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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七零年代小媳婦在線閱讀 - 第13節

第13節

    余秀蓮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只是還未說出什么,一旁的王淑芬就按耐不住跳出來嘲諷道:“齊悅你真不肯將就那命硬的男人,日后可沒有別的男人肯將就你,你要當一輩子的老姑娘……”

    王淑芬得意忘形,話未落胳膊就被齊老太太賞了一巴掌:“老二家的你長腦子了嗎?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王淑芬被打蒙了,張口嚷道:“娘你打我做什么?我哪句話說得不對?”

    “你說你哪句話說對過?!”齊老太太又氣又恨,老二家的就是個蠢貨,本來老頭子都要應下了,她這一攪和,萬一齊悅反悔了怎么辦?畢竟,這世上可沒有人樂意當一輩子老姑娘。

    齊老太太再次后悔當初同意了王淑芬進門,眼見這個蠢媳婦還要反駁,立時下手掐得她嘶叫,搶先道:“咱老齊家沒有賴在家里的老姑娘,我明天就去城里找芳丫頭,讓她給齊悅找個婆家,盡快嫁出去!”只有離得遠了,齊悅的丑事才有可能遮住,頂多日后不讓她回娘家。至于找的人是老是殘,那就怨不得她了!

    王淑芬并不知齊老太太的心里話,只聽到齊悅要說城里的婆家,頓時顧不得胳膊上的疼痛叫嚷起來:“娘,你要給齊悅找個城里的婆家?”

    王淑芬的聲音又尖又利,那話里透出的酸味和嫉恨在場之人除了懵懂的孩子都聽出來了,齊老太太立時噴她了一句:“你有意見?”

    當然有意見,意見大了去了!

    王淑芬憤憤不平,但對上齊老太太摳進眼眶里的黑眼珠子,所有的憤懣都逼了回去,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臉,想要違心說一句恭維的話,就有一個聲音先響了起來。

    “我才十七歲,距離法定嫁人年齡還有三年。”開口的正是齊悅,聽到齊老太太說要把她嫁到城里,她便意識到要壞,果然剛剛還急得落淚的余秀蓮一下子激動起來,就連齊老頭鎖緊的眉頭都有了松動的跡象,眼見這個大家長要拍板,急切之下,齊悅猛地想起年齡這個大殺器,立時祭了出來。

    但沒想到她話剛一出口,就聽到一聲輕笑,她循聲望去,就見抱著孩子的王桂琴沖她柔柔一笑:“悅丫頭一向聰明,怎么連數都算錯了?你今年十七歲,法定結婚年齡是十八歲,是差了一年,而不是三年。”

    齊悅:“……”

    誰來告訴她,這個年頭的法定結婚年紀居然是十八歲!

    第24章借糖

    慶幸的是這具身體還未超過十八歲,齊悅連聲道:“總歸不到法定年齡,不能領證。”

    齊老太太滿不在乎地說道:“先辦酒成婚,明年再扯證。別說你只是拖上一年,就是抱著孩子去扯證都海了去了。”

    齊悅被齊老太太描述的抱孩子領證的場景驚得抖了一下,忙轉向齊家大家長道:“爺爺,您是大隊干部,不能干知法犯法的事。”

    齊老太太一看她扯上齊永福,頓時氣了:“大隊干部怎么了?還不許老百姓嫁娶了?”

    “行了!”

    齊永福一聲叱呵,將所有聲音壓下,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齊悅身上:“你不到年齡,我也不會逼你現在出嫁。不過李家姑娘的事明天就要解決。”

    齊悅聞言大松一口氣,再次請纓道:“我明天一早去找李家姑娘解釋。”

    “你一個大姑娘解釋什么,還要不要名聲了?”齊永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齊悅一眼,轉頭吩咐齊傳宗夫婦,“你們兩口子去,先提上兩包糖去那小子家致謝,然后再去找李家姑娘的爹娘解釋清楚。”

    齊傳宗喏喏應下,但隨后臉上又露出為難之色,欲言又止。

    齊永福目露了然,轉頭吩咐齊老太太:“去找兩包糖給老大,雞蛋也撿出一籃子給老大。”

    本就不滿的齊老太太聽到這話頓時炸了:“雞蛋就算了,家里哪有糖?老娘能空手變出來啊?”

