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動作之間,徐瑞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了,不過看見是他,勾著唇角笑了笑,翻身繼續睡了。 顧瀾廷看了她好半天,這才出去洗漱,等他沖了涼回來,這姑娘已經睡沉了。 她還穿著白日里的旗袍,怎么能舒服。 他到柜邊打開了柜門,里面有瑞英的睡袍,拿出來個,這就回到了床邊。 徐瑞英睡得很沉,輕輕扳著她肩頭叫了她兩聲,可她連眼都沒抬,真的是累壞了,顧瀾廷傾身上前,跪坐了她的身邊,一顆一顆解開衣扣,開始時候還心無旁貸,可指尖下面,那雪白的肌膚就像是嫩白的豆腐一樣,他是正常的男人,當然有反應,別開眼不看了,平息了好半天,才讓胸腔當中的那顆心平穩下來。 他摸索著,好半天才幫瑞英換上了睡袍。 然后趕緊關了燈。 黑暗當中,帳中女人發間的香味,總是縈繞在鼻尖,顧瀾廷一閉上眼睛,腦海當中就是瑞英穿著旗袍的樣子,仿佛是她一直站在酒樓的二樓上面,他一直在一樓看著她。 那時候覺得她很遙遠,覺得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兩個世界,不同于從前,從前他覺得他們是倆個世界,那是她還沒來之前。現在不一樣了,他深深感受到了,雖然文化領域不同,但是人生可以同樣精彩。 王磊和劉沖在家里,跟老太太一直夸著瑞英,幾乎是贊不絕口的。 在他們口中,他也才知道,徐瑞英已經成為了一段佳話,她對外稱自己已經結婚了,大家都說她的男人很神秘,萬萬沒有想到,會是一個讀書的學生。 這兩個小子很羨慕顧瀾廷,可他高興不起來。 他現在似乎已經落后一步了,在瑞英的身后,如果他再不進步,追趕上她了,那么會被落下一大截子。 所以當人們知道,他們口中那美艷的老板娘,她男人不過是一個讀書的學生,也會覺得他配不上她了。 當然不能那樣。 顧瀾廷去讀書,將來工作,多半都會留校。 他在學校發表過幾篇文章,也算小有名氣的,他不會輸給瑞英,從前人生只想實現的夢想,現在又多了一個目標,頓時充滿了斗志。 瑞英就在身邊,還好,現在她就在身邊。 顧瀾廷一伸手,就將她攬在了懷里。 這一覺睡得十分實誠,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大亮了,身邊早已沒有人了,他趕緊起床,可穿好衣服了,出去一問,說徐瑞英早就走了。 沒趕上,時候也不早了。 他簡單吃了口早飯,匆忙出了家門去學校。 陽光明媚,美好的一天。 顧瀾廷坐了黃包車,先到了瑞香樓。 瑞香樓里一早上沒有什么人,徐瑞英站在柜中看著帳,他進門的時候,伙計已經認出他來了,回頭叫了她一聲。 昨天晚上的同床共枕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和諧的一次了,早起她窩在他懷里睡得香甜,他一手攬著她,唇角還有那一丟丟的笑意。 瑞英迎了出來:“你不去學校的嗎?怎么來這里了?” 他懷里抱著兩本書,上面還有一個紙包,雙手遞了過來:“昨天發了工資,幫你買了兩本書,可能你也沒有時間看,不過幸好買書的時候,旁邊還有賣榛子的,給你帶了些,反正是買給你的,你有空就吃一點。” 徐瑞英欣然收下:“有心了~” 她眉眼彎彎,看著她臉上的笑意,他的心也晴空萬里。 顧瀾廷也不耽擱時間,對她擺手:“那我走了……” 瑞英送他出門,他再次坐上了黃包車,幾次回頭,她都站在瑞香樓的門口。 黃包車把顧瀾廷送到了學校,他身上還背著書袋,下車付錢,才要轉身,差點撞了一人身上。 年輕的女學生嬌俏依然,陳怡利落的短頭發,標志的甜笑,張開雙臂攔住了他。 差點撞到一起,顧瀾廷下意識后退一步避開了她。 陳怡擺手,和他打著招呼:“早上好!顧瀾廷 ,今天還真是巧呢!” 