丫頭，你們今晚吃什么？”

    在農(nóng)村，因?yàn)榘兹辗泵?，便?xí)慣將晚上這一頓做得較為豐盛，節(jié)日時也把晚上這頓當(dāng)作正餐。

    齊悅其實(shí)很佩服王淑芬，不過前一天跟人如何吵鬧，第二天照樣笑臉相迎，當(dāng)然她有所求時笑容會更燦爛，比如現(xiàn)在這會兒。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齊悅也笑著回道：“嬸娘，黃醫(yī)生給我們送了一段排骨做回禮，我們準(zhǔn)備燉骨頭湯給爺爺補(bǔ)身體?！?/br>
    這話一出，王淑芬一早打好的腹稿就不好往外吐了，她哈哈笑兩聲：“我們二房沒有攀上黃醫(yī)生那樣的好人家，沒得好物給你爺爺補(bǔ)身體，還是悅丫頭本事大……”

    齊悅打斷她的話：“嬸娘，這跟本事大小沒關(guān)系，只跟孝心有關(guān)，我看嬸娘包了粽子，這會也該熟了吧，送三五個給爺爺，爺爺肯定開心?！?/br>
    王淑芬一聽齊悅開口就三五個粽子，氣得差點(diǎn)沒倒仰，但她還真不能說不送，畢竟有孝心在這壓著呢，她咬了咬牙走到火還沒滅的灶臺邊上，掀開鍋蓋看了一眼，又啪地蓋上：“還得過一陣才熟透，等熟透我給你爺奶送三個粽子?！?/br>
    灶房有三個灶臺，王淑芬用來煮粽子的正是最左邊的那個鍋，齊悅抬眼瞅了一眼就知道鍋里的粽子其實(shí)已經(jīng)熟透，但她也沒有戳穿她，只點(diǎn)頭道：“我?guī)投鹂粗穑仁炝宋医卸?，你有事就先去忙吧?！?/br>
    王淑芬差點(diǎn)沖口說：誰稀罕你幫我看火了？

    半響，壓下火氣，皮笑rou不笑道：“我看再過三五分鐘，粽子就熟透了，我自己守著就是，，不勞煩你了?！?/br>
    “反正我也要在灶房做飯，不過是順便的事?！饼R悅笑著回答。

    王淑芬見躲不過去，直接打開鍋蓋，拿了個碗，憤憤的裝了三個粽子，端著碗去了院子，提著嗓門喊著：“爹，娘，我給你們送粽子來了?！?/br>
    齊老太太抬了下眼皮，有心想要撅回去，但被齊永福用眼神制止，只得抬手接住，卻沒忍住刻薄一句：“送禮不送雙，就這三個粽子，我們老兩口怎么分?。俊?/br>
    王淑芬尬笑了一下，眼睛一轉(zhuǎn)有了主意，沖著東廂房喊道：“三弟妹，你也給爹娘拿三個粽子來，就能湊個雙數(shù)了。”

    王桂琴隔著窗戶聽到王淑芬的喊聲，氣得牙直癢癢，她原本是想拿兩個粽子意思一下，這下被王淑芬逼得她又得添一個。

    一個粽子二兩糯米，都夠熬一鍋粥了，這下全撒出去了。

    再恨得要死，打開門后王桂琴都是一臉溫柔的笑：“我正想著給爹娘拿粽子呢，誰想二嫂趕在我前頭，我現(xiàn)在就去灶房取了來?！?/br>
    笑語盈盈，去了灶房，打開第二口鍋，真?zhèn)€取了三個粽子送給老兩口，只不過個頭有些小。

    觀摩了整個過程的齊悅，忍不住搖頭失笑，邊上余秀蓮對她道：“去拿兩個碗，各裝四個粽子給你二嬸娘和三嬸娘送去。”

    齊悅搖頭：“給三個，多了也得不了好，反倒讓人以為我家的便宜很好占?！?/br>
    “你這孩子……”余秀蓮不知道說什么好，而齊悅已經(jīng)起身走了。

    得了粽子的王淑芬和王桂琴卻沒一個開心，王淑芬沖齊悅撇了撇嘴：“就三個粽子，都不夠我家五口人分的?！?/br>
    王桂琴笑著對她道：“悅丫頭做粽子也能做出新奇，花豆比米都放得不少?！?/br>
    齊悅對王淑芬道：“我原想給二嬸娘送五個粽子的，但你給爺奶送了三個，我一個做侄女的，總不好越過嬸娘去。”

