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道士？”黃坤問。

    “我不是，”瘋子笑著說，“你見過有人這么罵自己的嗎？”

    黃坤看見王八的臉色很不好看，也覺得尷尬。

    王八對著瘋子說：“快點把這事給結(jié)了，還有大事。”

    瘋子說：“還是老樣子，自己搞不定了就來找我。”

    黃坤對著兩人完全無語，看著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說話卻又是這種不拘小節(jié)。

    三人回到寢室。瘋子前前后后看了一下，然后跪在門口，仔細(xì)的摸地面。然后抬起頭說：“這事好玩了，原來你們都猜錯了。”

    黃坤，這個來自于秀山黃家外宗的后人，竟然被臟東西給纏住，如果讓別的術(shù)士知道了，該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只是黃坤，現(xiàn)在根本就意識不到黃家的威名，否則他一定會無地自容到極點。

    但是現(xiàn)在黃坤還巴巴的指望著王鯤鵬和這個叫瘋子的人替他解決難題。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只是王鯤鵬把他當(dāng)做棋子，拉瘋子下水的一個手段而已。

    瘋子在寢室里轉(zhuǎn)悠了一圈之后，對黃坤說：“的確有怨氣。”

    王鯤鵬就把當(dāng)初殺人的事件給瘋子說起了。瘋子算了算發(fā)生的時間，對王八說：“你的水分還沒忘吧？”

    “沒忘，”王八回答。

    “死了不該死的人。”瘋子回答，“死的那個很冤，所以一直在找機會發(fā)泄。”

    “什么意思？”黃坤問。

    瘋子對王八說：“去查一查當(dāng)初那個被殺學(xué)生所在班級的名冊吧。”

    王八立即說：“我已經(jīng)查過了，名單就在我的手上，復(fù)印件都在這里。”

    “那還猶豫什么。”瘋子說，“拿出來給我看啊。”

    王八把隨身的公文包打開，拿出一疊紙張，給瘋子一張張的看。黃坤看了，原來是一個班級的名單，姓名資料的都很齊全，甚至還有登記照。

    黃坤瞪著眼睛看著王八，原來他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瘋子隨手翻了翻，王八挑出一張，是個女學(xué)生的資料，“被殺的女生就是這個人。”

    然后又翻出一張，“被殺的男生是他。”

    黃坤看著這兩人男女的照片，男人的眉毛兩邊都是斷裂的，女人的顴骨高聳。果然是夭折的面相。

    瘋子卻不以為意，把資料過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張資料，指著上面的照片說：“應(yīng)該是這個人，一雙桃花眼。”

    黃坤沒明白瘋子在說什么，但是看著這個照片上的人，總覺得奇怪，想了很久，突然猛然醒悟，這個人的臉型就是昨晚燒紙的那個詭異的中年人的樣貌。

    “哦哦哦”黃坤連續(xù)叫了好幾聲。

    王八和瘋子都看著他，“腦袋還挺好使。”

    “這人沒走遠(yuǎn)。”王八自信的說，“今天是忌日，他一定要再來。”

    “為什么？”黃坤有犯傻了，但是立即醒悟，“他跟我一樣，被纏著不放。”

    瘋子看了看資料上的名字，走到門口的走廊上大喊：“楊福海，你出來。別躲了。”

    喊了幾聲，黃坤果然看到昨晚的那個中年人慢慢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疊黃裱紙，還有幾根蠟燭。而這個叫楊福海的人，正是瘋子手上那張學(xué)生的資料。

    事情已經(jīng)很明了了，不用王八和瘋子向黃坤解釋，黃坤也明白什么情況了，當(dāng)初被情殺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面前的這位楊福海。只是保安沖進(jìn)寢室殺了另外一個人，所以讓楊福海這二十年也背著良心譴責(zé)。

    王八對楊福海說：“我教你一個法子，怎么燒紙。”

    楊福海聽了，連忙給王八磕頭。王八把楊福海手中的蠟燭擺了個很奇怪的形狀，然后給了楊福海一個小樹枝，應(yīng)該是桃木的，讓楊福海拿著。楊福海照做，跪著燒紙。

    瘋子和黃坤站在一邊，問黃坤：“問你一個問題，很重要，看你能不能回答。”

