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腥臭的牢房中,華蒼眸光森寒,橫掃一槍,削斷了兩人的頭顱。 一篷血霧飛濺到剩余三人臉上。 “帶路。”華蒼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倒要看看,你們哪條腿敢碰他一下!” 那詭異的紅色毒瘴濃郁且厚重,與夜色相融,遮人耳目,經(jīng)久不散。 即便有所示警,仍舊有越來越多的人不支倒地,面上泛起青紫。附近的守衛(wèi)也中了招,歌停舞歇,酒翻盞碎,這慶功宴的會場霎時間變成一座無邊牢籠。 暗處有數(shù)個人影攢動,悄無聲息地進入毒瘴之中——是刺客在找尋行刺的目標(biāo)。 少微酒醒了大半。 破霧珠在他手中發(fā)出熒熒微光,隔絕了一小片毒瘴。 沈初、漫陶和淳于南陽與他靠得極近,因此也在變故突生之時搶得了一線生機。他們四人在毒瘴蔓延之時迅速離開宴席上座,以酒水沾濕衣袖捂住口鼻,往偏僻的地方躲去。然而不待他們徹底逃出毒瘴范圍,已有刺客追擊而來。 一個聲音道:“那長豐帝就是往此處跑的!” 少微看看沈初:孤招誰惹誰了? 沈初嚇得一腦門子汗:我哪知道! 漫陶滿臉擔(dān)憂:皇兄小心啊。 淳于南陽朝少微使了個眼色:原來是沖著你來的,那就不要拖累我們了吧。 另一個聲音道:“淳于狗賊也與他在一起!” 淳于南陽:…… 漫陶無奈:你這又是招誰惹誰了? 沈初幸災(zāi)樂禍:哎喲你仇家也不少哦! 少微還了他一個眼色:咱們就不要互相拖累了,分散走吧。 淳于南陽辨認了一下方位,給漫陶再捂上一層絹布,要帶她向南邊逃離。漫陶沒有猶豫,只依依不舍地同少微和沈初揮手告別,就跟著淳于南陽走了。 沈初急道:“這毒瘴……” 少微示意無妨:“不是一擊斃命的毒,否則他們也不用再來補刀。這邊毒瘴淡了許多,他們掩住口鼻,想來還能再堅持一會兒。” 沈初嘆了口氣:“看漫陶這模樣,這渠涼王還算過得去,希望他們能化險為夷。” 少微選擇往東行去:“放心,淳于南陽精明得很,斷不會讓自己吃虧。” 仗著對行宮地形熟悉,少微和沈初有驚無險地避開了一隊刺客。只是沈初到底還是吸入了少許毒瘴,有些頭暈眼花,嘴唇泛出青紫,少微帶他暫且躲進一間偏殿。 因為怕暴露行蹤,少微用衣袖蒙住了破霧珠的亮光,這偏殿又未點燈火,他進來時就被門檻絆了個趔趄。沈初強撐著關(guān)上偏殿的門,領(lǐng)著他家抓瞎的陛下坐到角落稍事休息。 不遠處傳來金戈相擊之聲,有人呵斥,有人慘呼,已是亂成一團。 少微嘲道:“蛇蟲鼠蟻還真不少,都趕上這次機會出洞了。” 沈初喘勻了氣:“陛下當(dāng)真沒想過會出現(xiàn)如此局面嗎?” “想過,但三國會盟勢在必行。”少微道,“不光我這么想,淳于南陽和阿伊達也是這么想的,所以他們才會來。” “為什么?” “因為我們誰也不想做那個過河拆橋的君主,但又想在這次大戰(zhàn)后劃清界限。”少微揉了揉眼睛,“說得好聽點,就是又要籠絡(luò)民心,又要彰顯國威。” 沈初沉吟片刻:“臣明白了。” 雙目雖不能視物,心境卻清明許多,少微這會兒已理順了來龍去脈:“針對淳于南陽的應(yīng)當(dāng)是他在渠涼的爛攤子,他們淳于家慣會玩這套把戲。針對我的么……革朗殘兵不成氣候,聽方才那些人的口音,像是摩羅人,阿伊達不會做這種蠢事,所以多半是燕珈教的信徒,只有他們才會神神叨叨地用那種毒瘴,而且他們一定有解藥。” “陛下英明。”這等敏銳細致的才思,這等臨危不亂的氣度,能為這樣一位君主效力,沈初是真的心服口服,“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要是華蒼在就好了,有他在,孤就不會如此無助了。”少微悠悠地嘆了口氣,“偌大一個昕州城,竟沒有孤的容身之處……” 嗯?怎么回事? 沈初訥訥道:“不是,陛下,咱們不能喪氣,咱們要自救呀。” 少微轉(zhuǎn)了個身,背對他:“好累,孤好難過,不想動了,等他來救吧。” 沈初:“……” 在少微莫名其妙的“難過”中,偏殿陷入一片沉寂,半晌,沈初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陛下,趙梓在昕州安插了一些人。” “嗯。” “這些人……”沈初欲言又止。 少微轉(zhuǎn)回身,側(cè)耳朝向他:“接著說。” “他養(yǎng)這些‘閑人’,本意是為了幫助陛下,當(dāng)初涵王謀反……” “孤知道,他是為了解決孤的后顧之憂,只不過手伸得太長了些。”少微道,“你別吞吞吐吐的,究竟什么意思?是要我借用這些人脫身嗎?” “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借用,但需要三思。” “需要三思?”少微眼神空茫,卻仿佛看穿了一切。 沈初沒有說話。 少微笑了下:“你不信任他。