    她對王桂琴則是俏皮一笑：“還是嬸娘了解我，是喜歡花豆的口感多過糯米?！?/br>
    說完，不理會兩位嬸娘的臉色，自回了灶房，跟余秀蓮學(xué)了一遍。

    原本覺得齊悅太過計(jì)較的余秀蓮，這下也只是嘆氣：“我原覺得我是大嫂，本該照顧弟妹，卻原來沒一個人記我的好?！闭f完這話，又有些不忿地說道，“她們怎么不說，我這粽子做的比她們兩家的都大，而且里面還加了rou丁，她們哪里吃了虧了？況且，我送了她們，他們難道不應(yīng)該回贈嗎？”

    齊悅笑了笑：“在她們看來，送給爺爺奶奶的三個粽子，都要落入咱大房人的口中，那她們自是已經(jīng)送過了。”

    余秀蓮一愣，而后自嘲：“跟她們做妯娌十幾年，我卻還沒有你這個做侄女的對她們了解?！?/br>
    “娘不過是之前顧著情面，沒看透罷了，而我卻能置身事外?！?/br>
    “大姐，悅悅，你倆在里面說什么悄悄話呢？”云國慶尋到灶房，沖她們笑問。

    “沒說什么?！庇嘈闵徠鹕矸笱苓^去，又問她娘的身體可好，而后又要出去撿粽子給余國慶帶回去。

    余國慶有些愕然，攔住她：“大姐，我還沒想走呢，你這是要趕我么？”

    余秀蓮抬頭看了西邊太陽，嗔道：“你這會兒不走，難道還要等到太陽落山走夜路？”

    余國慶回頭看了一眼正跟齊明玩翻繩的袁巧兒，腳有些邁不動。

    袁巧兒似有所覺，抬起頭就對上余國慶的目光，小臉一下子紅了，忙垂下了頭。

    齊明明叫了起來：“二姐你翻錯了，這次得往上翻。”

    袁巧兒低聲認(rèn)錯，但再次翻繩時還是弄錯了，氣得齊明明大叫。

    余國慶有些看不下去，走過去敲了齊明明一下：“別對你二姐大呼小叫?！?/br>
    “要你管！”齊明明對余國慶很不客氣，結(jié)果又挨了一下敲，氣得齊明明哇哇大叫，翻繩也不玩了，追著余國慶打，但她又追不上余國慶，只在院里不斷奔跑。

    袁巧兒紅著臉沖入齊悅姐妹的屋子，余國慶下意識地跟上去，卻正好被齊明明撲了個正著。

    齊明明得意大笑，嘭嘭的拳頭砸在他身上，其實(shí)并不怎么疼痛，但余國慶卻高聲呼疼。

    屋里探出一張緊張的小臉，紅彤彤的。

    第195章祈福

    往年的時候，當(dāng)?shù)囟宋绻?jié)有劃龍舟活動，但這近二十年，因?yàn)槠扑呐f的緣故，劃龍舟被取消，卻還保留著煮柚子葉洗手的習(xí)俗。

    柚子葉可做中藥，有清火止咳等功效，在當(dāng)?shù)厥瞧砀?，和去除晦氣之用?/br>
    柚子葉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香味，是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濃也不烈，細(xì)細(xì)一聞，沁人心脾，特別好聞。把柚子葉加水煮熱之后，它的香味會飄滿整座屋子。

    大人將沾了水的柚子葉點(diǎn)在孩子身上，是為祈福，祈求孩子身體健康，事事順利。

    孩子們則不管這些，手伸到盆里就開始潑水玩，惹來大人們的喝罵，但也只是嘴里罵罵而已，節(jié)日里是不興打人的，便是一向喜歡動手的齊傳宗，這次也只是罵了搗蛋的牛根兩句。

