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心里越苦,臉上越笑
星期天下午,柳溪月斜靠被子,懶懶地躺在床上,感受著窗外綠色的清風,看席慕容的詩集《無怨的青春》。一個人突然到了面前,等她知覺有人時,手里的書已經被抽走,抬頭一看,原來是蘭陵美。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狼來了。” “又在看什么才子佳人故事?”蘭陵美翻著手中的書,“詩有什么好看的,古詩呲牙拗口,新詩清湯寡水,莫名其妙,裝清新的人才喜歡看。” “這么早回來干嘛?食堂飯菜又不好。” “家里煩,還是學校清靜些。” “是不是你父母又……” 蘭陵美沉默半晌,嘆了口氣。 “他們兩位,越來越像陌生人了。女的嫌男的窩囊沒本事,連女人都不如。男的嫌女的粗糙冷漠像男人,毫無女人的溫婉柔和。即使當著我的面,他們都不相互看一眼。” “你居中說合試試。” “沒用了。他們吵架時已經把話說絕,連虛情假意的空間都沒了。” “也是奇怪,現在水火不容,當初為什么要結婚?” “兩位都是大齡青年。男的覺得女的善良懂事、長相身材還不錯,女的覺得男的老實規矩、工作穩定,雙方條件差不多,別人都說很合適,歲月不饒人,雙方家庭一催便結婚了。現在兩人都說是個錯誤,而我則是錯上加錯的結果。他們想了卻一項人生任務,卻開啟了一項痛苦旅程。” “別人都認為合適,為什么還會這樣?” “我姑媽說是缺乏真愛的原因。我想可能也是。小學四年級時,有一次我爸跟朋友喝酒閑談說:‘結婚前,我沒思念過她;結婚后,我更沒思念過她。雖然也有關心牽掛,但就像親戚朋友似的。男女之間,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沒有本能的思念眷戀,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男女之愛。任何男女,如果從沒有過刻骨銘心的相思,根本不應該結婚。如果我和她只是朋友或同事,肯定會處得很好。但成了夫妻,只會一天天相互傷害。’時隔五年,他根本想不到我現在還記得他的話。兩位都是好人,但在一起卻只會顯出惡相,我真是搞不懂。” “他們對你都很好,只能想開點了。” “是啊,你看看,我很開心的。” 蘭陵美齜牙咧嘴笑笑。柳溪月拉了拉她的手。 “我還不了解你?心里越苦,臉上越笑。” “你可真是善解人意,難怪我這么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單相思的樣子。” “你才單相思呢。” “你看看你這樣子,斜靠枕頭,散披長發,手托香腮,軟綿慵懶,一個人莫名其妙又笑又愁,不是單相思才怪。又想那棵樹了,是不是?” “快還我書。” “不還。你應該去看《窗外》才合適。” “什么內容?” “師生戀,才子佳人。” “女生幾歲?” “和你差不多。” “男老師呢?” “反正比女 (本章未完,請翻頁) 生大。” “作者是蘭陵美。” “作者是瓊瑤,也是個臺灣作家。” “結局怎么樣?” “各奔東西,在水一方。” 柳溪月一聽很失望,想看的興趣驟然減少。 “別躺著了,趙磐石在,走去他宿舍吹牛。” “你老愛往他宿舍跑,是不是喜歡他?” “是啊。我就是喜歡和他吹牛瞎侃。” “小心楊玉美在。” “管她在不在。學生找班主任吹牛,又不犯什么法。我看她早已經習慣了。你究竟去還是不去?想清楚。說不定還能遇到你的夢中情人。不去我要約別人了。可別后悔。” “好吧,陪你去一趟。” “你啊,我就說!” 兩人到了前院二樓,趙磐石宿舍門大開著,滿手泡沫正在洗衣服。 “哇!”蘭陵美夸張地笑笑,“趙老師好勤快,要不要我們幫忙?” “不用了。你們坐著玩就行。”趙磐石抹了一把汗,腦門和眼鏡上也粘了些泡沫。柳溪月和蘭陵美開心大笑。 “趙老師,是不是怕楊老師知道了把你蹬掉,所以不敢讓我們幫忙?” “蘭陵美,你就是沒大沒小,亂說亂講。教室里老是丟失東西,真頭疼。你們有沒有找到點線索?” 