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隨主人，江燃便是這樣，明明萬千光芒縈紆其身，卻甘愿收斂，不露圭角。唯一不能收斂的怕也只剩下那張勾人的臉，讓她一見鐘情的臉。

    右邊的車窗已經落下，江燃坐在駕駛座里，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漫不經心的轉著手里的手機。他眉眼沉靜的看過來，目光幽深，像隔了重重遠山，霧靄沉沉。

    沈歡頹敗的發現，這就像是兩人的距離，她不停的攀越高山，跨過險河，卻始終有層層的阻礙。

    他不往前邁一步，她便永遠到不了他的身邊。

    第24章

    “上車”, 看著她愣住的模樣，江燃嘴角翹了翹, 溫聲說道。

    “哦。”沈歡反應過來, 立即手腳并用的爬上車，關上車門，將書包放在腿上，目光看向前方，一副小學生的模樣，乖乖坐好。

    只是等了一會，車子始終沒有動。

    她眨巴著困惑的大眼, 看向他。

    只是一轉頭, 便對上了他那雙泛著笑意的眸子，明明剛剛還感覺高不可攀的人, 這一刻卻覺的唾手可得。

    她有些緊張的捏了捏裙角, 吶吶的小聲的問道：“怎么了？”

    江燃帶著笑意的提醒:“安全帶。”

    “啊？”有那么一秒鐘，沈歡沒有反應過來, 只是下一秒便整個臉都漫上了粉色。呼吸灼熱, 只覺的丟臉死了, 立即低下頭，手忙腳亂的開始扣安全帶。

    她使勁的往下壓扣子，只是這個扣子怎么跟自己作對似的，不管她怎么弄，始終都弄不進去。

    頭上依稀還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越來越緊張, 怕他嫌棄自己動作慢，心里便更想著加快速度趕快系好。只是越慌張，越弄不好，到最后，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沒用，鼻尖一酸，便難過的想哭。

    就在她眼淚搖搖欲墜的時候，一雙大手扣在了她的手上，止住了她慌張的動作。

    “急什么。”他清淡的聲音緩緩從頭頂蔓延開，然后一點一滴的滲進自己的心里。

    他從沈歡手里抽走了安全帶，先替她整理好剛剛被她扯的已經扭曲的帶子，然后才從她身前拉過，輕巧的扣在了插扣上。

    那簡單輕松的模樣，跟自己剛剛手忙腳亂的樣子一對比，沈歡的頭便低的能把自己塞進衣領里了。

    江燃看著她有些委屈又有些難過的模樣，眼里逐漸蕩漾開細碎的笑意。他就著剛剛俯身給她系安全帶的模樣，一手撐在她身后的座椅上，一手搭在她的車門上，低聲說道：“看著我就緊張？”

    她被困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周邊都是他的氣息，甚至他剛剛說話時，他身上龍須水的味道她都可以聞見。

    清香、冷冽，一如他的模樣。

    她睜著水靈靈的眸子看向他，眼里的倒影清晰可見，是一個只有他存在的地方。

    一心一意的，只能看見他的地方。

    江燃心里驀然就柔軟了下來，不再舍得為難她，也不再舍得看見她紅著眼眶的模樣。

    他退開身子，想驅車離開，卻被她攥緊了衣角。

    他低下頭，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正緊張的攥緊自己衣服的小小一塊地方，見他低頭看去，她有些無措，往后退縮了一下，卻仍沒舍得放手。

    她聲音小小的，怕惹他生氣一般，低低說道：“在別人面前我不是這樣子的。”

    江燃想到那張照片和唐清泊向他控訴沈歡伸著利爪的小貓咪的模樣，眼里閃過一絲笑意，低低的“嗯”了一聲。

    沈歡咬了咬嘴唇，又低低的說道：“我好像太喜歡你了，便想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就算日后你還是不接受我，別人偶爾向你提起我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是我還不錯，而不是一堆說不過來的缺點。”

    她頓了一下，將眼里的濕潤逼了回去，又慢慢說道：“只是我好像越做越糟糕，因為太在意，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會緊張，都會出錯。”

