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曉婉聽的微笑起來，并偷偷在心里給燕麓之道了個歉，收回剛剛的腹誹。

    “剛剛你說你一直覺得寧瑤沒平等看待你，其實你在這樣想的時候，本身就沒有把你自己和寧瑤放在平等的地位。你甚至覺得她是因為我才肯交你這個朋友，你冷靜想想這可能嗎？如果你真心不喜歡一個人，會因為我，勉強自己跟那個人交朋友，還事事周到，禮物零食都給她買嗎？”

    蔣瑞雪點點頭，又搖搖頭，“會勉強交朋友吧，但禮物……”

    “勉強交的朋友，在你心里仍然不是朋友，所以你不愿意為她付出，對吧？而且這和有錢沒錢無關，我有錢寧可捐給貧困山區，也不會給不喜歡的人花。你明白嗎？”

    “嗯，明白。”

    “所以你要從心里建立自信。出身不如人，這沒什么，我們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有怎樣的父母、從怎樣的家庭出生，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因此而自卑。第二點我要告訴你的是，父母不愛你，也沒什么。繁殖后代是所有動物的天性，所謂愛與奉獻，不過是現代人的自我洗腦。”

    果然冷酷如燕校草暖不了多一會兒就得走回直面殘酷路線，不過他之所以會以這么冷酷的思維看待親子關系，應該是跟他的家庭有關吧？鐘曉婉默默站著繼續聽。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和天下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都是謊言。我們上了這么多年學、考了這么多試，還是會有不會做的題，何況沒經過任何培訓考試就上崗的父母？

    “剝開為父母二字附加的各種光環之后，他們也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男一女，在出身家庭、受教育程度、成長經歷等等因素影響之下，對人生做出各種或對或錯的選擇——我們的出生，也不過就是他們人生中一個選擇而已。”

    蔣瑞雪安安靜靜，燕麓之也沒要她回應，自己繼續說：“結婚生子，固然是人生大事，但絕大多數人在決定做這兩件事的時候，并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他們或是年齡到了家里催了，就順理成章和一個各方面條件差不多的人走進婚姻；或是一時荷爾蒙作祟，遇見一個自覺此生最愛、不容錯過的人，就草率托付終身，不等了解彼此就生了孩子……”

    “所以不管是出于繁殖本能，還是出于對另一半的愛，而決定生孩子，實際上都跟這個無從選擇的孩子無關。他們愛你，是你的幸運；他們不愛你，也并不是你的錯。

    “父母之愛與別的愛沒有不同，一樣毫無來由、不講道理。有時候你再出色，他們不愛你還是不愛你，有時候你一無是處，一個四則運算題都能把你難哭，他們卻覺得你傻的可愛。”

    不知是被哪一句話觸動，蔣瑞雪再次掉下眼淚，開始小聲啜泣。

    “就像你們都覺得燕麓之很好，我卻怎么都覺得他很討厭一樣。”燕麓之以玩笑的口氣說。

    “放過自己吧，蔣瑞雪，他們只喜歡男孩，那就讓他們去，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能考上五中、能進文科一班，已經足以證明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至于未來，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能走向哪里沒關系，自信起來，努力學習，考個好大學，就算一輩子都不知道夢想為何物，你也會過的比現在好得多。”

    蔣瑞雪聽到最后忍不住失聲痛哭，鐘曉婉卻從燕麓之的話中聽出他自己的心事，忍不住往外走了兩步，探出頭張望一眼，卻見蔣瑞雪正撲在頂著自己身體的燕麓之懷里大哭，燕麓之神色中充滿嫌棄拒絕，兩手卻垂在身側，并沒有推開她。

    然后下一秒，燕麓之目光掃過來，正與偷窺的鐘曉婉撞個正著。鐘曉婉條件反射的縮回去，扭頭就從另一邊溜了。

    5分鐘后，她帶著一身寒氣回到四班，在座位上坐下來時，司彧驚訝的問：“你去哪了？這么長時間，不會一直在外面呆著吧？”

    “唔，散散步冷靜冷靜。”還在想著燕麓之那番話的鐘曉婉隨便敷衍道。

    “你？冷靜冷靜？”司彧失笑，“你還不夠冷靜？”

    是啊，燕麓之確實是過于冷靜了，難道他家的問題，不只是他媽因為再婚再育忽略他？鐘曉婉心情復雜的拿出手機，給燕麓之發消息：謝謝你今天做的一切。

    發完想想，又補充：其實我沒真的討厭過你，我原來只是不懂得欣賞你這種酷酷的類型。

    消息發出去，她立刻后悔，覺得用詞不當，趕緊撤回，重寫：上次說的是氣話，我沒有真的討厭你，零花錢隨你花為證！

    燕麓之眼看著對方把消息撤回，重新發了這樣一條過來，忍不住從鼻子里嗤笑一聲，回復：是么？正好，中午我買了一雙慢跑鞋，999，從你零花錢里扣了。

    鐘曉婉看見以后，簡直心都在滴血，999？！她一個月生活費只有500而已！零花錢就包括在生活費里面好嗎？雖然老爸沒事會給她發個微信紅包啥的，但999？她果斷回復：這個你可以找我媽報銷，大件她出錢的！

