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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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寧滯在那兒,咬著牙看了蘇吟一會兒,負著氣轉(zhuǎn)身坐到了床邊。 他們就這么陷入了沉默,有點像小時候賭氣時的樣子。那時候他剛登基,她心中對皇權(quán)也沒什么敬畏可言,一賭氣就誰也不跟誰說話。 但最后,總是他先去哄她。 這次他一定不會先去哄她了。這次是她的錯,不管怎么樣,她那天的話都太莽撞了。 沈玄寧這般想著,冷眼脧了脧蘇吟。 她好像跪得很吃力,身子搖搖欲墜。他想想,她的傷還沒大好呢,這么跪著一定很傷身。 短暫的踟躕后,沈玄寧嘆了一聲,起身去攙她。 他臂膀有力,手從她臂下探到背后,向上一提,她就起來了。然后她又要往后退,但被他箍在了原地:“你不在身邊,朕寢食難安。” “皇上別這樣……”這話實在令蘇吟不安生,她下意識地掙扎,可沈玄寧還是沒松手:“但朕這輩子都不會逼你。 ” 蘇吟不吭聲了。 她雖不覺得自己若真進了后宮,他能待她好一輩子,但她相信此時此刻,他的感情是真的。 不僅是真的,而且熾烈誠懇,讓她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付。 “你……回乾清宮吧。母后有懿旨在,你暫不能明著出來,就先在房里歇上一些時日,明面上你還在浣衣局。”他說著,頹喪地一嘆,“等你到了該出宮的年紀,朕一定放你出去。但在你出宮之前……別離開朕。” 平心而論,蘇吟覺得這樣不好。她心知自己在此事上不會做任何退讓,便也不想讓他過多的為這份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感情傷神。 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他這樣低聲下氣地求她,讓她連婉拒的言辭也想不出。 她于是沉了半晌,到底還是點了頭:“好。” “你真是越來越怕朕了。”沈玄寧似乎看破了她的謹慎,自嘲一笑,“朕不會讓你失望的。你等著,最遲明早,朕差人來接你回去。” 離了浣衣局,沈玄寧便直奔慈寧宮而去。 把蘇吟接回去的事雖然要繞過太后懿旨,但他不打算真瞞著太后。另外,后妃冊封的事他也打算再和太后議一議,至少黎氏他是不想再看見了。 他相信黎氏那天不是有心要害蘇吟,不然事情生變后她也不會嚇成那個樣子。但是,不管黎氏是為了作個賢惠還是為了討好他,他都不喜歡這樣擅做主張的人。 他和蘇吟如何,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她還沒當皇后就敢插這個手了,真當了皇后是不是要一天三遍在他耳邊勸他雨露均沾? 他便跟太后說:“黎氏不再冊封了。老師的女兒湯氏為后,胡氏為妃即可。” “嗯……”太后沉吟了片刻,緩緩道,“你不喜歡黎氏,哀家知道。但若拿湯氏和胡氏比,總歸胡家更貴重一些,你讓湯氏為后、胡氏為妃,怕是要起一些風(fēng)浪。” “我會料理好的。”沈玄寧堅定道,“胡家早晚要辦了。但皇后……我想選個能好聚好散的人。” “好聚好散?”太后被他這話說得皺了眉頭,睇了睇他,不解問說,“這怎么講?” “我放不下蘇吟。等她到了二十五歲,我會放她出宮,但若在那之前我能讓她動心呢?”他嘆了口氣,“她二十五時,我已經(jīng)二十七了,到時朝堂大權(quán)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了回來。她想要個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我就一心一意待她,讓湯氏另行婚嫁。” “你……”太后被他震驚了,啞了半晌,斥道,“你荒唐!” “若兒子連大權(quán)都能攬回來,為什么喜歡誰反倒不能自己做主?”沈玄寧問。 “你這是喝了什么迷魂湯!”太后的眉頭鎖得愈發(fā)緊了,“你是個皇帝!再者,蘇吟性子多烈你瞧見了,你就算到時為她遣散了六宮,她就不會計較你先前有過后妃了嗎?你現(xiàn)在想得事事都好,到時若她仍有所介意,你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兒子會料理好的。”沈玄寧回得言簡意賅。 太后剛要再說,一個念頭忽然自心頭晃過。她不禁驚然恍悟,接著看沈玄寧的眼神愈發(fā)復(fù)雜:“……你可真是被那丫頭吃得死死的!” 沈玄寧沉默以對。 太后發(fā)現(xiàn)自己勸不了了。他在男女之情里,簡直就是個傻小子。 蘇吟呢?其實也是個傻丫頭。可架不住他先動心啊,這還不是誰先動心誰吃虧? 太后手里的佛珠循循地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幾番躊躇后,她覺得先不勸也罷。 他現(xiàn)在是正犟著呢。若是過一陣子自己想通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若他當真就對蘇吟專情到非她不可了呢?也罷,人各有命,兒孫自有兒孫福。 不過太后還是多叮囑了他一句:“你要跟蘇吟說清楚,如那天一般的錯處,不能再犯了。” 那種大錯,有當今天子護著,她可以僥幸逃開一次,但沒人能救她第二次。 沈玄寧見母親不再多勸他和蘇吟的事,就松了口氣,笑道:“我知道。” 太后斜睨著他神清氣爽的模樣暗自嘖嘴,心說你在感情的事上可真是個純善的二傻子啊。 · 當日晚上,御前的人就趁夜色去了浣衣局,把蘇吟接了回去。 她先前住的小院都沒動過,可以直接住回去,蘇吟就直接被送進了院中。她傷還沒好利索,走得不穩(wěn),兩個宮女攙扶著她,她的目光便一直盯著地面,免得摔倒。 邁進了屋門,突然又一雙手扶了過來。 兩旁的宮女無聲地一福便退了出去,還闔上了房門。 蘇吟止步:“皇上。” “沒外人了,你放松些。”他說著便扶她往里走。蘇吟不想讓他扶,可眼下又確實再沒有旁人能幫她,也只好借著他的力往里去了。 他扶著她趴到床上,接著就恣意地盤膝坐在了床邊的地上:“得委屈你在院子里悶一些時日了,朕盡量多找些東西給你解悶。” “……奴婢沒關(guān)系的。”蘇吟啞了啞,又輕聲道,“多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