    看到老伴這番作態,齊永福眉頭跳了一下,沉臉道:“上次芳丫頭拿回來的糖呢?”

    “上次芳丫頭回來都有半年了,哪還剩什么糖!”齊老太太回得理直氣壯,轉頭又罵齊傳宗,“老大,你閨女惹出的事你自己不想辦法,有臉拿你meimei的東西做臉面?”

    齊傳宗被臊得滿臉通紅:“娘你不用臊我,我不用meimei的東西,我自己去找,去借!”

    話未說完,轉頭朝外沖,就連余秀蓮伸手都沒攔住,她只得跟著追了出去。

    望著他們背影轉瞬消失在院門口,齊悅心口堵得慌,什么話也沒說,只沖齊永福鞠了一躬,轉身進了東廂房,關上房門。

    “惹禍頭子,還敢給老娘甩臉子?早晚將你掃地出門!”齊老太太瞪著那扇房門罵道。

    聽到關門的嘎吱聲,齊永福眉頭皺了一下,耳邊老妻猶在罵罵咧咧,不由得心中煩悶,瞪了她一眼:“還沒叨叨累?趕緊回屋睡覺。”

    “說幾句話能累到哪里去?老頭子你還沒給我一句準話,不準齊悅嫁給那命硬小子。”

    “都讓老大明早去那小子家道謝了,你還要什么準話?”

    “萬一李家堅決退婚,那小子要齊悅嫁過去怎么辦?”

    老兩口的聲音不斷從窗口傳進來,只是聲音越來越遠,齊悅沒有聽到齊老頭的回應,房門就被齊明明推開又猛地關緊,她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那人長得可丑了,你不嫁他也好,我可不想被人說有個丑八怪姐夫……”

    齊悅卻沒有心思聽她說這些有的沒的,她打開箱柜,從底層衣物口袋中掏出下午才從齊老頭手中得來的醫藥費。

    “你居然有五……嗚嗚……”

    齊明明望見她手中的錢票,眼都直了,嗓門一下子提高,齊悅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接過她的話頭沖著門外道:“四張五毛錢,一共兩塊錢,本想明天還了小舅墊付的醫療費,但現在只能先挪出來。”

    說著,將錢票往褲兜里一塞,扯著齊明明猛地打開房門,就對上抱著孩子站在房門前的王桂琴。

    四目相對的剎那,王桂琴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恢復常態,一邊輕顛著懷中的孩子,一邊沖她笑問:“這么晚了,你們姐妹要出去?”

    眼前之人神態自若,聲音溫柔,語氣關切,齊悅都不敢肯定,王桂琴是無意中轉過來的,還是有意聽墻角。

    紛雜的思緒不過一瞬,齊悅回了她一笑:“我們走走,一會就回來。”

    王桂琴了然地點頭:“三嬸給你們留著院門,早點回來。”

    齊悅笑著道了謝,拉著齊明明出了院門又走一段路,才對她道:“你想想爹娘可能去哪家借糖。”

    “還能去哪家,村里都沒有一個能存下糖的,只除了村東頭錢大傻家,他有個meimei嫁到縣里,又進了縣供銷社,每次回來都給他帶糖,吃得肥死了。”齊明明撇了撇嘴道。

    齊悅恍然,村東頭的錢家有一個智力低下的兒子,大名叫做錢俊,也就是齊明明口中的錢大傻。

    按說這樣的孩子在這個時代不是被爹娘拋棄,就是有一口沒一口的養著,但錢家卻疼著寵著,只因錢俊是錢家唯一的男娃,唯一能傳宗接代的獨苗,就連他下面的三個meimei也對此沒有怨言。

    別人家的事,齊悅不好評論,只點頭道:“那咱們去村東頭,別讓爹娘為難。”

    夜深了,路上基本看不到人影,只有一路柴門犬吠聲相隨,還有齊明明憤憤不平的抱怨:“小姨年前帶回來的糖足有三包,但都被奶奶藏起來了,然后偷偷摸摸塞給她孫子吃,但一口糖都沒給我吃。”

    見齊悅沒有附和她的抱怨,齊明明不甘心地扯住她的袖子道:“我敢肯定,奶奶肯定還剩有兩包糖是沒拆開的,但她就是不給你當謝禮,你難道不生氣嗎?”