蘭陵美講了些道聽途說的傳聞,又天馬行空地說奇聞軼事,天花亂墜得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柳溪月靜靜聽著,時不時附和著笑一笑。 “真的假的?” 趙磐石聽得云里霧里。蘭陵美大笑。 “你當真就真,你當假就假。” “你什么時候能正經點?” 趙磐石搖搖頭嘆了口氣,對柳溪月道: “柳溪月,最近再看什么書?” “看席慕容的詩集。” “喜歡詩歌,很少見。” “席慕容的詩有好幾本,我剛看完一本,可惜找不到其它幾本。” “學校圖書館沒有?” “沒有。問了幾家書店,也沒有。” “我好像在高老師書架上見過,去找他借。” “你是說語文老師?” “你認識幾個高老師?” “高老師肯借嗎?” “他也知道你很喜歡看書,怎么會不肯借呢?你只管去找他,就說是我讓你去借的。他要是不肯借,哪天我把它悄悄偷出來借給你。我的學生那么好學,不借也得借。” 趙磐石說完,滑稽地眨眨眼睛。蘭陵美和柳溪月哈哈大笑。 “噓!”趙磐石手指豎在嘴邊,“小聲點,別打草驚蛇,他就在隔壁。” 柳溪月激動得心咚咚直跳。“他也知道你很喜歡看書”這句話又印證了她的一些感覺,遇到趙老師當班主任真是幸運。 “還愣著干什么?你現在就去找他要書。”趙磐石說完,又喃喃自語地笑笑,“一個愛買書,一個愛看書,看來還真是有緣呢。” 柳溪月站起來, (本章未完,請翻頁) 猶豫著沒動。 “你不去我可要去了。” 蘭陵美嬉笑著推了一下柳溪月。 “陵美,我們兩個一起去,說不定有你想看的書。” “我想看的書在面包房。”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快去,他要是不借,回來我去幫你要。” “謝謝趙老師!” 隔壁就是高梧桐宿舍。門開著條縫。 柳溪月已經來過一次,很想再來卻一直沒有合適的借口。 趙老師雪中送炭給她一個機會,她真是又驚又喜。趙老師也許不是無意的,而是已經看破了她的心思。想到此,柳溪月不禁有些臉紅耳熱。 頓了頓,柳溪月輕輕敲了兩下門。 “誰?”高梧桐的聲音傳了出來。 柳溪月不吭氣,又敲了兩下。門開了。 “是你。”高梧桐出現在門里,驚訝又欣喜,“是不是有什么事?” “高老師好。”柳溪月笑道,“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席慕容的詩集,趙老師說你有,叫我來找你借。” “你也喜歡看書?” 柳溪月笑而不語。高梧桐臉紅了紅。 “請進。” 走進房間,柳溪月發現寫字臺上玻璃相框里的照片換了。變成了郊野公園門口九十五班的合影。照片上的柳溪月快樂地笑著,身后的高梧桐面目俊秀,表情卻有些呆板。柳溪月笑道: “高老師,你跟九十六班的合影呢?怎么只擺了我們班的?” “擺不下了。有這張足夠了。” “桌子還寬著呢。” “再寬也擺不下了。席慕容的書在第一個書架上,哪一層我記不清了,你自己去找找看。” 獨木橋的事倆人都記憶猶新,但又都默契地誰也不愿提起,仿佛怕第三者知道他們秘密似的,只是任其在心里激起快樂的漣漪。蘋果的事則有點敏感,不知該如何說起。 柳溪月走到書架旁,九十六班的合影照夾在一本書中,靜靜地橫躺在書架上。她回味著高梧桐的話,滿心歡喜地找書。席慕容六卷本詩集并排在一起,像在等待她的到來。她抽出一本聞了聞,翻了幾頁,恨不得六本全抱回宿舍去,想了想又只拿了兩本。 “高老師,找到了。我先看這兩本,看完再來借。” “隨便你。以后要借書就直接來,別去趙老師哪兒繞彎子了。只要我書架上有,你只管拿去看。喜歡看書是好事情。” 柳溪月不說話,輕輕摩挲著書。 “聽見沒有?” “我怕打擾高老師。” “沒關系,只要我在,歡迎隨時光臨。” “謝謝高老師。” 柳溪月走出門,蘭陵美已站在走廊上。 “書借到沒有?” 柳溪月晃了晃手中的兩本書。 蘭陵美意味深長地笑笑,挽起柳溪月的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啊,凈是幫人做嫁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