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周泠霜勾起唇角,美艷得如同一朵綻開的牡丹花:“要他死,不是很簡單嗎?隨便買通個把大夫,讓他在蘇智的藥里做個手腳,不就成了?爹爹何必如此為難。” 玄真卻驀地一笑,插話道:“周小姐,蘇智如今已經沒了生命危險,現在卻在脫離危險后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這別院,你認為蘇家會善罷甘休?” “那真人以為如何?”周泠霜黛眉微挑,語氣里頗有幾分針鋒相對。 “他的雙腿已廢,下半生只能癱瘓在床,即便讓他活著也不過是茍且偷生。”玄真似乎并不介意周泠霜話里的不敬,而是自顧自地答道。 “唔......”周歷思索了片刻:“真人說得也未嘗沒有道理,眼下只能如此了。” 周泠霜沉下眸光,突然發問道:“蘇侍郎雙腿盡斷,應該會疼痛難忍吧?” “這,是自然......”周歷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回答道。 “呵......”周泠霜吐氣如蘭,眼神溫柔地落在了坐在對面的玄真身上:“既然如此,不如就請真人救人救到底,煉制一味丹藥來緩解蘇侍郎的痛苦。” 說罷,她還輕笑著加了一句:“真人道法高深,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真人吧。” 周歷卻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泠霜,你此番用意是想讓蘇家欠我們一個人情嗎?” 玄真卻立刻明白過來了周泠霜話中的深意,他微微瞇起眼眸,打量著眼前這位美麗卻心如蛇蝎的女子,半晌,才幽幽說道:“自當將丹藥雙手奉上。” “那就......”周泠霜輕啟紅唇,最后幾個字散落在了空氣里:“多謝真人了。” 當周歷帶著大夫來看望蘇智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一邊忍受著雙腿傳來的巨大痛苦一邊咬著牙對隨從說道:“這次遇難者的名單,馬上交給我。還有......還有救我的那人,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他的家人!快去!” “是是是!”那隨從勾著腦袋連忙應道,領命退下了。 蘇智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咬緊牙關試圖抵御**和心靈的雙重打擊,冠玉般清俊的面孔此時已是慘白一片,額上還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那漢子憨厚黢黑的面容浮現在他眼前,轉瞬間又消失不見了。 不知不覺,兩行清淚從蘇智的眼角悄然滑落。 “蘇大人。”周歷闊步從門外走來,目光中是nongnong的關切:“可好些了嗎?這次死里逃生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你千萬不要再憂思過甚,好好歇息才是啊!” 蘇智猛地回過頭,眼前是周歷道貌岸然的那張臉。他知道,這次的事故一定和周歷脫不了干系,周歷想做些什么,卻擔心被一直密切監視他的蘇智知道,這才動了殺機。 可是他沒有證據,現在挑破一切與周歷撕破臉皮,是下下之策。 蘇智才沒有這么愚蠢,在官場里摸爬滾打了兩年,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讓他學會了圓滑和世故。 他快速抹去了眼角的淚痕,淡淡笑著道:“多謝周大人掛念,下官已經好多了。這次承蒙周大人的照顧才讓下官撿回一條命,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你太客氣了。話說回來,工地突發事故我也有一定責任,倒是連累蘇大人吃了這么大的一個苦頭,我這心里實在過意不去。”周歷面有戚戚,嘆了一口氣,轉而把跟在他身后的大夫引到蘇智面前來:“這兩日我尋訪名醫,問了不少人,終于找到了這一位對骨傷十分有研究的李大夫。蘇大人,不如讓李大夫來替你看看?” 蘇智眸光一凜,只見那李大夫一身青色長袍,長長的白須垂至胸前,目光卻炯炯有神,精神矍鑠,看起來倒像一位世外高人。 “周大人一番心意,下官銘記五內。”蘇智淡淡地笑笑:“有勞李神醫了。” “不敢當。”李大夫放下藥箱,坐在蘇智的塌邊,瞇著眼睛專心替他診脈,然后又道了一聲“得罪 ”,才掀開了他蓋在身上的薄被,檢查起他雙腿的傷勢。 