    她終于抬起頭，看向他，眼里的濕潤便也徹底暴露在他眼底之下。

    她問的小心翼翼，實際上卻是每說一字都心如刀割，唯恐這是兩人最后的見面。

    “所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我這么笨，你一定是不想再見到我了對不對！”說著，她終是難過的哭了出來，一滴滴碩大的眼淚順勢滴下，她不停的用手抹去，可就像是汪洋一般，不停的便會有新眼淚滾落出來。

    她抽咽著，頗有些委屈的說道：“可是我就是好喜歡你啊，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每天都想見到你，每天都想跟你說話，會羨慕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輕易的就得到了我每天都渴望的東西。”

    看著她哭紅的眼眶和不斷掉落的淚水，江燃無奈的嘆息一聲。他發現，他是做不到無動于衷的。

    盡管他現在不確定對她的感情，但這一刻，他愿意試著去接受她。他愿意給自己時間，也給她時間，若最后他真對她動了心，他也不會抗拒。

    他會用心的守護她，為她筑起一方順遂的天地，用余生陪她度過日后的每一個日升日落。

    這么想著，他便伸手抹去了她眼角掉落的淚滴，然后在她詫異的瞪大眼睛的時候，伸手將她攬進了懷里。

    現在是夏天，兩人都是單薄的衣物。沈歡便毫無阻礙的深切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溫度。

    熱熱的，暖暖的，讓她心安的感覺。

    她窩在他懷里，臉頰蹭在他胸前，便輕易的聞道了一股清香。不是醫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洗衣液的香氣。

    被他突然的動作有些驚住，她身子有些僵硬，一動不敢動。生怕下一秒便會被他扔出懷抱，再也得不到這樣的親昵。

    江燃低頭瞧了眼，見她的淚水止住后，才輕笑了一聲，“不哭了？”

    沈歡聞言，漲紅了臉，從眉梢蔓延到脖頸，皆是一片粉色。

    “不哭了就聽我說。”江燃斂去了笑意，聲音清潤，難得對她露出嚴肅的表情：“我知道你喜歡我，也能感受到你對我的心意。只是我....”說著他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頭，“只是我.....”

    “你不要說。”沈歡聽著便覺的有些不對，雖然她已經準備好了被他多次拒絕的準備，但還是不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那樣的傷害，讓她覺的整顆心都破了一個窟窿，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江燃從她臉上郁悶的表情便可以猜到她在想什么，當下帶著笑意問道：“真的不想聽？”

    “不聽。”沈歡委屈著一張小臉，悶悶的回道。

    江燃卻是不容許她退縮，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跟她四目相對。

    她眼底的慌亂和委屈還來不及掩飾就這么猝不及防的闖入了他的眼底。

    江燃只覺的心底一疼，還來不及仔細感受那股突然而來的情緒，便已消失不見。

    他放輕了聲音，盡量溫柔的說道，“我還不確定對你的感情是不是喜歡，現在不管是輕率的答應還是莽撞的拒絕，對于你我都是不公平的。”

    沈歡眨巴了下眼睛，突然有些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知道大概.....他也許并不是在拒絕她。

    她靜靜的看著他，一雙大眼波光瀲滟，有期待有緊張，而所有的生殺大權都交由他一人決定。

    她卻不后悔，甚至他接受的話，她愿意將一生的重量都押在他的身上。

    這場人生的豪賭，如果是他的話，她一絲一毫都不會懼怕。

    江燃看著她清澈如水的眼睛，心里的某一個地方驀然塌陷了一下。他彎了彎唇角，剛剛的嚴肅一掃而光。

    他伸手遮住她的視線，語帶笑意的輕聲說道：“不要這樣看我，會忍不住欺負你。”

