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魏謹言一直用余光注意著徐九微的反應,看到她望著自己長長嘆了口氣后,心中的那陣疼痛更甚。 聽到他要娶她,居然這般感動,果然…… 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會比她愛他了。 他的……阿九…… 于是,在徐九微完全沒有體會到,魏謹言究竟是什么清奇的腦回路的情況下,她糊里糊涂就被杏兒和紅櫻梳妝打扮,換上鳳冠霞帔,與魏謹言成了夫妻。 直到第二日在新房里醒來,她依舊想不明白,魏謹言為什么要娶她? 身后,不知何時醒來的魏謹言身體附了過來,他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背脊,埋首在她頸間,他低聲問:“怎么不多睡一會兒?阿九。” 徐九微沒有回頭,欲言又止。 總不能說她在思考他腦子到底進了多少海水的問題吧。 暗自翻了個白眼,她的視線在房中打轉。 紅色蠟燭,紅色的紗幔,紅色的床褥,入目皆是一片喜慶的艷紅色,身后那人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一手攬在她的腰間,一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發,側首在她耳垂上那顆小小的紅痣上輕輕吻了一下。 她身子微微戰栗了下。 他低笑一聲,沒有再做什么,就這樣從背后靜靜環抱著她。 徐九微想了好半天也沒得出什么結論,看著滿目的大紅色,還有身后那人身上不斷傳來的溫度,她忽然間生出一種錯覺…… 似乎,這樣也不錯? …… “那……后來呢?他們就這樣成婚后就沒有其他事了么?”身邊已經越發清俊的少年問道。 紅櫻見四下無人,偷偷在那嫩得快要出水的小臉蛋兒上掐了一下,逗弄道:“當然了,有情人終成眷屬,故事自然就結局了,你還想聽到什么以后男的找了十個八個美妾,女的成了怨天載地的黃臉婆的后續?” 小少年聞言狠狠瞪她一眼,哼道:“我皇兄才不會這樣做!” 紅櫻嘖嘖道:“那可說不準了,你看,你皇兄……也就是我家主子,現在看起來不近美色,但是指不定在哪里金屋藏嬌呢。你說是吧,七皇子。” 小少年,也就是莫祁鈺又是一陣狠瞪。 他的一雙紫眸水水潤潤,如同小鹿,看起來不覺兇狠,反倒越發可愛了。 若不是顧念著他的身份是未來的儲君,紅櫻真想把他抱在懷里好好蹂躪一番。 魏謹言如今膝下無子,七皇子莫祁鈺便被他立為太子。 “那后來皇嫂怎么不見了?”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莫祁鈺問道。 這幾年他看皇兄始終是一人,既然紅櫻說他曾經在潯陽與徐九微成親,怎么他回來帝都時沒有帶上她? 紅櫻聞言笑了。 那笑容看似恬淡,卻帶著幾分憂郁之色。 外面下起了大雪,她探頭看了一眼,支起身子,伸著懶腰慢吞吞往外走,邊走邊說道:“七皇子,不過是我編的一個故事罷了,何必問那么多。” 不知何時出來的湛清冷哼一聲,與她擦肩而過。 紅櫻拍了拍胸口,嗔道:“我說湛清,你能不能不要跟個鬼一樣突然出來,嚇死我了。” 湛清懶得理她,她那樣子太夸張,一看就是在演。 被他這般明顯無視,紅櫻絲毫不見生氣,探頭看了一眼御書房的方向,笑嘻嘻地道:“真是傻子。”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湛清心里一沉,今日是那名女子的忌日,所以魏謹言一整日都未從御書房里出來過。 “咱們主子再不娶個皇后,恐怕朝中那些大臣都要造反了。”紅櫻搖頭晃腦地道,扭著腰轉身就走,邊走邊拍拍身旁不知何時出現的林遙。“我說林木頭,你做什么還杵在這里,主子今天都不會有事叫我們了。” 林遙看了她一眼,跟著她一同往外走,在看到她不管不顧就要沖進大雪中時抓住了她的手腕。 后者疑惑地回過頭,美眸中盡是不解。 林遙默然不語,順手就把旁邊放著的一把油紙傘撐了起來。 這再尋常不過的動作,讓向來老是捉弄別人的紅櫻一瞬間居然紅了臉,不過她反應極快,在沒被人發現前已經轉過身,口中還在說著:“林木頭,你倒是越發體貼了,不錯不錯,比湛清那個死冰塊臉好。” 淡淡笑了笑,林遙靜靜走在她身旁。 抬頭望著從天而降的雪花,在無人注意到的角度,紅櫻唇畔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是啊,她方才所說的,僅是個故事罷了。 在那故事里,那個總愛穿著一身素衣白裙的女子并未死去,那個白衣翩翩的男子也未如現在這般成為嗜血殘忍的暴君。 他會傾盡余生寵她,愛她,呵護她。 一切都那樣完美。 與林遙一同沉默著走過回廊,在轉角處時,兩人意外的發現魏謹言居然站在不遠處的雪地里。 他何時離開御書房的,他們這些一直守在門外的人竟半點沒察覺。 可是看著眼前這一幕,兩人都沒有上前打擾的念頭。 魏謹言一動不動站在雪地里,想到的卻是多年前與徐九微在雪地里的情景。 那時他走在前面,她亦步亦趨跟著,每一步都恰好踩在他在雪上留下的腳印里,他無意中回頭瞧見這一幕不禁笑了。 她窘迫地別開臉,不讓他發覺自己瞬間紅了臉。 