第68章 民國原配來了(十二) 顧瀾廷退后一步, 看清楚了來人。 陳怡一頭利落的短發, 標志的學生頭,穿著藍衫黑裙, 也是標志的學生裝束,自從進了城,他從來自恃清高, 對于舊式婚姻和普通的年輕人是一個想法, 這種來自家庭的束縛感需要得到解脫, 但是他和別人的解脫方式還不同。他是個孝子, 對于當年自己親自迎進門的徐瑞英也有不一樣的責任感,所以并未表現得太明顯。 他想改變徐瑞英, 想讓她有新思想。 那是自由的,追崇的是民主和平等,可沒想到徐瑞英先走一步。 她根本沒有理會他的喜好,忙著去開了酒樓, 他在圖書館住的這段時日,開始是忙, 但是每一次回家,老太太不厭其煩地啰嗦也讓他無力解釋, 所以后面那十來天沒有回家,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為忙, 還是因為逃避。 一回來,瑞英已經成了老板娘。 他站在樓下看她,穿著旗袍, 那是她自己的姿態。 王磊和劉沖都說她風情萬種,說她是出了名的美艷,這種美艷并非是樣貌上的,是見識,是她身上獨特的,能夠吸引住別人目光的東西,并非驚鴻一瞥,但的確美。 這種美,如今再看陳怡,再看校院當中成群上百都梳著短頭發穿著藍衫黑裙的女學生,她們忽然黯然失色。 陳怡一臉嬌羞,轉過身來與他并肩:“瀾廷,圖書館的事做得怎么樣了?我聽說你在那當翻譯,工資還不錯的,可惜我爸就總是擔心我,從來不讓我去做事,不然我也應該去鍛煉鍛煉的。” 顧瀾廷嗯了聲,禮貌地笑笑:“你父親是擔心你,畢竟是女孩子,時間不早了,去上課吧,以后別在學校門口等我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瀾廷已有家室,并非良配。” 他這么一說,陳怡頓時輕笑出聲:“哦~你說你老家的那個啊,你一早是說過,但是你這幾年在城里也該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雙方都沒有半點感情基礎,這樣的婚事就是舊時的惡習,我們應該打破陳規,也幫助沉淪在里面的男男女女,她一鄉下婦人,和你能有共同語言嗎?你還不如趁早登報離婚,得了自由之身要緊。” 別看他和王磊說徐瑞英是鄉下婦人,那不過是隨口一說。 現在從別人口中聽見,顧瀾廷頓時皺眉。 他臉色更沉,回眸間目光當中盡是冷冽:“瀾廷粗鄙,家中妻室和我正相配,無事時候說說幾畝良田,也算有共同語言,陳小姐這等出身的人,當然看不上我們這樣的人了,以后還請保持距離,你離我遠一點。” 說著,加快了腳步,直直往前走去了。 陳怡笑意頓失,急忙追了上去:“你生氣了?你們?你把你和她放在一起,那就是說……好吧我道歉,是我說錯了,我不該說你妻子,但你知道那是事實,還有,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顧瀾廷!” “顧瀾廷!” “……” 追上去了,他也不理她,快步走上長廊,轉過轉角更是頭也不回。 陳怡一跺腳,手扯著書袋的肩帶差點扔地上了! 氣氣地坐了長廊邊上,想到自己一千金大小姐,追著他都到了這樣地步,結果他還不為所動,既委屈又憤怒,正是惱著,后面過來的女同學看見是她,也坐過來了。 “誒呀,這不是我們大帥府的陳大小姐嘛!這是怎么了?怎么氣成這樣?” “別提了!” 在這個混亂的年代,陳怡的家世算是頂尖的。 她父親是出了名的商人,銀行家,家中裝飾奢華,堪比大帥府,兩個哥哥一個經商在商會做會長,一個從軍現在身居要職,都是人中龍鳳,哪一個提起來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顧瀾廷雖出身貧寒,但為人清傲。 他樣貌出眾,是個讀書人,很有才華,在校期間多次參與市政的翻譯工作。 兩個人是在一個劇社認識的,全校的人都認識她,他也認識,但是他對待她沒有什么不同,甚至是不為所動的。 