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趙霖啟走后,大殿里只剩下嬋衣與蕭澤,蕭澤喉結動了動,目光灼灼的看著嬋衣,極力壓抑著心中的迫不及待,聲音暗啞道:“你適才,相對朕說什么?” 嬋衣“啊”了一聲,有些局促的攪攪手指,說:“小女……小女就是問問,陛下喜歡什么。聽聞您馬上加冠,小女不知道該送點什么東西給您。” 蕭澤聽了心里又有些冷,目光里的失望猶如實質。其實他該高興的,畢竟她還惦記著自己的生辰。可是,這不是他想聽的話。 “你有心就好。”他將前傾的身子收回來,收斂起適才的失態,神情有些淡漠。 “但或許朕的生辰,你是等不到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嬋衣猛地抬頭,聲音有些遲疑地問:“您這是什么意思?” “朕過幾日便會與太后說,先將你送出宮去。” “太后娘娘,不會輕易同意的。”嬋衣舒了一口氣,又覺得有點失落。 “朕自有辦法,你放心便是。”蕭澤再沒有提起納妃之事,也沒有提起那夜他將她看光之事。 嬋衣覺得自在了許多,又有點失落,她知道自己否認不了,她對蕭澤是喜歡的。但是礙于種種因素,她只能忍下心,在這情愫尚未發展成參天大樹前,決然斬斷。 兩人又不咸不淡的說了幾句,雖然看起來很平和,但她還是能感覺到,蕭澤的疏離冷淡。她悄然的嘆了一口氣,為這段少年懵懂紛雜的感情感到失落。 很快,大殿里彌漫著一股凝滯的氛圍,蕭澤冷冷淡淡道:“朕要批閱奏擇了,你自便。” 嬋衣點點頭,她在宣政殿呆了大半個月,早已將這里面的擺設摸透了,甚至對蕭澤批閱奏擇時的習慣都了如指掌。隨即,她便在他左下手的小桌子,也就是自己平常寫字的那張上,挽著衣袖開始研墨,算起賬來。 漸漸地,她沉浸在了手邊的賬冊里,甚至連趙霖啟拿來的算盤都用不上,肅著臉手下動作飛快,一面隔一小會兒就翻一頁。 蕭澤批閱了一會兒奏折,忽然擱下朱筆,側首看向她。 小娘子仍舊是一襲紗裙,只不過今日是嬌嫩的鵝黃色,比往日的青綠色顯得活潑許多。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一張白嫩的臉蛋緊繃著,神情極為認真。 若不是理智提醒他,他還以為兩人還是沒有隔閡前的模樣。每日她下學后,她便抱著自己的小書兜慢吞吞的,有些不情不愿地來到宣政殿,聽自己講課或者趴在那張桌子上,苦惱的抄著課文。 蕭澤嘴角嘴角微微一揚,但很快又回過神,收斂了笑意,變為面無表情。 嬋衣算完那堆賬冊,已經是酉時末了,她揉揉發酸的手腕,小幅度的活動活動肩膀,忍著腿麻站起來,說:“陛下,小女算完了。 ” 蕭澤擱下朱筆,見她皺著白嫩嫩的臉蛋,昏黃的燭火映耀在她的臉上,為小娘子增添了一抹楚楚動人。 “完了就放到那里,先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嬋衣點點頭,行了一禮準備退下,但又忽然轉身問:“那秦夫子那里,陛下能否幫幫忙?”她有些羞赧。 蕭澤冷淡道:“你放心。” 嬋衣低著頭,便退了下去。 還未等蕭澤對孟太后提出讓嬋衣出宮一事,宮外先傳來消息,陳氏病危。 嬋衣得到這消息時,是剛從崇文館下學回來,那日天氣有些陰沉,悶慌慌的。她照例先回到孟太后處,向她請安。 一進大殿,她便敏銳的察覺,大殿里的氣氛不對勁。 她垂下眼,向孟太后請安:“太后娘娘這是怎么了?” 孟太后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道:“還是讓平姑姑給告訴你吧!” 嬋衣心底有些不安,她笑到:“太后娘娘和平姑姑這是在和嬋衣玩兒什么,這般神秘?” 平姑姑道:“小娘子,陳夫人病了。” “怎么回事,您說清楚!”嬋衣心里一驚,連忙看向平姑姑焦急道。 “大公子想讓您回去一趟,您見到大公子,就知道了。” 