    于是，到了傍晚，村子又彌漫了柚子葉的清香。

    沐浴在這股清香中，端午的晚飯也準(zhǔn)備好了。

    齊家大房的晚飯很平常，排骨燉香菇，韭菜雞蛋卷，素炒空心菜，素炒南瓜花。

    不過就這五道菜，盤子大量也多，比之二房三房的全素菜已經(jīng)好上不少。

    于是，不久之后，牛根又鬧著來大房吃飯，齊悅?cè)ソ恿?，又叫齊興國和齊興民兩兄弟一道去大房。

    齊興民原還是怨恨齊悅的，但被院子里食物的香氣引誘得連吞唾沫，便站起了身。

    “大姐，我吃著我家的飯菜也香，就不去蹭rou吃了?！饼R興國笑嘻嘻的回道。

    齊興民臉色騰地漲紅，二弟都不去，他這個大哥難道好意思去大房蹭rou？咬著牙，他重新坐下。

    齊悅很是驚訝齊興國這個比齊明明還饞rou的半大小子，居然說出這般懂事的話來。

    不過她也沒有強(qiáng)求他，只叫他吃飯完去她屋里玩，而后就牽著虎蛋去了院中木棚，坐下吃飯。

    三房是在自己屋里吃飯，聞著從窗口飄進(jìn)來的rou香，夫妻倆有些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王桂琴忍不住問丈夫：“當(dāng)天你跟爹到底說了什么，為何他回來以后對你更冷淡了？”

    齊傳軍不高興了，將碗往桌上一磕：“吃個飯還瞎咧咧什么？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小兩口結(jié)婚以來，這還是齊傳軍第一次沖她發(fā)脾氣，王桂琴的眼睛都紅了，將手里的碗也往桌上一磕，摟著懷里的孩子就哽咽：“我都咧咧什么了，不過是白問你一句，你就這么大火氣？”

    齊傳軍這會也明白自己剛剛反應(yīng)過了，軟了語氣哄道：“我這幾天心情不好，說的不對，你別放在心上?！?/br>
    “你心情不好，難道我就心情好了？”王桂琴滿臉委屈，“娘對我愛答不理，村里也有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我們對老兩口不孝，都傳到我娘家去了。前兩天我回娘家時還被數(shù)落一通，還讓我沒事別回娘家了?！?/br>
    齊傳軍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有這件事？”

    “你成天陰著個臉，我如何跟你說？”王桂琴抹著眼淚說，似乎受她的情緒影響，懷里的孩子也哭了起來，她忙起身輕顛孩子，一邊哄著，“浩浩別哭，有娘在，沒人讓你受委屈。”

    齊傳軍卻是知道王桂琴這話是給他聽的，他嘆了口氣，自抹了面子，跟王桂琴細(xì)說了當(dāng)日在衛(wèi)生所里發(fā)生的事。

    王桂琴驚住了：“你是說，齊悅跟黃醫(yī)生學(xué)醫(yī)，黃醫(yī)生跟黃秋實(shí)是親戚關(guān)系？”

    “是不是親戚關(guān)系，我說不準(zhǔn)。”齊傳軍這幾天一直在后悔，后悔那天自己腦袋一熱，編排了齊悅，否則不會跟親爹鬧成這樣。

    老爺子剛一到家時，他有想過去道歉，但當(dāng)時老爺子跟齊悅在一塊，當(dāng)著齊悅的面，他抹不下這個臉，到了后來，就更無法開口了。

    王桂琴目光閃爍，將孩子往床上一放，轉(zhuǎn)過身來對齊傳軍道：“你是該跟老爺子道歉，但是不該跟齊悅道歉，你要咬緊牙認(rèn)定你只是為齊悅擔(dān)心，讓他們?nèi)ゲ椴辄S醫(yī)生和那黃秋實(shí)的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系自然是好；若是兩人真有關(guān)系，就讓齊悅趕緊回家，由咱三家輪流去陪護(hù)老爺子。”

    齊傳軍聽到前半段時，不斷點(diǎn)頭認(rèn)可，但聽到后半段，他皺眉道：“為何不直接跟他說，讓我去陪護(hù)，不顯得咱更有孝心嗎？村里的流言也就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