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薇的體會夏瞳是沒有的。

    停下動作，側耳傾聽，夏瞳差不多了解發生什么事了，荊薇把演出服扯了一個小口子，這樣的衣服送過去，自然會招來對方的不滿。

    皺了皺眉，夏瞳猜測可能是荊薇對自己要打雜這個事實在不滿，所以一氣之下手上力道就大了些，把衣服扯破了。

    聽了一會兒就不想聽了，聽到荊薇的哭聲她頭疼。

    全身心沉入到舞蹈中，正好這段時間也沒有事情找上門，夏瞳練得很盡興。

    練完了還有關系好的小jiejie們幫她提出她剛剛哪里的動作不對，太過了或是不夠流暢，讓她受益匪淺。

    過了一會兒荊薇吸著鼻子，瞪著一雙紅紅的兔子眼進來了，何老師在她身后也進來了，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眉頭也皺得很緊。

    “夏瞳，你先帶荊薇逛逛舞團，順便去檢查一下一號禮堂的鐵架臺，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我叫小小她們待會兒過去。”

    夏瞳自然是應‘好’，正想帶荊薇去，何嵐又叫住了她，問：“我看你這些日子和小小她們一起排練，《綠湖》的灰天鵝一角的動作你都記下來了嗎？”

    夏瞳有些驚訝的看向何嵐，心中有了一個讓她不敢相信的猜想，“我記下來了，在小小姐的指點下還跳過兩遍。”

    聞言何嵐的眉頭總算松開了些許，問：“那跳的怎么樣？”

    還不待夏瞳回答，那邊的小小就道：“夏瞳跳得還不錯，除了不太熟練，動作要領都掌握了。”

    夏瞳咬著唇眼巴巴的看著何嵐，“何老師，怎么問起這個了？”

    何嵐也沒賣關子，直接揭曉了答案：“前幾天綠茜腳扭傷住院了，我剛剛接了個電話，她舊傷復發不能表演了。”

    何老師沒有說更多，比如那個綠茜為什么本來只是腳扭，最后卻又舊傷復發了，夏瞳也不關注這些，她只知道這是給她機會的意思。

    舞團這么多人，就算《綠湖》里灰天鵝只是配角的配角，也不缺人來跳。

    夏瞳知道這機會一定是何老師給她爭取來的，不然她一個編外人員，怎么可能有這個機會，當下就想要躬身道謝。

    何嵐馬上阻止，只道：“你好好跳就行。”

    看夏瞳得了機會，舞團的其他人也不嫉妒，和平時不同，快到年關，她們都非常忙碌，身上幾乎都有角色。

    灰天鵝這一角色，短短不過一分鐘的露臉機會，卻要排練二十多個日日夜夜，很是雞肋，沒了也不可惜。

    但她們不嫉妒，卻不代表荊薇也一樣，在荊薇心里，何老師就是偏心，什么都想著夏瞳這個搶人男友，道德敗壞的家伙，卻都不愿意給她一個機會。

    夏瞳的心情很好，臉上揚著笑容，帶荊薇去參觀舞團，順便檢查一下之后要用作道具的鐵架。

    荊薇一路上對著夏瞳都沒有好臉色，夏瞳也是不懂了，自己招她惹她了，還是她本來就是這個性格，對誰都豎起滿身的刺？

    荊薇氣不順，意難平，在檢查鐵架時還氣不過的踹了兩腳。

    “哎——這是要當道具的，你不輕點兒還踹？你再這樣我告訴何老師去。”

    一聽夏瞳這話荊薇瞬間炸了：“告何老師告何老師，何老師是你什么人啊！我就是要踹怎么了？”

    說著還重重地踹了兩腳。

    鐵架本來就有點不穩，荊薇這接二連三的上腳，頓時歪了一點，這一歪就出問題了。

    “喂——荊薇，讓開！鐵架要倒了！”

