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但那樣,我的尊嚴就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了。” 陶星宇告訴谷妙語和邵遠,這幾天他就躲在老房子里,一直努力回想著自己這份設計的最初思路起始于哪里,如果回想起來了,說不定他就能自證清白了。 “我覺得這個靈感很早就在我腦子里了,但我最近情緒不太好,始終也抓不住它的起源。” 谷妙語看著陶星宇苦惱的樣子,她也跟著苦惱起來。 陶星宇指點她、推薦她的作品參賽,她由此才能夠得獎。他對她是有恩的,她多想幫幫他,報了他這份恩。 “陶星宇涉嫌抄襲”很快演變成了“陶星宇抄襲”。網絡上的人,很聲勢浩大很堅持正義很鐵板釘釘般地拿掉了“涉嫌”兩個字。 谷妙語到了公司后,發現同事們也在議論這件事。 同事們說,想不到陶星宇是這樣的陶星宇,平時霽月風清的才子樣子,沒想到也是江郎才盡,得靠抄襲了,人設崩塌得簡直不要太慘烈,那么多年艸起來的好人設,真是一念之間就毀了,他怎么就想不開要抄襲呢。 谷妙語聽到這樣的議論,站了出來。以前她自己倍受擠壓倍受有色眼鏡打量的時候,她從來沒有為自己辯解過一句話。 她為自己可以放棄辯解。可為對她有恩的人,她做不到。哪怕她明知道站出來之后,和持不同意見的所有人會形成對立,會敗掉這段日子以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好感。 但她還是站出來了。 她很鄭重很認真地告訴大家:陶星宇沒有抄襲,陶星宇他不是這樣的人。陶星宇照顧后輩,愿意給新人機會,他沒有艸人設,他本來就是那樣的好人。 她為陶星宇的辯解果然又把她送到了大家的對立面。所有人都駁斥她:證據那么明顯你還要為他辯解,谷妙語你這種人就叫沒理智的腦殘粉了,你趕緊醒醒吧,三觀啊,救救你的三觀! 谷妙語百口莫辯的時候,她沒想到,居然有個人站到她的陣營里來了。 一個最不可能的人。 駱峰在大家駁斥谷妙語的聲浪中,從他那塊巨大的電腦屏幕后面站了出來。 “陶星宇不會抄襲的。”他說,“我認識他。” 谷妙語:“……???” * 愛打聽一切的小亞,幫谷妙語把她腦子里那些疑問問了出來。 “老大,你怎么會認識陶星宇?你為什么那么肯定陶星宇不會抄襲?說來聽聽啊,不說我們不服!” 駱峰瞧了瞧谷妙語,涼涼的一眼。 隨后他對小亞說:“你們服不服關我什么事?我只負責說我的看法。”他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但還是平鋪直敘地給了個說法,“我有個朋友和他原來在同一家公司,是他帶出來的。當年他在陶星宇手下,隨便畫了個設計圖,陶星宇看到了,覺得他的設計圖很不錯,就幫忙推薦去參賽了。那次比賽陶星宇自己沒有作品參賽,但我朋友卻得獎了。之后陶星宇自立門戶開工作室,我朋友和他就分開了。” 小亞聽得有點不明所以:“可這怎么能得出陶星宇不會抄襲的結論呢?” 駱峰白她一眼:“你是豬腦子嗎,一定要我解釋得那么白你才能懂?陶星宇他要是那種人,就直接拿著我朋友的設計去參賽了,我那位朋友當時就是個行業小透明,大手子竊取小透明的作品當成自己的去參賽去領獎,這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但陶星宇沒有。他不妒才,他誠心地推薦了新人。一個沒有嫉妒心的人,是沒有動機抄襲的。” 駱峰那番話,讓谷妙語想給他鼓掌。她重新認識了他。他也不妒才,他不跟風踩同行,他愿意在同行翻船的時候,幫他說公道話。 谷妙語始終覺得自己真的跟陶星宇和那位國外的設計師撞了靈感了。因為她真的覺得自己腦子里有那個禮堂屋頂和圍墻的印象。 她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到過類似的建筑,所以在潛意識里有了差不多的印象。但她翻閱了所有她看過的書籍和雜志,都沒有找到這個印象的啟蒙圖。 周末的時候,陶大爺叫她和邵遠一起過去吃飯,順便開導開導陶星宇。 “我這個獨子啊,可真是個犢子,都兩天沒刮胡子了。我老伴去世的時候他是三天沒刮胡子,這要是再等一天他還不刮,我怕他把我給咒死!你們趕緊來幫我勸勸他,讓他振作起來,把胡子刮了吧!” 陶大爺清奇的腦回路總叫人前一秒還憂愁后一秒就只顧著哭笑不得而顧不上憂愁了。 谷妙語和邵遠一起去了老房子。 上樓前邵遠毫無征兆地忽然一彎腰。谷妙語趕緊問他:“怎么了怎么了?腰疼還是肚子疼?” 邵遠彎著腰歪頭一笑:“上回陶大爺不是讓你試試我后背嗎,來不來試一下?” 谷妙語笑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嚇我一跳,以為你有病呢!你的后背還是給你未來女朋友留著吧!” 她說完就跑去前面邁臺階,跟逃跑似的,一邁就邁了三個,看得邵遠都忍不住跟著腿筋一緊。 進了屋吃了飯,谷妙語勸了會陶星宇讓他刮胡子。陶星宇還真是聽她的話起身去刮了。 