那時他和她都沒有撐傘,任由雪花撒了滿頭滿身,她還曾嬉笑道:“你看這樣像不像共白首了?” 往昔種種在眼前一一浮現,他攤開掌心接住一片片落下的雪花,忽而扯了扯唇角,幾不可察地笑了笑。 若是可以,他寧愿回到多年前,回到那場遙不可及的舊夢里,看她在雪地里踩著自己的腳印慢慢跟上來…… 霜雪落滿頭,也算是白首。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解釋一下,就是現在這第三世讀檔重來的一個妄想番外,不要當作正文 第50章 那似真似假的記憶恍惚還在眼前浮現著, 以至于徐九微看清楚那張熟悉的容顏時,久久未回過神來。 “你在這里作什么?”莫藍鳶問道。 方才遠遠瞧見她坐在臺階上, 一動不動,連下起了雨也不知道躲, 鬼使神差的,他在韓冰不解的眼光中一步步走了過來。 見徐九微始終呆滯地望著自己,沒有反應, 莫藍鳶皺了下眉, 當即準備邁步離開。 他今夜一定是著了魔。暗嗤一聲,他轉身就走。 “莫藍鳶……”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仿佛也滲進了雨絲,冰冰涼涼的,壓得很低, 像是有無數話要說, 卻因為某種不知名的情緒統統哽在了喉頭,難以出口。 剛剛那些畫面太過震撼,一時之間徐九微難以消化。 如果系統說的是真的, 她看到的也是真的,那應當就是第二世中莫藍鳶的結局。可……他為何要用自己的命來換她的命, 明明前兩世里他們來往甚少,莫藍鳶沒有理由為她這樣做。 街上的行人和商販們已經漸漸離去,四下肅穆無聲,只聞得淅淅瀝瀝的雨聲滴落在傘上,發出“嗒嗒”的響聲。莫藍鳶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回頭看了她半晌, 見她發絲和衣裙都被濛濛細雨潤濕了,嘲弄地道:“你是傻子?沒事大半夜坐在雨里干什么。” 若是以往聽到莫藍鳶這般嘲諷她,徐九微肯定在心里問候他好幾遍,但現在她心中五味雜陳,只得垂眸斂去眼中復雜的情緒,慢吞吞地道:“我……在等人。” “哪個蠢貨會與你一樣三更半夜不回去——” 話還未說完,莫藍鳶突然反應過來,徐九微認識的人屈指可數,她會在這里等的人只可能是那一個。 神色微變,他的目光一瞬間冷得駭人,一股莫名的怒氣從心底涌起,再次覺得自己今晚著了魔,連半個字都懶得跟再她廢話下去,拔腿就走。 “……” 徐九微這次沒有再叫住他。 以往她總是很怕他,今夜得悉了一些事情后,對他的恐懼和惶然不知不覺就淡了幾分,以至于剛才脫口喊出他的名字。他一如既往穿著那身紅衣,往日里她總暗中吐槽,此刻看到那一片艷到極致的紅,卻覺得眼眶一陣刺痛。 為什么是莫藍鳶?他又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想不通。 身后的人一直沒有動靜,耳邊只有滴滴答答的雨聲縈繞著,莫藍鳶走到轉角處時,不經意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 她還站在原地沒動。濕潤的黑發半散落在肩上,在雨夜中散發出奇異的瑩然,如同水底生出的蔓蔓水草,她的臉上不斷有水珠滾下,一雙澄澈如溪的眸子透過斜斜織就的雨絲望著他,帶著若隱若現的彷徨之色,似有千言萬語,又到底什么都沒說。 她在雨中等待的人,并不是他。這個認知令他心底深處乍起的一絲波瀾驟然消失不見,余下的只有滿心滿室的漠然。 “主上。” 韓冰幾步走過來,低聲道:“宮里傳來消息,皇上命您進宮見駕。” 莫藍鳶執傘的手在空中頓了頓,他側首看韓冰:“何時?” “立刻。” ************ “喲!” 在原地站定許久,直到莫藍鳶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幕中,徐九微回望一眼長街的另一頭,仍未看到魏謹言前來,便打定主意回去剛才那里看看,誰知一轉身就對上一張嫵媚艷麗的臉,黑色勁裝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體,愈發顯得妖嬈。 是魏謹言身邊的暗衛,名喚紅櫻。 “你?”好一陣子沒見過她,徐九微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凈,在這種時候見到她不免驚訝了下。 紅櫻笑嘻嘻地摸了一把她的臉,在她避開前就快速收回了手,極為輕佻地道:“哎呀呀,徐美人兒,今天是我來接你回府。誰讓湛清那死冰塊不肯來呢,就由我來了。” 嘴角抽了抽,徐九微直接無視她后半句話。 “發生什么事了嗎?”她問。魏謹言既然派了紅櫻來接她,應當是有事發生。 “這個么……”紅櫻拖長了聲音,笑嘻嘻地道:“你回去就知道了。” 狐疑地睇她一眼,徐九微沒有多問,隨她一同往回走。 “說起來,你怎么不找個地方躲躲雨。”瞥一眼她潤濕的頭發和衣服,紅櫻嘖了一聲。 “……忘了。”停頓片刻,徐九微道。 那時她心里腦海里都只有那些讓她震驚得無以復加的畫面,哪還有心思管有沒有下雨。 聽出她的敷衍之意,紅櫻也不計較,順著她的話逗弄道:“這可不行,你若是回頭病了還是不好了,主子可不會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