    看荊薇避讓不及，夏瞳還直接上手拉了，鐵架是往荊薇那邊倒的，夏瞳是來得及拉開荊薇的。

    一把拽到了荊薇的袖子，荊薇看到抓著自己袖子，想把自己拉開的夏瞳，腦中突然閃過了剛剛何老師對夏瞳的器重，手向夏瞳伸了過去……

    “嘭——”鐵架倒了。

    “啊——”

    第46章 信仰

    “導師，您在說什么，怎么可能是無意的，可是……這樣夏瞳她……”

    “無論您是怎么想的，我絕對無法原諒這種事，這是一個人的品行問題，反正荊薇是絕對不能留在我身邊了！”

    和恩師爭論了一番無果，何嵐的心里也是久久無法平靜。

    何嵐從來都以為恩師也和她一樣，對這種事絕對是零容忍，但也許……只是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在恩師的親友身上。

    因為不曾牽扯到自己在意的人，所以才能那么大公無私，到頭來……原來恩師也無法擺脫私心。

    “抱歉，夏瞳……”

    夏瞳看著自己被繃帶包裹的左腳，眼中的神色很是平靜，畢竟她知道自己的腳會好的，并沒有像醫生說的那么嚴重，現在只不過是蛻殼前的虛弱期。

    而且這種事情，其實也怪不得何老師，畢竟芭蕾舞這個圈子，很多時候出生就代表了很多東西。

    比別人更高的起點，最好的資源，長輩的言傳身教，以及……各大舞院、舞團中盤根錯節的關系。

    夏瞳曾經也是特權階級，對這些明白的很，但明白，不代表能接受，公平的較量她從來不會害怕，但這種不擇手段、排除異己的行為，真真的讓她感到惡心。

    看著夏瞳綁滿白色繃帶的左腳，何嵐心里也不好受，正想著安慰幾句，接到一個來自舞團的通話。

    何嵐接起電話走出門，為防夏瞳聽到什么，讓她的心情更加糟糕，何嵐還輕掩上了房門，走的遠了些，但以夏瞳現在聽覺的靈敏度，她做得這些都是無用功。

    “何姐，《綠湖》的灰天鵝一角肯定是要換人了。”

    “這個我知道，換了三組的誰？”

    對方大概沒料到何嵐會這么問，沉默了會兒才道：“不是三組的，是……荊薇。”

    “什么！”何嵐真的沒料到會是荊薇。

    “還有何姐，你說的想推薦夏瞳畢業后進第二舞團的這件事，可能也要黃了，上面要看林老師的面子的。”

    林老師，即荊薇的外祖母，算是華國資深的芭蕾舞舞蹈家了，家世人脈之強大，常人難以想象。

    誰都你想到經過這事之后，夏瞳勢必與荊薇勢不兩立，舞團招納一個與她外孫女有仇的成員，顯然是沒好處的，夏瞳又不是那種才華高到能讓她們不顧一切都要留住的人。

    權衡利弊之下，最終被放棄的，自然是夏瞳。

    何嵐和對方通話的聲音一字不差的傳入夏瞳的耳中，將一切聽得真真切切的夏瞳，原來并不算糟糕到底的心，頓時低到了谷底。

    掩面，忍住那種想哭的沖動，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從來沒有這么委屈過，有本事真刀真槍的來啊！這樣算什么？

    接完電話進來的時候，何嵐整個人都散發著低氣壓，她是絕對接受不了這樣一個結果。

    但作為一個憑著不錯的天賦和自身的刻苦，憑借自己的汗水一路殺出重圍的普通出生的舞者，除了恩師這一個靠山和多年來的自己積攢下來的一些人脈，何嵐是沒有其他依仗的。

    家世、人脈、影響力都比不過，她憑什么為夏瞳出頭。

    “抱歉，夏瞳……”最后，除了說抱歉，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您不要再向我道歉了，您不欠我什么的。”

    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波濤洶涌，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

    夏瞳早就明白一件事，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的現實，無論哪行哪業，要么以絕強的實力碾壓別人，要么以身后勢力為自己大開綠燈，都沒有，除非有大機緣，不然就只能默默沉寂下去。