周歷在旁焦灼地問道:“怎么樣?蘇大人的腿還有救嗎?” 李大夫沉吟片刻,重新替蘇智蓋上了被子,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這一個輕輕的動作落在蘇智的眼里,無疑又是一個晴天霹靂,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縮緊,指甲死死地摳著掌心的皮rou,借此來平復下驚濤駭浪的心。 “蘇大人的腿骨盡碎,老夫一時間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李大夫說罷,轉而安慰他道:“但是蘇大人也不要過于灰心,老夫回去翻閱一下醫書古籍,說不定還有辦法。” “好吧,那就拜托李神醫了。”周歷頓了頓,繼而加上了一句:“只是蘇大人現在飽受病痛的折磨,難以精心修養,李神醫可有法子能讓蘇大人免受此苦?” 李大夫愣了愣,轉而將已經背在肩上的藥箱重新取下,從里頭拿出了一只小小的木盒,雙手呈給蘇智,道:“這盒中的藥丸是用百草百蟲提煉而成,對鎮痛有奇效,服用后不出一個時辰,病痛便會慢慢消退。” 蘇智遲疑了一下,接過,擠出一個微笑道:“多謝神醫。” “蘇大人,你快快服下,然后睡一覺,別的不必擔心,李神醫醫術高超,定能想到辦法的。”周歷親切地說道,絲毫沒有領導的架子,就像一個對蘇智關懷備至的長輩。 在周歷的注視下,蘇智只得打開木盒,取出里頭的藥丸塞入口中,一仰頭吞服了下去。 他朝周歷淺淺笑了笑,以示自己的謝意。 周歷見目的達到,也就不再與他虛與委蛇,他隱藏起了眸中的寒光,說一句“那我就不打擾蘇大人休息了”,便和李大夫退出了房中。 直到再也聽不見這二人的腳步聲,蘇智才張開嘴,取出了藏在舌根下的藥丸,若有所思。 庭院涼亭里,周泠霜和玄真相對而坐,她的面上有些漫不經心。 周泠霜并不喜歡玄真,更不喜歡他用那雙陰柔的丹鳳眼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自己。要不是為了除掉蘇家,她是絕計不會與他單獨相處的。 “不知周小姐找我,有何要事?”玄真似乎是察覺出了周泠霜對自己的敵意,他展開折扇,故意將那張漂亮的臉蛋湊近了周泠霜。 幾乎是下意識的,周泠霜往后躲了躲。她強忍住了心中的不悅,淡淡地挑眉笑道:“送去給蘇智的藥丸,當真有用嗎?” “這是自然。此藥對鎮痛有奇效是真的,但蘇智服用后,就再也戒不掉了。”玄真面上神色頗有幾分自得:“一旦成癮,他最多只剩五年的壽命。而且,隨著對此藥物的依賴,他會性情大變,瘋瘋癲癲,形同癡人,徹頭徹尾變成一個廢物。怎么樣,周小姐可滿意?” 周泠霜聽出了他話中的嘲諷,倒也不介意。 “若是能讓蘇皓月吃了這藥,我就更滿意了。”在玄真面前,她從不屑于隱藏自己的狠毒。 他們都是一路人,誰也瞞不過誰。 “哈!看來周小姐果真是對即墨寒情根深種啊!” 玄真大笑兩聲,眼底卻沒有一絲溫度。 周泠霜笑笑,不置可否。 “若是我能讓蘇皓月和即墨寒分道揚鑣,不知周小姐打算如何感謝我呢?”玄真語笑嫣嫣地問道。 周泠霜眸光一亮,可很快又變成了狐疑。 “你?有何辦法?”周泠霜狐疑地盯著玄真。 “這你就別管了。”玄真擺擺手,站起身來,似乎是想結束這一場談話。 “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來與周小姐談條件。”玄真說完這句話,收起折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296章 什么奇毒 當即墨寒和蘇皓月風風火火趕到時,蘇智正在昏睡之中。 蘇皓月站在他的榻邊,看著他往日神采奕奕的面容此刻卻滿是頹然,她實在是心疼極了。 她上前一步,抓著他的手問身邊的丫鬟道:“我二哥這兩日一直都在昏睡嗎?” “是,從昨日午后起,蘇大人就沒醒過,一直在睡。”那丫鬟梳著梨花頭,垂首答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丫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轉身退下了。 聽見房門合上的聲音,床上的蘇智才悄咪咪地睜開一只眼睛,轉而笑著喚了一句:“皓月。” 剛才蘇皓月握著他的手時,感覺到他用手指輕輕掐了自己一下,便立刻猜到自己這位二哥是在裝睡,他是用這種方式在悄悄暗示她。 即墨寒默默站在一旁,出其不意地上前一步一把抽開了這對兄妹緊握的手,還霸道地橫在他們倆中間:“有什么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跟在身后的紫鳶見此,忍俊不禁。 