    黃坤看著楊福海燒的紙錢被一陣風(fēng)給卷了起來，飄到走廊外。心里想著，為什么怨氣這么大。而瘋子和王鯤鵬兩個神棍卻都盡在掌握，難道是在考驗自己什么。

    “我就問你，”瘋子開口了，“你能看到什么？”

    黃坤看著楊福海，突然感受到了楊福海心中的內(nèi)疚，他瞬間明白了一起，是的，那是一個下午，那個保安殺氣騰騰攔住一個學(xué)生，“楊福海住那個寢室？”

    那個學(xué)生嚇傻了，因為他看見了保安的手上有鮮血，而且還捏著一個女孩的發(fā)卡，學(xué)生對著保安說：“三樓，靠樓梯旁的第二個門。”

    ——這就是黃坤的寢室。

    保安聽了，立即跑向三樓。而那個學(xué)生仍舊呆在原地，黃坤現(xiàn)在能夠很清楚的在面前的楊福海的記憶里看到，那個學(xué)生，就是楊福海自己！

    王八對著瘋子說：“你說過的，有這么一個人，你就出山。”

    瘋子撇著嘴說：“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黃坤猛然明白，對瘋子說：“你跟我一樣，也能看見他的記憶！”

    “這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瘋子苦笑著說，“你他媽的跟我一樣，運氣不太好。”

    那邊楊福海知道事情已經(jīng)完結(jié)了，連聲道謝，給王八遞了名片，匆匆離開。瘋子把名片拿過來了，笑著說：“誰說有因果報應(yīng)的，這人還是安琪公司的一個經(jīng)理呢。”

    只有黃坤明白，這種事情在王鯤鵬和瘋子面前，根本不是什么事情，而聽他們的口氣，他們要面對的事情，要比自己剛剛面對的要艱難無數(shù)倍，而且很明顯的，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個關(guān)鍵性人物，而原因只有一個——自己姓黃。

    王鯤鵬短短的幾天，有一句話已經(jīng)說了多次：

    “現(xiàn)在開始了！”

    現(xiàn)在黃坤就是個傻逼，也明白了王鯤鵬在謀劃一件事情，這件事情他一個人做不來，必須要由面前的這個瘋子幫助他。

    黃坤不知道瘋子到底是什么來路。現(xiàn)在他只知道三點。

    一，瘋子和王鯤鵬是詭道同門，看情況兩人關(guān)系很好，但是他們當(dāng)年有過節(jié)。

    二，瘋子將會成為自己的師父。

    三，瘋子會算沙，且不論他的別的本事如何，僅僅算沙這一個算術(shù)，他就能躋身于天下術(shù)士的第一高手之列。

    黃坤想到這里，心里有期待起來，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xué)生，具備任何一個rou絲對未來的憧憬，而現(xiàn)在，這個機會竟然擺到自己的面前。

    現(xiàn)在黃坤又知道了一個人物：宇文發(fā)陳。

    聽王鯤鵬的語氣，這人對他和瘋子有很大影響。

    瘋子已經(jīng)解決了黃坤的麻煩，就要走，“我去網(wǎng)吧了，有事找我。”說完手一擺就離開。留下王鯤鵬和黃坤。

    黃坤有點尷尬，問王鯤鵬：“王道長，是你安排我要做他的徒弟嗎，他到底叫什么，我不可能叫我的師父瘋子吧。”

    王鯤鵬想了一會，對黃坤說：“首先我要提醒你一點，以后他要是去玩網(wǎng)絡(luò)游戲，你不能在他面前說沒意義之類的話。”

    “為什么？”

    “因為他會告訴你，”王鯤鵬解釋，“我們的世界也就是網(wǎng)絡(luò)游戲，所有的都一樣。”

    “他這不是傻逼了嗎？”

    “是啊，他就是個傻逼，你能怎么辦，”王鯤鵬說，“這件事你得順著他。”