    “我生氣有用嗎?”齊悅反問,齊明明被噎住,半響才嘟囔道:“就算沒用,難道你就不生氣了?”

    齊悅嘆了一口氣,停下腳步對齊明明解釋道:“其實,我沒有生氣,因為她說得對,這糖是小姨的,小姨又給了她,她要如此處置都是她的權利,她不給我,我不怨她。”

    “憑什么不怨?都是她的孫子孫女,她憑什么只給齊興國他們,不給咱們?”齊明明氣鼓鼓地質問。

    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便是如此,齊悅無法說齊明明錯了,但她不能讓她一直偏執于此。

    想了一會,她將手掌伸到齊明明眼前:“你看,五指有長短,人有偏心,這是無法改變的事,那我們只有改變自己,讓自己心平氣和。”

    “我的氣平不了!”齊明明噘嘴賭氣。

    “你氣不平又如何?奶奶可會因此而給你糖,或者因為你生氣而不高興?”

    齊明明咬住了唇,齊悅摸著她的發頂笑了一聲:“除了你氣著自己外,別的什么都沒有改變。你要記住,這世上除了父母,沒有誰有義務非得對你好,也沒有誰有義務將你放在心窩上疼,就算爺爺奶奶也是一樣。”

    其實,就算是父母也不一定就疼愛孩子,不過齊悅不想太過打擊齊明明,況且齊傳宗夫婦雖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對于自己的孩子還是疼愛的,只是這個時代的物質有限,這對夫妻就算拼了命地勞作,也只能提供子女基本的溫飽。

    齊明明被她這一番話怔住,過了好一會,才仰著頭囁嚅著張口:“jiejie……你也一樣嗎?”

    望著她希翼的眼神,齊悅失笑,彈了她額頭一下:“你要是再不改改你這一身臭毛病,我就真的不疼你了。”

    “我哪有臭毛病?”齊明明下意識地反駁,捂著被彈疼的額頭哼了一聲,“你也沒對我多好。”

    口中雖抱怨著,卻偷偷伸手牽住了齊悅的衣袖,見她沒有掙開,齊明明的雙眼笑成了月牙。

    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齊悅失笑,伸手擼了一把她柔軟的發頂,加快步伐往村東頭走。

    第25章人情不好欠

    錢家院子是村中除了殘留的地主家大院外,獨一份的紅磚黑瓦房,院中被鐵鏈拴住的土狗也叫喚得尤為兇狠,齊悅拉著齊明明避開土狗,提高聲音沖著院里喊道:“錢家嬸嬸,我是齊悅,我爹娘可在你家?”

    聲音傳入屋中,臉圓體寬四十來歲的婦人哎呀一聲,拍著大腿道:“剛說到你家悅丫頭,悅丫頭就上門了,可不就是緣分?”

    這婦人正是錢俊的母親馮兆鳳,她面露喜色,但對面齊傳宗余秀蓮的臉色卻不怎么好看,但馮兆鳳視而不見,樂顛顛跨出堂屋,一邊轟狗,一邊招呼姐妹倆進門。

    只是,齊悅剛跨進院門,就被隨后而來的齊傳宗一陣呵斥:“黑天瞎火的亂跑什么?還不趕緊回家?”

    齊悅一時反應不過來,抬頭望了眼天上,月亮當空,星光閃閃。

    “悅丫頭別理你爹,你難得來錢嬸家,怎么也得坐一會陪錢嬸嘮嘮,等走的時候再讓你錢俊哥提了油燈送你們。”馮兆鳳抓住齊悅的胳膊就往堂屋里帶,又沖躺在竹椅上啃著半只紅薯的錢俊道,“俊俊,這是你齊悅meimei,快打聲招呼。”

    體形黑胖的錢俊聽到他娘的招呼,被臉上的rou擠成一條縫的眼睛撐開了三分,而后陡然一亮,甩開手中的紅薯,邁開兩腿喊著“meimei”就直沖齊悅而去。

    眼見如黑熊一般的人帶著一臉的口水鼻涕朝她撲來,齊悅被驚得臉色發白,立時掙開馮兆鳳的手,一腳跨出堂屋門檻,而后就被齊傳宗扯到身后,他張口呵斥馮兆鳳:“錢家的,你要干什么?”