谷妙語對陶大爺嘰咕眼睛:“您不用害怕第三天的詛咒了!” 陶大爺一開心,也對谷妙語也嘰咕著眼睛說:“走我帶你看我家獨子小時候照片去,沒穿衣服的,可好看了嘿!” 邵遠一口水噴出來。 陶大爺把谷妙語帶到以前陶星宇上學時住過的小屋。 進了屋,陶大爺直奔柜子一蹲,拉開柜門開始翻影集。谷妙語環視著陶星宇的房間。 忽然她的目光一定。 她知道她腦子里那種熟悉的印象,究竟是從哪里來的了。陶星宇他的確沒有抄襲! 第64章 你又救了我 第六十四章你又救了我 谷妙語環視房間, 目光最后定在墻壁書柜上。 那里每格旁邊都貼著標簽, 標簽上有備注, 注明從小學到中學的課本、輔導材料, 以及從小學到中學的作業。 課本和輔導材料的格子里還是滿的,但作業那格卻是空的。 谷妙語一邊打量那些格子一邊問陶大爺:“大爺,您是把陶老師的作業本都搬去別墅了嗎?” 陶大爺扭身看她,一點頭:“對啊, 他作業本背面都能用, 沒事記個賬記個仇什么的都好著呢, 我就給搬走了。” 谷妙語笑起來:“那下回去別墅讓我看看您都記了什么瞅唄。” 陶大爺說:“得嘞, 你哪天想去看記得預約啊, 我好把寫你的那些壞話提前撕了。” 谷妙語給陶大爺逗得前仰后合地笑。 笑著笑著,她的眼神定在標注著作業的空格上不再動。 她腦子里忽然一個閃念。那念頭像霹靂一樣, 劈開了她意識里的混沌,露出了清晰的端倪。 她想她知道她腦子里關于陶星宇參賽作品的熟悉印象, 究竟是從哪里來的了, 陶星宇他的確沒有抄襲! 陶星宇刮完胡子,又變成了下巴光滑的儒雅先生。他正和邵遠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客廳, 聊著不尷不尬的客套話。 ——您刮完胡子了? 邵遠問。 ——嗯, 刮完了。你喝水嗎?喝的話我去給你燒點。 陶星宇回答邵遠, 并且答完他也禮尚往來地發了個問。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沒營養,但很安全。這世上最沒營養的話語, 總是最沒可能刺傷他人、最安全的話語。但也是最保持距離的話語。 當兩個男人中間站著一個女人, 當他們都想站得和那個女人更近一些時, 他們彼此之間就只能聊些沒營養的話語了。 谷妙語到達客廳的時候差點被這邵遠和陶星宇之間無營養的對話給無聊死。 她的出現像同時解救了兩個人——假如她再不出現,說不準陶星宇真的要去燒熱水,等他燒好水端出來,邵遠本不想喝也不得不喝了。 邵遠第一時間注意到谷妙語的神色里,有一股興奮和雀躍正被她壓制著。他想她應該是要先要確定一些什么,確定無誤了才會把那些興奮和雀躍解鎖釋放。 他隱隱地,卻又很確定地,知道她一定是找到了可以扭轉事情的什么法門。 她要拯救陶星宇了。 他可預見地看到陶星宇將會把心一寸一寸地送近她。等她收下陶星宇的心,和他開心地生活下去,他就將功成身退了。她不必知道,他曾經那么喜歡她,喜歡到愿意默默地成人之美。 谷妙語并不知道端坐在客廳一角的邵遠,此時此刻內心如何翻涌又平息。 她的注意力在陶星宇身上。 “陶老師,你還記得上回我幫你默了一份設計圖的事吧?” 陶星宇點頭:“當然,我那稿設計最后能讓挑剔的甲方滿意,你居功至偉。”說到這陶星宇停了下,頓悟了什么之后愧疚起來,說,“說起來真是抱歉,我應該好好感謝你一下的,都怪我太忙,是我疏忽了。” 谷妙語連連擺手。這都什么時候了,她提起這件事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討賞。 “陶老師,你誤會了,我不是想求表揚,我是其實是想問你,當時我要幫你默圖,不是沒有紙嗎,然后是陶大爺去找了個本子,讓我用本子背面畫。那本子我記得是你中學時候的作業本,對不對?” 陶星宇點點頭:“是的。” 谷妙語馬上問:“陶老師,那個本子后來你放在哪里了?你沒扔了吧?” 她問完這問題,一口氣提在嗓子眼,等著答案。 “沒有。”陶星宇說。谷妙語提著的那口氣松了一半。 “我把它放在我工作室的辦公桌抽屜里了。”陶星宇說完這句話,谷妙語提著的剩下那半口氣也松了下來。 她剛剛一直被壓制的雀躍到了這一刻終于有點按捺不住被釋放出來。 “陶老師,我們去一趟你的工作室吧!” 最后谷妙語邵遠和陶星宇并沒能夠成功潛入工作室。工作室里面亮著燈,這一抹光讓記者在外面蹲守得很起勁——只要里面有人,等就不白等,總能等出點動靜出來。 陶星宇把車停在工作室對面街角,看著近在咫尺卻不能踏足的自己地盤,體會著什么叫有心無力。 “里面是不是還有人?”邵遠坐在車里先發了問,“既然我們進不去,能不能讓里面的人幫我們把那個作業本帶出來?” 陶星宇拿起手機:“我試試看。” 他撥了工作室的座機。他的車子在夏日夜晚隔出了一片靜謐空間,靜謐放大了他手機的通話聲音。 谷妙語和邵遠聽到幾聲嘟嘟后,電話被人接起。 是個女人聲音,有點熟悉。 “陶老師,是你嗎?這是你的新號碼嗎?你在哪里?你這幾天還好嗎?” 賀嫣然的聲音因為著急,幾乎帶著點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