    “不要為我擔心了，就讓我自己呆一會兒吧！”

    “那你自己注意一些，不要想太多。”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又好像說什么都沒有用，何嵐還是離開了，神情帶了些落寞。

    門剛一關上，決堤的淚水就洶涌而出，她與第二舞團就一步之遙，最后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失去了競爭的資格。

    周毓趕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夏瞳，他放輕了腳步，走到夏瞳的身邊，抽出手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周毓覺得夏瞳眼睛紅紅，睫毛帶淚的樣子，還是挺可人的，但那些讓她哭的人，就實在面目可憎了。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好像你也是在哭。”

    夏瞳聲音啞啞的糾正：“第二次。”

    怕周先生聽不懂，她還解釋了一句：“第一次是您和莊小姐爭執的那次。”

    “哦，原來還有那次嗎？”夏瞳不說，周毓都快忘了這件事。

    “周先生，我進不了第二舞團了。”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進第二舞團，這是她重生以來最初就定下的目標，卻沒想還沒開始，就已經落幕，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一接到夏瞳受傷的消息，在趕來醫院的一路上，周毓就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聽夏瞳說進不了第二舞團，他自然就知道了原因，眸子頓時就冷了下來。

    屈起手指敲了下夏瞳的額頭，看她捂著腦門吃痛的望著自己的樣子，暫時的疼痛總算是讓她的臉上有了些許的生氣。

    夏瞳不解的望著周毓，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怎么做，卻聽周毓緩緩道：“夏瞳，既然想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你的視野就應該更寬廣一些，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可以走的更遠，比如……去f國的皇家大劇院跳舞。”

    周毓的這話讓夏瞳深深的震驚了，在夏瞳眼中，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的展望能督促自己前進，但妄想自己做不到的事，那就是白日做夢了。

    “我怎么可能辦得到。”

    周毓卻是笑了，難得的溫和：“別說自己做不到，夏瞳。你的野心，決定了你將來能到達的高度，竟然選擇要走這條路，自然就要做最好的那個。”

    真狂妄！

    是的，這是夏瞳第一次體會到，很多人對周毓的這個評價所為何來。

    不過……

    周先生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如果他說錯了，那只要把錯的變成對的，那最終就還是對的。

    對于周毓的信仰，就像她對他的依戀一樣，早就深入骨髓了，這樣狂熱的追崇，大概……也是一種病態。

    深吸一口氣，夏瞳正襟危坐，看著周毓鄭重的道：“我想我需要去報名參加天鵝杯大賽了。”

    天鵝杯夏瞳向往已久，這是年輕一輩最具影響力的獎項了，夏瞳自詡能力還不到，沒想過去參加，但現在……

    與荊薇的敵對，就已經注定了她沒有太多的選擇，而且擁有這么好的身體條件，也許她真的有些不求上進了，她應該能做的更好才對，她應該不顧一切都要做到最好才對。

    看夏瞳似乎總算是恢復了活力與競爭心，整個人也一改剛才的死氣沉沉，周毓的面色總算是緩和了下來，接下來……就要去處理那個荊薇的事了。

    荊薇母親說得上是芭蕾舞世家，在芭蕾舞這個領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她父親可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處理起來還不容易？

    揉了揉夏瞳的腦袋，“好好休息，我要去處理一些事，晚上再來看你。”

    “好，你去忙。”經過周先生的一通特殊的開解，心情已經恢復正常的夏瞳，臉上也就有了笑容。

    一出病房，周毓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吩咐了一些事。

    夏瞳本來想把小白放出來，問它一些關于自己身體的事的，但病房里是有監控的，最后只能作罷了，只想看能不能申請回家修養。

    三天后就要開始蛻殼了，要是在醫院蛻一層皮下來，那畫面太美，夏瞳真的無法想象。

    腳傷了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吃吃東西，玩玩手機，夏瞳實在不太適應，時不時的就要走神發呆，漫無邊際的想東想西的，夏瞳突然想到了拖家帶口來投奔她的那只黃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