蘇皓月一怔,莫名其妙地看著理直氣壯的即墨寒,反應過來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轉過頭輕聲問蘇智道:“二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你為什么要裝睡?” 蘇智回過神來,從枕頭底下掏出那顆藥丸,遞給蘇皓月,將這兩日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 最后,他說道:“周歷心思叵測,特意給我送藥來肯定沒安好心,所以我將這藥藏在舌根下,騙過了他。可我不知道這藥丸服用后到底會有什么反應,怕他們起疑,就只能裝睡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咕嚕聲,似乎是從蘇智的腹中傳來的。 蘇智一下子紅了臉,看著即墨寒和蘇皓月兩人一臉的震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兩日我為了裝睡,沒有進食......所以......” 雖然這場面很滑稽,可蘇皓月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她當機立斷:“二哥,你不能再留在這兒了,我帶你走。” 蘇智卻有些為難地搖搖頭:“不行,我現在已經成了廢人,不能再插手修建水壩之事。若是再離開這里,就更加沒有機會接近周歷,而那場事故的真相也會被永遠地掩蓋過去。所以,就算是為了那些無辜的罹難者,我也必須要留在這兒。” “況且,現在周歷以為我一蹶不振,對我放松了警惕,正是我們的大好時機,我又怎么能放棄呢?”蘇智苦笑著說道。 “可是二哥,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的傷勢。你留在這里無法好好養傷,腿什么時候才能好呢!”蘇皓月還是不同意。 “傻丫頭,你也別安慰我了,雙腿盡斷,如何還能好的了?”蘇智本想伸手摸一摸蘇皓月的頭,目光卻冷不丁瞟到了一旁的即墨寒,趕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所以,待在哪里不都是一樣?”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口傳來蒼老又有些熟悉的聲音:“老夫都還未曾下結論,蘇大人何必如此悲觀?” 回頭一看,原來是禹庚帶著黃大夫來了。 一見到他,蘇皓月就仿佛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走上前去連連作揖道:“有勞神醫,請您一定要保住我哥哥的這雙腿啊!” 黃大夫趕緊攙扶起蘇皓月,慈愛地笑道:“放心吧,老夫一定盡力而為。” 說罷,他就走到蘇智的身邊,坐下,輕松地笑著打趣道:“后生,咱們倆又見面了。” 他并沒有稱呼蘇智為蘇大人,而是親切地喚他后生。一句話,拉近了他們兩人的距離。 不知為何,竟有熱淚涌上了蘇智眼眶。 他的喉頭有些哽咽,卻依舊強笑著道:“是啊!自湎州一別,不過數月,晚輩又深陷險境,給神醫添麻煩了。” “你這小子,年齡不大倒是說的一口官腔。你再跟我說這些,老頭子我可就不替你醫病了!”黃大夫故意吹胡子瞪眼威脅道。 蘇智當然明白,黃大夫這樣說不過是不想讓他有什么心理負擔。他的心頭一暖,淺淺笑道:“是。那我可不跟您客氣了,這個藥丸,還請您檢查一下,是否有不妥之處。” 聞言,蘇皓月將那枚小小的藥丸遞給了黃大夫。 黃大夫接過,走到放著藥箱的桌子旁邊,自顧自地搗鼓了起來。 趁著這個空隙,即墨寒扭過頭問站在一旁的禹庚道:“你何時到的曲陽?” “今日清晨。”禹庚的聲音十分沉著:“屬下將三千精兵送回京都,便趕來了江南。” “那信?” 禹庚知道即墨寒問的是送給皇帝的密信,便連忙答道:“已經送入了宮中。在屬下啟程前往江南前,聽聞蘇侯爺已經平安回京,陸嘯天死在了任上。陸家,完了。屬下特意去了一趟京兆尹府,還沒等屬下說什么,那周發就忙將屬下帶去了關押陸家兄妹的牢房。陸家兄妹,也已經橫死獄中。” “你干的?”即墨寒挑眉問道。 “不是,屬下去之前周發得到了消息,已經先屬下一步處決了他們。” 蘇皓月在旁聽著,不由覺得可笑,這京兆尹周發還真是個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