沈三顧,你對他深情厚誼,卻不信任他。” “慶功宴守備森嚴,刺客是怎么混進來的,陛下您沒有懷疑過嗎?” “趙梓從一開始就反對孤來赴宴。”少微摸黑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他當(dāng)真有心害孤,又何必勸阻,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陛下,總歸小心為上。或者您就當(dāng)我吸了毒瘴,不甚清醒吧。” “知道了,孤自有定奪,不過眼下嘛,還是逃命要緊。”少微耳力極佳,聽到外頭說“這間還沒搜”,趕緊拉起沈初,“有人過來了,快,再不走來不及了。” 約莫是他們時運不濟,剛出門拐了個彎,就被刺客前后堵截了。 少微懶得再跑,掀開衣袖,破霧珠的光暈劈開了紅霧與黑暗,照亮了他的臉,以及面前這群蠅營狗茍之輩。 有人驚呼:“是圣珠!他是長豐帝!” 少微拔出天子佩劍,當(dāng)先一擊:“是孤,有膽來殺!” 華蒼趕到昕州城門時,慶功宴已開場過半,全城還在戒嚴中。他匆忙亮明身份,值守城門的士兵頗為猶豫,一方面他們得到的命令就是不得開城門,另一方面他們也認識眼前這人,這位陛下最為寵信、據(jù)說就要一步登天的將軍要入城,放是不放? 然而華蒼卻等不得他們再去通稟,揪出那三個刺客同黨道:“有刺客混入城內(nèi),陛下恐有危險,速開城門!” 那人嚇了一跳,慌慌張張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守城將領(lǐng)下了令:“開城門!” 華蒼抱拳道了一句“多謝”,隨即策馬進城,往行宮趕去。 那士兵仍舊忐忑:“將軍,這要是怪罪下來……” “誰來怪罪?”那將領(lǐng)道,“巡防營剛傳來的消息,你知道剛剛那人受封了什么嗎?” 士兵茫然搖頭。 “他可是……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總之咱們能賣他一個人情,就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再者說,若有刺客對陛下不利,我們攔著不讓他進城救駕,那才真是擔(dān)待不起了。” “哦。” “哦什么哦,行了,關(guān)城門,繼續(xù)戒嚴!” 據(jù)那三名同黨所言,他們?yōu)榻裢戆才帕税私M刺客,早已布好了毒陣殺局,可說是志在必得。在趕往行宮的途中,華蒼突然一陣心悸。 他躍上屋脊,便看見遠處的行宮遮罩了一層紅霧。 終是遲了一步。 少微和沈初且戰(zhàn)且退,偶然間得到四名巡防營士兵的相助。 原本他們已略微占了上風(fēng),不曾想一名燕珈教信徒被逼急了,竟掏出一只蟾蜍模樣的蠱蟲。那蠱蟲通體膿包,大大小小的膿包中充盈著毒漿,那人全然不顧砍到自己身上的兵刃,拼死沖到少微面前,大喊道:“屠戮妖王,祭我神廟!” 在沈初一刀捅穿他后心的同時,他一把捏爆了那只蠱蟲。 “陛下!!!” 大量毒漿噴射而出,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少微和兩名巡防營士兵。 有毒漿濺入了士兵的傷口中,那傷口立刻開始潰爛流膿,士兵疼得生不如此。 少微本能地避讓了一下,但距離太近,還是有數(shù)滴毒漿濺入了他的眼睛,火辣的刺痛感瞬間蔓延…… 周圍是凄厲的痛呼、瀕死的咆哮。 少微閉著眼,強壓下黑暗帶來的恐慌,僅靠聲音辨認方位。 他聽見沈初一聲怒吼,以身體撞開了他。 又聽見刀刃削斷人骨的聲音。 一截斷肢從他耳邊掠過,那猶有余溫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臉頰。 有薄薄的繭,是一只彈琴的手。 “沈初!” 少微接下刺客的三招,又聽左邊傳來破風(fēng)之聲,情急之下只能脖頸后仰,側(cè)身避讓。然而左肩仍是一陣劇痛,破霧珠跌落在地。 他毫無停頓,反手劃開了那人的咽喉。 少微喘了兩口氣。 緊閉的雙目刺痛更甚,似有鮮血滲出眼角。 他抬袖擦了擦,問:“還剩幾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yù)告: 華將軍當(dāng)街強搶賣藥郎。 第67章 君何在 華蒼勒緊韁繩, 急停在紅色毒瘴的邊緣。 他帶來的三名刺客同黨中有一名是燕珈教信徒,那人見到這紅霧后笑得癲狂:“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華蒼照青槍斜揮, 抵上他的咽喉:“如何破解!” 那人瑟縮了下, 卻道:“這毒瘴名為三日沉,解藥只有祭司有, 如果沒有解藥,此霧須三日方可自行散去, 哈哈, 到時候這里頭的人, 該死的不該死的,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