    “你能告訴我你們之間的事情嗎？”黃坤說，“我不知道，你、申道長，還有我的師父，到底要干什么，和長江里的那個鐵錨有關(guān)系？還有，宇文發(fā)陳到底是什么人？”

    “宇文發(fā)陳有個本事，”王鯤鵬說，“他能掌握一種道教的陣法，當(dāng)初我差點死在那個陣法里。”

    “洪水陣。”黃坤想起來王鯤鵬提起過這個。

    “我這輩子怕水。”王鯤鵬說，“可是卻擺脫不了這個。”

    “長江里的那個東西。。。。。。”

    “是的。”王鯤鵬說，“有人會來搶。”

    “你得防著。”

    “告訴你的師父的真名吧，”看來王鯤鵬不愿意繼續(xù)這個話題，“他的真名叫徐云風(fēng)，身份是詭道掛名。我們認(rèn)識快二十年了。事情我不想說太多，大致你明白就行。”

    黃坤笑著說：“我知道你讓我拜他為師，成為你們詭道的弟子，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總不能什么都瞞著我吧。”

    “好吧，”王鯤鵬說，“你這點我還是挺喜歡的，什么事情要問個明白。”

    黃坤攤了攤手，“不說清楚，我就不答應(yīng)。”

    “真是他媽的時代不同了，”王鯤鵬說，“我以前拜師是求著師父，現(xiàn)在倒好，全都反過來了，師父求著徒弟。”

    王鯤鵬知道不給黃坤一個交代，他真的可能不答應(yīng)拜師的事情。于是開始說起緣由起來，不過說的很簡略：

    黃坤的爺爺叫黃松柏，本來是秀山黃家的族長，也就是當(dāng)家的，但是在五十年代初，剛解放的時候，黃松柏被他的堂弟，黃蓮清給趕出了黃家。黃蓮清就做了秀山黃家的當(dāng)家人。黃松柏到了長陽，隱瞞了一身本領(lǐng)，一輩子沒有什么動靜。而黃蓮清后來成了川東術(shù)士的翹楚。

    九十年代的時候，黃蓮清跟湖北的一個年輕術(shù)士打了一次交道，那個年輕的術(shù)士，就是詭道的傳人趙一二，趙一二對黃蓮清很感激，建立了很深厚的交情。這個趙一二就是王鯤鵬的師父。如果事情就這么發(fā)展，詭道普普通通的一代一代流傳，也就罷了，可是偏偏王鯤鵬有個好兄弟，是個活祖宗。這人不用黃坤問，也知道是剛才那個本事很高，但是脾氣古怪的瘋子——徐云風(fēng)。

    瘋子的道家天賦很高，命格天生殺鬼，八字六個火，天生異稟，就是腦筋有問題，人有點傻里吧唧的。所以詭道的趙一二和趙一二的師兄金旋子都很喜歡瘋子。不過由于瘋子的性格問題，不肯拜師，最后瘋子只能做了詭道的掛名。

    這時候，趙一二因為得罪了一個對頭，那個對頭很厲害，弄死了趙一二。瘋子和王鯤鵬都?xì)獐偭耍枷虢o趙一二報仇，結(jié)果兩人還沒有去報仇，就相互鬧翻。并且因為瘋子太傻，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犯傻，錯過了機會，讓那個對頭給跑了，放虎歸山，那個對頭的勢力越來越大，遠(yuǎn)遠(yuǎn)超過王鯤鵬和瘋子。所以王鯤鵬一直很擔(dān)心這件事情。

    而瘋子已經(jīng)鑄成大錯，后來又經(jīng)歷一些事情，什么都看淡了，就天天躲在網(wǎng)吧里打游戲。而且他因為某種原因，身份都被抹去，這世上算是沒了他這號人物。所以大家都只知道王鯤鵬，卻都忘記了詭道還有個厲害角色，徐云風(fēng)。