    視覺被遮擋，其他的感官只會更加靈敏。他覆在自己眼上大手的溫度，他掌心的脈絡，甚至他剛剛說話時絲絲寵溺的語氣，她都清晰的感覺到了。

    然后讓她更加手足無措和心慌意亂的還是他剛剛的一句話，“會忍不住欺負她”。

    沈歡下意識的舔舔唇瓣，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么？

    是他想吻她么？

    即使耳尖已經紅的滴血，沈歡卻還是格外清醒的想著，她是愿意的。

    對于他，她總是這么沒有理由的信任和放縱。

    江燃低垂了眉眼，神色間是沈歡從沒見過的溫柔：“你知道的，我的職業是醫生。隨時都可能忙的連飯都吃不上，甚至休假時都要做好隨時被叫回去的準備。這樣的職業，不要說女朋友，甚至家人都會很少有時間去陪伴。”

    “也許你只是一時的對我著迷，過幾個月后，甚至都不會記得我這個人的存在。對我的性格脾氣更是不了解。我沒有你看上去的那樣溫和，我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發脾氣，會不想理身邊的人。”

    他頓了一下，似是在措辭，看著眼前軟萌乖巧的小姑娘想了想還是繼續說道：“我不確定我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合不合適進一步發展，但若你愿意接受這樣的我，那讓我們給彼此多一點時間，真正的了解一下彼此好么？”

    沈歡覺的眼里又有淚水要奪眶而出了，雖然他沒有接受自己，但剛剛的話字里行間卻是對她的偏袒。

    他擔心她只是對他一時的迷戀，幾個月后或許會后悔現在的決定。但他又怎么知道，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但她卻明白，此生大概都不會再有這種猛烈的感情了。

    她想要他，不僅僅是短暫的兩三個月，而是終其一生的想法。

    因為他，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光明的，都是沈歡的。

    因為他，她第一次覺得，每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他說他會很忙，甚至都沒有時間陪她。他擔心她年少不定性，會忍受不了這樣的寂寞，而后悔今天的決定。

    可是他又怎么會知道，她天生不愛交際，能有守著他陪伴他的機會，她已經很知足了，甚至覺得，人生圓滿也不過如此。

    他說他脾氣差，擔心自己只是被他的長相迷惑。

    可是他又怎么會知道，她甚至喜歡他不高興時蹙起的眉角，想吻上他因冷淡而抿起的薄唇。

    更何況，她知道他是兩人第一次相遇那天，她去送蛋糕的那戶沈家的孩子。一位在軍區大院里長大的孩子又怎么會滿心污垢。

    她知道他們這種人，即使外表再放浪不羈，心里卻還是有一根標尺，從不會越雷池一步。

    他說了自己太多的不好，可是他又怎么會知道，他在她心里完美的沒有絲毫瑕疵。

    可是這些話，她卻覺得已經不用說給他聽了。

    因為往后的日日夜夜，每時每秒，她都會向他證明，她對他的喜歡絕對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長久的，浸入骨血里的想跟他在一起。

    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她目光清澈不染絲毫塵埃，一雙明亮的雙眸璀璨的宛如耀眼的星辰。

    然而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不過最后變成了一個單薄的“好”字。

    第25章

    沈歡一顆心“嘭嘭”的直跳, 按捺不住的喜悅，一顆心都是暖暖的。

    她抬頭望向他, 眼里星光璀璨, 單是看著他，便已是整個世界。

    江燃彎了彎嘴角，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乖。”

    那寵溺縱容的語氣，是沈歡在腦海里想了千千萬萬遍的樣子，真到這一刻，她卻像是失了語言能力, 只是滿心滿眼的看著他, 唯恐這還是在夢里。

    江燃感受到手下那冰涼順滑的觸感，愛不釋手的挑起她幾縷發絲揉了揉, 想了想又說道：“以后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就好, 不需要顧忌我，而做些討我歡心的事情。”

    沈歡捏著他的衣袖, 有些不自信的低頭說道：“萬一你討厭我了怎么辦？”

    江燃好笑的看著眼前又陷入鴕鳥狀的少女, 清潤的嗓音撫平她心頭的不安：“只要是你, 就會喜歡。”

    ***

    兩人回到江燃公寓里的時候，喬嫣月小朋友已經無聊的趴在沙發上睡著了。蘭姨見兩人回來，先是囑咐了一聲廚房里有綠豆粥才收拾東西回了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