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兩塊短的在前后, 魯班造下一個房, 專送亡者上天堂。 張郎和李郎, 攔住歌師, 何人進來闖? 答曰: 我是歌場唱歌郎 打鼓鬧祖來拜訪。 旱路水路,五湖四海送亡人, 詭道一個小籠箱, 龍行虎步,走進歌場。 問曰: 什么人能開天眼? 什么人布下北斗星? 什么人看見地翻天? 什么人長劍斬厲鬼? 什么人出世會彈琴? 什么人取火燒自身? 答曰: 歌師一一來說清, 我家詭道名四方。 黃裳出世開天眼, 鯤鵬布下滿天星, 云風能見地翻天, 道衍金陵擂戰鼓, 聶政出世會彈琴。 赤蕭取火種。 取得火種遍四野。 還有大漢右丞相, 救得赤帝出白登。 (題外話: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了吧,寫了這段后不久,就在四月二十五日尼泊爾發生了里氏八點一級的地震。地震災難,無數人在瞬間罹難,國家和政府都會立即派遣救援人員趕赴現場,組織營救被掩埋的幸存者,發放救災物資,轉移幸存的人民,應對災后的瘟疫。這些事情,都是大家在報紙,電視,網絡等新聞媒介上了解詳細的內容。 但是在這些事情之外,還有一種人會進入災區,他們進入的時間會稍后,比第一批進入災區的救援人員會晚一點。 這種人就是各地的宗教人士和術士。 與民間自發組織的救援團隊一樣,這種人官方是默認的,甚至會主動聯系他們進入災區。不過他們進入災區的行動,官方會授意媒體記者忽略對他們的關注,所以他們不會被任何媒體提及。而宗教人士進入災區,大部分都是給幸存者和救援者展開心理疏導。讓處在末日災難中的人,擺脫絕望和恐懼的痛苦,減輕心靈創傷。 但是還有極少的一部分,他們進入到災區,是為了做另一件事情,那就是給無數遇難的同胞超度。佛教和道教叫超度,民間的術士也有叫過陰的。 那是因為這些死難者的冤魂,怨氣集聚在一起,很難消散。所以需要這些特異人士去化解怨氣,讓死難者得以安息。) 金仲和金離,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過來的,由于災區的范圍很廣,川西高原地區的藏區喇嘛,最先到了災區。然后是四川盆地里的各種道教寺廟的道士和尚,也趕赴到了災區。到了之后,這些修為很高的有道之士,就會分散到各個災區,給罹難者超度。 金仲和金離作為詭道的傳人,也得到了消息,所以立即代表詭道趕往川西。由于詭道是川東鄂西的民間流派。所以就以歌師的名義進入到災區給亡靈超度。 歌師,在鄂西就是打喪鼓的人。自稱歌師。唱的就是黑暗傳。 但是詭道的黑暗傳唱詞,與其他的唱詞版本不同。這個問題,徐云風和王鯤鵬,在很久之前就發現過。不過詭道唱的黑暗傳,與七眼泉里的守門人唱的又一致。所以版本相對更古老。 金仲和金離,到了震后的災區,外圍的市鎮已經有很多喇嘛和和尚道士開始工作。他們于是和組織靈異人士的宗教協會志愿者聯系,等候安排。 剛好青城派的木桑子,在災區發現了自己進入的這個市鎮余震不斷,后續的死傷嚴重,于是向門派求援。宗教方面的志愿者,立即就送金仲和金離兩人去了木桑子的這個災區。 于是就有了黑暗傳開頭的一幕。 木桑子之所以對金仲非常的看重,是因為詭道剛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詭道的名聲在整個術士范圍里,都非常的響亮。所以金仲報上自己的門派之后,木桑子就把超度的事情交給了金仲和他的弟子金離。 但是金仲完全沒有想到,他們進入到這個大山中的偏僻小鎮,竟然厄運并未結束,不僅山谷里的道路因為滑坡而斷絕。山谷外側的道路竟然被崩裂的大山給堵死。 更加不巧的是,這個市鎮,竟然是震后陰兵過界的必經之道。而所有的幸存者,以及救援人員,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指導員詳細敘述他當年在唐山的經歷。金仲聽了后,告訴指導員,當年唐山的孫拂塵,手里拿著那柄劍是日本的名劍:和泉守鑒定。從一個日本的陰陽師高手手中奪過來的。 “如果那柄寶劍,現在還在,”金仲說,“我們即便是無法躲避陰兵過界,也能勉強抵抗一下。” “不知道那柄寶劍在誰的手中,”金仲說,“誰知道呢。孫家人的后代,不是我們能探知的到的。” 雨停了。 指導員講述了自己三十二年前的經歷之后,心情反而變得輕松,他本來就是一個心理素質超強的軍人,剛才的失態,只是幾日來的情緒爆發而已。現在指導員又恢復了平常的嚴肅鎮定狀態。手下的士兵,有了主心骨,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慌亂。 天上的烏云仍然壓得低低的,看不到一絲星光。但是整個市鎮的廢墟,在這個凌晨兩點多的黑夜,仍然又有一定的能見度。可是充斥這黑夜里的微光,卻是朦朦朧朧的紅色。 這紅光是從地表之下,穿透了底層,滲透上來的光芒。 金離站在金仲身邊,眼睛緊緊的閉著,不敢睜開。金仲突然開始咳嗽起來,咳了好一陣子,身體都佝僂。過了很久,咳聲才漸漸減弱。金仲和指導員并排站立,作為幸存者的逃離困境的希望。 