    燕麓之那邊，正跟用盡紙巾、還是一臉淚痕的蔣瑞雪說：“去衛生間洗洗臉吧，馬上上課了。”

    然后他陪蔣瑞雪一起去衛生間，自己趁空上了個廁所，就回班級上課，直到這節課下課，才回復鐘曉婉：不，就在你零花錢里扣。

    又說：也不用謝我，我都不知道她們怎么和好的。我還以為結局會是她們倆絕交，“六仙女”分崩離析。

    鐘曉婉：“……”

    氣憤的按著手機鍵盤：那真是讓你失望了！反正買鞋的事我告訴我媽了，她會給錢的。以及，我媽說晚上給你做全素減肥餐，你加油哦↖(^w^)↗。

    燕麓之：你不說我還忘了，你今天怎么沒打卡？早上不會是偷懶了吧？

    鐘曉婉：那個啥，早上吧，出了點意外狀況……

    燕麓之：什么狀況？

    鐘曉婉認真想了半天措辭：身體出了點狀況，就是早上偶爾會出現的那種……生理狀況。

    燕麓之：……哦。但是有那么久嗎？

    鐘曉婉：“……”你問我？？？

    第18章 有情況

    燕麓之很快撤回了那條消息，鐘曉婉也假裝沒有看過，繼續跟懷疑她早戀才舍得下血本減肥的老媽解釋：你不是早就想讓我減肥嗎？怎么我動真格了，你又胡思亂想。也不想想我現在這形象，誰跟我戀愛啊？

    鐘mama：那也不一定，也許就有慧眼識人的男孩子，愛慕你純真的靈魂呢！

    鐘曉婉：我這個年紀都不做這種夢，您怎么還相信有男孩子不重外表重靈魂？我親愛的mama，是你純真，還是我純真？

    當時中年少女·mama王珊敗下陣去，沒想到沒過幾天，真·少女鐘曉婉就被打臉了。

    “六仙女”的內部紛爭和平解決，鐘曉婉和燕麓之都以為他們的生活會回到按部就班的軌道中去，該學習學習，該鍛煉鍛煉，至少不要讓他們總是那么被動、疲于奔命。

    然而墨菲定律總是會在這時顯靈，第二天早上，當鐘曉婉背著書包來到學校，聽見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文科班的小白臉田佳看上太陽女王了！”

    鐘曉婉滿臉問號，伸手按住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劉銳，“停，你再說一遍？誰看上誰？”

    “你也不敢相信吧？！”劉銳人被按住了，臉上卻還是眉飛色舞的，“就文科班那個細竹竿、小矮子田佳，號稱才子那個，看上我們太陽女王了！今天他一早就來學校等著女王陛下，和她一起晨跑呢！”

    這都什么形容詞？人家田佳就是瘦一點唄，矮也是相對他們這幾個打籃球的男生來說，以鐘曉婉目測，田佳應該也有172以上吧？

    不過這些現在不重要，鐘曉婉轉頭看向沉默到有些奇怪的孫嘉盛：“他說的是真的？”

    孫嘉盛滿臉陰郁的看著窗外cao場，以迥異于劉銳的低沉嗓音說道：“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

    劉銳興奮道：“老孫今天來得早，親眼見著田佳早早到學校等人，還和女王陛下說了幾句話，才一起開始晨跑的。”說完他自己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么說來，不僅僅是田佳看上女王陛下吧？他們倆難道……”

    “沒有的事！鐘曉婉根本不可能看上田佳！”孫嘉盛斬釘截鐵的說。

    真正的鐘曉婉轉過頭，稀奇的看著孫嘉盛，還沒等開口，司彧先問了：“你怎么知道？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蟲？”

    誰知孫嘉盛竟然說：“你們別笑，我還真是。我們女王陛下眼光高著呢！她可不喜歡那種瘦弱小白臉，怎么也得是司爺你這樣的，才勉強看得上。”

    鐘曉婉感覺非常詭異，毛骨悚然的詭異：“你怎么知道？”

    司彧插嘴：“你別聽他瞎說，他知道個屁！”

    “不信拉倒，反正我就是知道！”孫嘉盛眼睛重新看向外面，氣哼哼的說，“那個小白臉，沒戲！”

    這下不僅鐘曉婉覺得詭異了，司彧也感覺到一點異樣：“你這樣子怎么跟失寵的嬪妃似的？你又不是人家后宮的一員，輪得到你吃醋生氣么？”

    “誰他媽吃醋了？我就是想看看那小白臉怎么死！”

    劉銳笑嘻嘻插嘴：“不對呀，我也覺得你有點……哎，你什么時候成女王陛下的精神后宮了？”