嬋衣看向孟太后,孟太后沖她點點頭,說:“你回去住幾日,好好陪陪你阿娘。” 嬋衣聽到這話,心里沉了下去。孟太后這話,就跟讓她回去陪陳氏最后一程一般。還有大兄,他是怎樣向宮里遞進來消息的? “快去收拾收拾東西吧!晚了宮門就關了,便得明日才能出宮。”孟太后嘆息道,“回去替哀家給你阿娘帶一句話,讓她放心,你們兄妹三人有哀家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還有,哀家已經讓太醫去了孟宅,你也趕快回去吧!” 孟太后越說,嬋衣心里就越緊張,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 她匆匆行了一禮,提著裙擺忙回了芳華居,隨意收拾了幾件衣物,便帶著鳴玉鳴翠出了宮。直到坐到馬車上,她還覺得有些不真實。前段時間她回去,明明阿娘還好好的,怎么一轉眼就病重了呢? 甚至,能讓孟太后語氣沉重,輕易放她出宮。 嬋衣在孟宅門口下車時,門口已經停了幾輛馬車,應該是太醫院的人已經來了。嬋衣一言不發,提著裙擺跨過門檻,神情焦急。 “嬋衣,你回來了?”孟朗在上房站住,手里正端著藥碗,目露驚喜。 “大兄,阿娘究竟怎么了?”嬋衣小跑至他身前,掃了一眼他手中藥碗道。 孟朗沉默了一瞬間,側開身子說:“你隨我進來吧!” 嬋衣抿抿唇,心中忐忑的進了屋。 屋里,一位太醫正坐在床前,手搭在陳氏脈搏上,皺著眉一面捋著胡須,思索著什么。良久,他站起來對后面幾位太醫搖搖頭。 嬋衣忍不住問:“太醫,我阿娘究竟怎么了?” 幾位太醫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令母這病蹊蹺,恕老夫等人無能為力。” 嬋衣瞬間紅了眼眶,撲到陳氏床前。待看到她面色慘淡,眼眶凹陷整個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時,眼淚終于控制不住落了下來。 她將手搭到陳氏猶如皮包骨頭的手腕上,擦了擦眼角的淚,把脈到。 她身后的幾位太醫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 漸漸的,便見跪在床頭的小娘子,神情越來越灰白,最后終于泣不成聲道:“不會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明明一個月前回來時,她還面色紅潤好好的。怎么過了一個月,她就成了這幅模樣?不過一個月,為何阿娘的身子忽然衰敗成這般,猶如七旬老人的身體? 不知何時,孟朗來到嬋衣身后。俊朗的面上留下一行淚,重重的跪在陳氏床頭,顫抖著手握住陳氏的手,附身低泣:“阿娘……” 幾位太醫目露不忍之色,拱手道:“孟公子,令母這般只能盡人事看天命了,請節哀。” “阿娘……”嬋衣附身哭泣,一聲又一聲的呼喚陳氏。 陳氏恍惚的睜開眼,艱難道:“嬋衣,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阿娘。女兒不孝,現在才回來。”嬋衣哭到。 “嬋衣……你以后要好好的……阿娘不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你平安喜樂便好……”陳氏艱難的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往后,阿娘不在了……你們……你們要照顧好自己。”陳氏扭頭看向孟朗,說:“好……好……照顧……meimei……” “我會的,我會的阿娘。”孟朗握住陳氏的手,二十來歲的男子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 蕭澤:今天我無話可說,因為媳婦兒哭了。 