所有的幸存者都開始集中到金仲和指導員的面前。人越來越多,從廢墟里各個地方都走了過來,然后安靜的站在這個空地上。這片空地,本來是禮堂前的一個廣場,除了幾處地面聳起了土堆,整體還算是平整。 救援的武警站在最前方,其他人都看著指導員和金仲,他們沒有一個人說話,但是金仲和指導員能夠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出來,他們不想坐以待斃。指導員暗自估算了這些人,已經不到兩千了。指導員暗自心驚,但是臉上沒有透露任何表情。 木桑子悄悄對指導員說:“大山崩裂之前,有一部分人聚在一起,準備強行從山谷外側的道路翻出去,其他人沒有攔住他們。。。。。。” 指導員看了看已經崩塌的大山,“我知道了。” 一個救援士兵問指導員:“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所有人停止營救。”指導員虛弱的說,“我們的設備和資源無法進行救援。” 他說的這句話,很快就在剩下的幸存者里紛紛傳遞,指導員等著幸存者對他的咒罵。但是幸存者嗡嗡的交頭接耳了一陣之后,都只是目光呆滯,看著金仲和指導員。 “還有不到四個小時天亮,”金仲對指導員說,“天亮后,我們清理尸體。” 指導員對著下方的人群大喊:“天亮掩埋尸體。” “不。”金仲說,“要火化。” 天亮了,滿目瘡痍。 金仲站在原地,他整宿沒有睡覺。金離靠在他身邊,睡著后,金仲把本來遮在金離眼睛上的布巾取下。現在天明了,金仲又把金離的眼睛,用布巾從后腦勺綁縛起來。金離醒了,手猛地一揮,金仲把金離的手捏住,“我在。” “師父,”金離說,“為什么我們詭道要專門做這種事情,我很害怕。” “習慣了就好了。”金仲說。 “我能不能不做你的徒弟?” “不能,”金仲說,“詭道不能斷絕在我的手上。” 木桑子就在金仲身邊,聽了他們兩人的對答,也不以為意,詭道從來就不是一個興盛的門派,往往默默無聞很多年,才有傳人大放光彩,但是物極必反,鼎盛之后,就隨即有默默無聞。 木桑子把手放在金仲的肩膀上拍了拍,“辛苦你了。” 金仲把金離拉起來,走到廢墟中,去碰運氣找一點食物,他的運氣不錯,找到了一袋薯干,薯干的塑料包裝已經破了,雨水漏進去,把薯干泡得軟軟的。但是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一點。 指導員帶著士兵和幸存者,開始尋找能抬動的尸體,然后搬到市鎮廢墟邊緣里的一個深坑里,準備一起焚燒掩埋。 沒有人說話。 但是很多尸體都被垮塌的建筑物壓住,無法收拾出來。一整天就這么過去了。 到了夜間,指導員讓手下的士兵清點人數,現在只剩下一千人了。 指導員開始焦急,找來木桑子,“怎么辦,怎么辦?” “挽回不了的事情,”木桑子陰郁的說,“只能認命。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詭道傳人的身上。” “我不想死,”指導員說,“我也不想他們都死掉。” 木桑子安慰指導員,“陰兵過道還有一天一夜,我們還來得及。” “人數少于七百人,”指導員說,“我也無能為力,控制不了。” “我們一定能撐住。”木桑子看著金仲,“我信得過他。” 但是指導員看著蒙著雙眼的金離,正在用手掏著骯臟的包裝袋里的薯干,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而金仲正在用一個小刀,削著一個木頭。 指導員說:“他為什么要帶著這個小孩過來,這個小孩被嚇壞了。” “既然干的是過陰的行當,”木桑子說,“就都要過這一關。” 到了傍晚,所有能收拾的尸體,都被抬到了深坑里。金仲和金離來到深坑前。金仲讓金離坐著。自己從廢墟里找來了一個木頭桌子,上面用泥土捏了一個香臺。 然后招呼木桑子過來。 木桑子問:“有什么吩咐?” 金仲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鑼,遞給木桑子。木桑子明白了,“我來敲。” 金仲又把一個平鼓給了金離,“拿好了。”交代完之后,把一柄木劍舉起來。原來他白日里,用小刀削的木頭,就是削成了這么一個木劍。 金仲開始踏著七星步,揮舞寶劍,嘴里念著經咒,木桑子幫助他敲著小鑼。指導員帶著士兵,也走過來,看著金仲超度。然后所有的幸存者也走了過來,一起看著金仲做法超度。 金離感受到了身邊無數死難者冤魂的怨氣,再次嚇得哭起來。但是手里仍舊一下又一下的隨著金仲念咒的節奏,敲著平鼓。 金仲超度到了凌晨三點。終于累了。坐下來,靠著木桌子休息。金離聽不見師父的聲音,連忙慌張的問:“師父你還在嗎?” “我在。”金仲看見金離要布巾摘下來尋找自己,連忙阻止,“別取,就戴著睡覺。” 金離餓了,隨手從身邊的餅干包裝里掏出餅干來吃,這時候木桑子才看見,金離拿在手上吃的并不是泡軟了的薯干,而是一條條蚯蚓。 是的,這個廢墟里的所有食物都已經沒有了。早就被人搶的干干凈凈。 到了清晨,金仲焦急起來,對著木桑子和指導員說:“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