陳怡也不知道自己是征服欲,還是什么,一心想著他。 可不管多么猛烈的攻勢,他都再三拿家中妻室搪塞她。 一看見她氣的淚光閃動,后面這個叫做劉蕊的同學,坐下來拉了她的手:“我都實在看不下去了,你說你這么好的家世,顧瀾廷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才能遇上你,結果他還拿腔作勢的!” 陳怡一手掖了短發在耳后:“你別說他了,怪只怪他媽,干嘛給他定一門親事,這幾年你也知道,他一年年的都不回去,不過是念著家里雙親的那點情分罷了。我不怪他,就是覺得傷心,他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為什么一點一點也不動心呢!” 她這樣的家世,多少人想趨炎附勢都來不及,怎么會拒絕。 所以她想不通。 當然了,不光是她想不通,劉蕊也想不通。 兩個人手拉這手了,劉蕊忽然一拍大腿:“我幫你想了個法子,你琢磨琢磨,顧瀾廷可能不知道你家里什么狀況,不如你讓你哥哥還是你爹辦一場宴會,找個名頭,邀請校方出幾個代表過去,到時候學校名額當中一定會有顧瀾廷的,宴會啊,你想想,萬眾舉目的時候,那時候你挽著你哥哥的手臂,或者你爹的,從樓上走下來,那還不迷死一幫人!” 陳怡怔了下,隨意抹去了眼角的淚光:“這的確是個好主意,我得好好想想。” 劉蕊笑得得意,挽起了她的手臂來:“好好想想吧!按說你這樣的家世,模樣,學歷,多少人喜歡你,跟了你身后,你都不屑一顧,怎么就看上他那根木頭了!” 陳怡破涕為笑,親親熱熱牽著她手,二人手挽手走了。 這是極其普通的一天,也是不普通的一天,徐瑞英從忙碌開始,到了下午終于能有時間打個盹了,就在酒樓樓上她特留休息的小間里躺了一會兒。 下午四點左右,迷迷糊糊在夢中被敲門聲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 從懷中拿出懷表看了眼時間,瑞英坐了起來。 兩手揉著額頭,緩解了下疲憊:“什么事,進來!” 門開了,門口站著領路的小伙計,他側身一讓,露出了后面的顧瀾廷來。 一看見她,他就笑了,還提起了手中的紙袋,走了進來:“給你帶了點涼糕,沒有打擾到你吧?” 徐瑞英搖了搖頭,也是笑了,讓他坐過來。 顧瀾廷把涼糕送到了她的手上,坐了旁邊看著她,一副才睡醒的樣子:“累了?” 她打開紙袋,從中拿了一小塊涼糕咬了口:“呃……味道還不錯。” 眉眼彎彎,她看著他,他眼中都是她。 顧瀾廷往前湊了湊,以自己雙腿為梯,把瑞英的兩條腿都搭了過來,他輕輕給她捶著腿,看著她也是一臉笑意 :“我們學校受邀去參加今年的名人堂宴會了,學校代表當中我,可以帶家屬的,你要不要去,我帶你去。” 這是剛剛才接到的通知,他第一時間過來和瑞英分享了。 去參加宴會? 徐瑞英想了一下:“什么時候?” 顧瀾廷:“明天晚上七點開始,得提前進場,六點半到就可以。” 那個時間段,她應該正忙呢,他學校代表,顧瀾廷就在名單上面,最重要的是陸河州今天才說了,明天有事不來,還得親自盯著。她想了下還是搖了搖頭:“那個時間正是客流量大的時候,陸河州有事告假了,我得親自盯著些,你自己去吧,和同學們一起參加宴會也應該很好,你們玩得開心點。” 他手上一頓,神色之間難掩幾分失望:“那也只能這樣了,以后有機會的,再帶你去。” 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是真心想帶她去了。 徐瑞英捧住了他臉,輕輕揉了揉,這才放開靠了躺椅上面:“去參加宴會,是不是要穿得正式一點?” 這是當然的,顧瀾廷嗯了聲:“今天回來了,就沒有時間準備了,一會直接去圖書館,明天下午準備準備就不回來了,已經跟圖書館告假了,參加完宴會能回家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