因為劇情的原因,前面真的快不起來,不過后面的劇情就能加快啦!我真不是故意拖沓=_=,么么噠,小仙女們,今天發前五十紅包! ps:明晚十點更新。 ☆、第54章 054 054 今年的長安城,比去歲雨水還要多。三伏天剛過,便下起了連陰雨,讓人猝不及防,連忙將身上的薄紗裙換成布裙。 嬋衣在廚下熬著雞湯,抿著唇靜靜地看著灶間跳動的火苗,神情恍惚。 “小娘子,雞湯熬的差不多了。”鳴玉墊著腳尖看看,回頭對蟬衣說。 窗外雨聲滴答,陳氏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嬋衣這才回來幾日的工夫,她的身體便衰敗的如垂垂老矣的老嫗。 “把傘拿來,我給阿娘送去。”嬋衣用抹布墊著手,從爐子上取下砂罐,一面將里面的雞湯舀出來,一面吩咐鳴玉。 “啊是!”鳴玉連忙拿出門后的油紙傘,為嬋衣撐開,隨她往上房走去。 “嬋衣。”剛走到門前,孟朗恰好打開上屋的門,見到嬋衣站在門口,肩頭被毛毛細雨漂濕,便連忙讓開身子,讓她進屋來。 “怎么又去廚房了,這些事情有劉mama在。”孟朗接過她手里的雞湯,倆人一面往屋里走去。 “我也只能為阿娘做這些了。”嬋衣抿著唇,盛出一碗雞湯,小心翼翼的往陳氏嘴里喂去。這幾日陳氏大多都是昏迷不醒著,只能喝下去流食,嬋衣便換了法的熬雞湯給她補身子,就為了將她的時間拖的久一點。 “嬋衣……”孟朗艱澀的喊了她一句。 “廚房里還剩下許多,大兄一會兒去喝了吧。”嬋衣用手帕將陳氏嘴角流出的雞湯,輕輕擦拭干凈。 孟朗喉嚨哽咽了一下,連忙偏過頭去不敢再看嬋衣。 “大兄。”嬋衣一面給陳氏喂雞湯,一面問:“阿娘病之前有何異常,我不相信阿娘會這么突然便病了。” “沒有。”孟朗悲痛的搖搖頭,紅著眼眶,將淚水強憋了回去。這幾日,嬋衣將這話問了數不盡有多少次,可他們卻未發現一點異常。 “大兄,我還是不想放棄。阿娘怎么會就突然病了呢?定是舞陽在暗中使鬼。太醫院那么多太醫,我不信沒人能救得了阿娘。我再去求求太后娘娘,讓她派太醫來為阿娘診治。” 陳氏的病癥,太醫院給的結論是,陳氏早年勞累過度,生產時傷了身子。此時舊疾忽然全部發作,身體才忽然衰敗的。 嬋衣不信,她的醫術雖然算不上十分高超,但怎么可能會號不出脈來? “太醫院的太醫這幾日能來的都來了,剩下的都是醫女之流。嬋衣,太后娘娘也幫不到我們。”孟朗搖搖頭,道出這一殘忍的事實。 “太醫院沒有人能救,這天底下總會有人能救。”嬋衣抿著唇。 “哎……”孟朗摸摸她的腦袋,想要安撫她,卻半響才道:“我已經給你二兄去了信,他不日將會趕回來。” 孟黎在外游學已逾三年,也該到了回長安的時候,原本嬋衣想著一家子終于可以團聚,卻不想在這個時候,陳氏的身體出了毛病。 “說不定,你二兄會帶回來好消息。”孟朗這話,其實只是安慰安慰嬋衣,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希望如此……”嬋衣喃喃道。 “大公子!”就在這時,外面的門被敲響,時風站在外面稟報到:“大公子,孟大人和舞陽郡主來了,正在門口說是要來探夫人的病。” 孟朗聞言眉頭蹙起,對著門外道:“你讓他們先等著,我馬上就來……” “不用了大兄,我今日便親自去會會他們。”嬋衣忽然站了起來,將陳氏喝完的雞湯碗重重的擱在桌子上,繃著臉就往外走去。 “嬋衣,你不要沖動!”孟朗連忙道。 “大兄放心,若不是舞陽做的,那我自然也不會冤枉她。”嬋衣打開門時,回頭說了一句便大步走了出去。 孟朗擔心嬋衣沖動,讓舞陽郡主抓住把柄,便喚來劉mama守著陳氏,自己趕去了門口。 還未到門口,便聽到嬋衣冷聲說著:“二位究竟是上門探病,還是來看我阿娘何時死?” 她嗤笑著繼續:“恐怕要讓兩位失望了,我阿娘身體還好。一定會比二位活的更久,二位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