    馮兆鳳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手腳卻快速地抱住撲慢了一步的錢俊,口中賠笑說著“誤會”,又裝模作樣地拍打錢俊:“我的傻俊俊,就算你喜歡齊悅meimei,也不能就這么直愣愣地撲過來,看看,都嚇著你齊悅meimei了。”

    齊傳宗被氣得臉色發黑,扯著齊悅,轉頭瞪向一旁傻了眼的余秀蓮與齊明明:“還不走,等人趕啊?”

    余秀蓮醒過神來,臉色青白地拉住齊明明,跟在齊傳宗身后快速朝外走。

    馮兆鳳頓時急了,顧不得口中嚷著meimei的錢俊,一邊追趕,一邊喊道:“誰趕人了?齊家老弟你可不能誣賴人?有旺,你還在搗鼓干什么,人都要走了?”

    “傳宗,你走這么急干什么?我剛給你找出糖來。”

    就在一家子走到院門口時,錢有旺手中提著兩包糖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一把將糖塞到齊傳宗的懷里。

    齊傳宗臉色一片漲紅,他惱怒地將糖塞回錢有旺的手中:“這糖我借不起,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不就兩包糖嗎?借什么借,算是我做伯伯的送給侄女甜嘴,不用還。”錢有旺說得一臉真誠,轉手將兩包糖放到最小的齊明明手中。

    雙喜字的塑料紙包裝,透出瑩白的細沙糖粒,一袋足有一斤,兩袋就是兩斤,沉甸甸地壓在手上,齊明明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她下意識地咽起口水來,只是這兩袋糖剛落在手中,就被氣惱的齊傳宗奪了過去:“你的糖,她倆沒可沒福氣吃!”

    說著話,就把糖丟向錢有旺,驚起一片尖叫——

    “我的糖!”馮兆鳳撲過去,反倒撞得錢有旺一晃,只來得及接住一包糖,另一袋生生砸在地上,啪的一聲,出現一個口子,瑩白的砂糖沙沙往外漏。

    “這可是上海產的白砂糖,一塊錢一袋!”

    馮兆鳳尖叫起來,撲到地上拾撿糖袋,卻讓裂口撐得越大,等她捧起來,已經漏出了五分之一的白糖了,心疼得馮兆鳳紅了眼沖傻了眼的齊傳宗怒叫:“這糖是你摔壞的,賠錢,不賠你別想走出這門!”

    “汪汪汪——”

    土狗隨著女主人厲叫起來,騰起兩腿撲向齊家人,雖被鐵鏈鎖著沒能真的撲到面門,但咫尺之間,也足夠驚人,齊明明被嚇得哭叫起來。

    齊悅其實比齊明明離得更近,那掛著涎水的利齒差點就刮過她的臉頰,腥氣撲面,她的身體都僵住了,但齊明明的哭喊驚醒了她,她猛地跳起來,一把扯過齊明明護在懷里,抖著手從褲兜里掏出兩塊錢塞到馮兆鳳手里:“一塊錢一袋,這是兩塊錢,錢給你了,這糖就是我家的了!”

    說著,奪過馮兆鳳手中的糖,又一把將錢有旺手中的糖也拿到手里,拉著齊明明轉頭對爹娘喊道:“走了,我們回家。”

    “我們回家。”齊傳宗醒過神來,扯過余秀蓮就跨出了錢家院門。

    “你都辦的什么事!”

    錢有旺似乎此時才反應過來,沖著馮兆鳳大罵一句,又奪過她手中拽著的兩塊錢,拔腿追上齊傳宗,將錢塞回給他,一邊賠禮道歉:“傳宗老弟,婆娘不會辦事,我剛剛都罵過她了,這錢你拿回去,我說了給侄女甜嘴的,怎么能收錢呢?”

    “一塊錢一袋的白砂糖,我齊傳宗的女兒若白吃了,怕是走不出你家大門!”齊傳宗今日先是被親娘臊面,而后又被錢家媳婦拿捏,剛剛更是被她指著鼻子罵,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沖口而出的話刻薄得錢有旺臉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