    本來詭道還有一個狠角色，就是金旋子的徒弟金仲，可金仲也算是生不逢時，遇到了王鯤鵬和徐云風(fēng)兩個不世出的同門，所以最后被排擠出了詭道，杳無音訊。

    而現(xiàn)在，因為打撈鐵錨的事件，讓長江底的那個鐵板重現(xiàn)天日，所以王鯤鵬的對頭，一旦知道了這個消息，就會來搶奪這個鐵板。而王鯤鵬要做的就是，不讓那個對頭得逞。這件事情，僅憑王鯤鵬和徐云風(fēng)做不了，所以還需要秀山黃家的幫助，所以黃坤必須要憑借詭道的身份，去秀山和黃溪爭奪族長。

    黃坤聽了王鯤鵬大致說了這么多，心里有數(shù)。默不作聲，算是答應(yīng)了。他答應(yīng)的理由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憑什么自己的爺爺被黃家趕出來，自己把族長的位置從黃溪的手上奪過來，就是給爺爺出一口氣。

    黃坤總算是大致明白了這些人的陳年往事，知道了原來中國的道教遠(yuǎn)沒有平日看到的那么風(fēng)平浪靜，私底下都是暗流涌動 ，門派紛爭的厲害，而且還會死人。

    看來這次長江下的那個鐵錨和鐵板出現(xiàn)，就是一個導(dǎo)火索，引發(fā)了道教門派的爭斗。而看起來，王鯤鵬和徐云風(fēng)所在的詭道，就是風(fēng)口浪尖上的主角。怪不得王鯤鵬這人隱居在宜昌，不動聲色，一旦接觸到了長江下的事情后，就變得忙碌起來，到處拉幫結(jié)派。

    王鯤鵬跟黃坤說了這么多，就跟黃坤說，明天再去一趟胭脂壩河段。黃坤知道，這事根本就沒完，而且是剛剛開始。

    第二天一早，黃坤就到了說好的地方，在胭脂壩上，到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三個人站在這個長江中心的沙洲上，江面上還有一點霧氣，縈繞在這三人身邊，黃坤看著這三人，隱隱就有一股宗師氣派。

    果然走進(jìn)了，是王鯤鵬和徐云風(fēng)還有申德旭站在那里說話，申德旭對徐云風(fēng)的態(tài)度很謹(jǐn)慎，他不知道徐云風(fēng)到底是個什么路數(shù)，但是知道他是王鯤鵬的同門，也不敢亂說話。

    王鯤鵬正在給徐云風(fēng)指著江中心，“情況就是這樣，我們得守住這個鐵錨。”

    “東西跑不遠(yuǎn)，”瘋子說，“但是我不認(rèn)為你守得住，張光壁現(xiàn)在牛逼大發(fā)了，估計北方的門派都被他收編干凈了。”

    “瘋子！”王鯤鵬大喊，“不要隨隨便便把這人的名字說出來！”

    “老子就是要說，怎么著，”瘋子連續(xù)說，“張光壁，媽了逼的就是張光壁，張?zhí)烊唬€說都不讓說了。”

    聽到王鯤鵬和徐云風(fēng)這段對話，說出了張?zhí)烊坏拿枺S坤就還罷了，申德旭已經(jīng)被嚇得不輕。

    “王道長，”申德旭輕聲說，“你們說的這個對頭，就是張?zhí)烊粡堈嫒恕！！！！Ｎ覀兡抢锏米锏钠疬@個人呢。”

    申德旭的說法是有道理的，申德旭本身在道教的地位很高，所以他明白張?zhí)烊辉谥袊澜滔到y(tǒng)的厲害。可以這么說吧，在民間的宗教派系里，整個二十世紀(jì)，也就是解放前到解放初的這段時間，張?zhí)烊皇侵袊顓柡Φ男g(shù)士，當(dāng)年因為他的勢力太大，幾乎掌控了幾十萬教眾，是日本人，國共兩黨都要爭取的人物。

    在道教系統(tǒng)里，幾乎所有人都認(rèn)為張?zhí)烊皇墙跎裣傻拇嬖凇６覐執(zhí)烊辉诮夥懦跸г谒拇ǎ馊苏f是病死了。可是更多的道教人士，都信誓旦旦的說他成仙了。

    黃坤聽申德旭說了這么多，至少知道了兩件事情：

    一，張光壁沒有死，按照年齡應(yīng)該超過一百歲，而且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