    孫嘉盛轉頭踢了他一腳：“你他媽滾！”

    劉銳躲到一邊，搖頭碎碎念：“狂躁啊狂躁……”

    鐘曉婉對男生們的玩笑不以為然，只好奇孫嘉盛為啥一直看著外面，就問：“你看什么呢？我來的時候，cao場已經沒人跑步了。”

    “他們去食堂吃飯了。”劉銳搶答。

    “去食堂？那你們今天怎么不躲小賣部偷窺了？”司彧笑問，“隔這么遠能看見什么？”

    孫嘉盛哼道：“離得遠才能看得清呢！”

    “看清什么？”鐘曉婉問。

    “不告訴你們。都走走走，別煩我。”

    鐘曉婉和司彧對視一眼，搖搖頭，轉身進教室了。司彧跟著進去在她旁邊坐下，悄聲說：“我看他是真有情況。”

    他說話時湊近了鐘曉婉，氣息輕輕吹拂在耳邊，她不自在極了，往邊上躲了躲，才說：“什么情況？”

    “你說什么情況，還能有什么情況？”

    鐘曉婉當然知道他指什么，但她不信，“不可能。孫嘉盛有名的顏控。”

    司彧當然也知道孫嘉盛是什么性格，所以他遲疑了一下，才說：“這么一說就更奇怪了，他那張嘴，什么樣的美女他都能評價幾句，但他天天那么關注鐘曉婉，好像真的從沒評價攻擊過她。”

    怎么沒有？昨天還說她100公斤、什么種太陽呢！

    但司彧顯然不認為這是攻擊，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判斷是對的，“我們以前怎么就沒覺得他過度關注鐘曉婉呢？真是，這小子明明表現的很明顯啊！”

    什么啊就明顯了？鐘曉婉搖頭：“我沒覺得，你想多了。”

    “你？”司彧失笑，“你個感情絕緣體，能察覺到才怪了。”他說著站起身，沖鐘曉婉眨了下右眼，“我去瞧瞧去。”

    毫無防備被電了一下的鐘曉婉，回過神時司彧已經不見了，“真沒想到男神也這么八卦……”她心里嘀咕著摸出手機，發消息給燕麓之：田佳是怎么回事？男生們都說他看上你了。

    8分鐘后，司彧都回來了，燕麓之才回復：？？？你有沒有搞錯，要看上也是看上你，跟我有什么關系？

    鐘曉婉想想也是，但還是不太肯承認，就說：哎呀，現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分那么清楚干嘛？你昨天就問我田佳了，你不是真跟他約好的今天一起晨跑吧？

    她這兒打字發消息，旁邊司彧還跟她分享八卦：“孫嘉盛對鐘曉婉絕不是普通的關注。他剛才那樣，幾乎要沖下去和田佳一決高低了。我賭五十塊，三天之內，他一定加入晨跑陣營！”

    五十塊？鐘曉婉抬起頭：“賭了！”

    司彧伸出右手：“今天不算啊！”

    “ok！”鐘曉婉也伸出手和他擊了一下掌。

    講定賭約，燕麓之的消息也來了：他自己自說自話要跟著，cao場既不是你家的也不是我家的，我憑什么不讓他來？

    鐘曉婉：那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說？你跟我說了，我就想辦法勸阻他了呀！

    燕麓之沒回，鐘曉婉等過了一個早自習，他才回了倆字：忘了。

    然后又補充：難道每天發生什么，我都得事無巨細告訴你？需要我提醒，昨天應付你那兩個仙女已經很累了嗎？

    鐘曉婉：可是你一時偷懶不說，過后影響更大啊！再說你明明早上問過我了，順口說了有多難？以后我們還是定個機制，每天下晚自習回家后，互相交代一下這一天發生了什么事，像寫日記一樣。

    燕麓之：憑什么？你的一天可以寫幾篇800字作文，我的一天200字就結束。

    鐘曉婉：“……”

    有這么夸張嗎？她認真想了想自己昨天都干了什么，emmmm，除了早上的意外和孫嘉盛他們說的那堆沒意義的廢話，也就只有她和司彧討論自己和旁聽燕麓之“應付”兩仙女了。但是這兩件事，一不能說，二燕麓之已經經歷、不用說，所以……她連一百字都用不上。

    但是：昨天只是特殊情況啦，她們又不會沒事就鬧一場，哪有那些精力？而且我這邊還真有點情況，這樣吧，晚上睡前我們通個電話，有事就說，沒事就掛唄。

    發完她想了想，又補充：這樣如果我們突然換回來，也有備無患啊！

    燕麓之：你那邊有什么情況？

    鐘曉婉就等他這句：晚上打電話告訴你！

    燕麓之：“……”

    15個小時之后，燕麓之：“……打個賭的事，值得你半夜三更特地打電話告訴我？？？”

    “萬一我們這兩天換回來了呢？司彧提起賭約，你不知道，這不穿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