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哼,賤胚子。”永安冷哼一聲,得意地移開了目光。 “說來說去,這件事都怪父皇,亂點鴛鴦譜!”永安不免低聲埋怨了兩句。她眼波流轉,宛自喃喃自語道:“既然父皇不愿為本宮做主,看來本宮只有親自出馬了,總之,一定要阻止這門親事!即墨寒,本宮勢在必得!” “唉,可是蘇皓月那個賤人精得跟猴子似的,平日又躲在蘇府不出來,立時三刻本宮還真拿她沒法子!”永安氣呼呼地一跺腳:“上次刺殺她不成已經害本宮吃了大苦頭,這次不能再冒險了!” 正在永安獨自一人生著悶氣時,只聽門外傳來周泠霜如玉器相撞般悅耳動聽的聲音。 “泠霜給公主殿下請安了。” 伴隨著說話聲,周泠霜笑著走進了殿內。 她的面上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白皙晶瑩的臉蛋上微微泛著粉紅,眸光瀲滟。她在經過門邊的時候似有似無地朝跪著的宮女們瞥了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永安一回頭,見是她來了,便稍稍收斂起了怒意,擠出一個微笑:“你今日怎得空入宮了?” 因為周太后的關系,永安對周泠霜還比較客氣。 “聽聞太后近日貴體欠安,泠霜放心不下,特意來看望一二。”周泠霜淺笑著回答。 周泠霜對周太后如此體貼也是情理中事,畢竟按照輩分來說,她還得管周太后叫一聲姑姑呢。 “哦,是這樣啊。”永安挑挑眉,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周泠霜心思玲瓏,當她瞧見那一排受罰的小宮女們和殿中的滿地狼藉時,就已經猜到了永安公主此時正在為何事煩心。 “今日京都城里可真是熱鬧,平日從周府來皇宮,乘馬車也不過半個時辰,今日卻足足用了一個時辰。”周泠霜攏了攏頭發,像是隨口說道。 “為何啊?”永安公主懶洋洋地搭了句腔。 “公主不知道嗎?陛下將城南的一座宅子賞給蘇侯爺做侯府了。可惜那宅子空置已久,許多物件都要更換,蘇小姐這兩日正忙活著置辦侯府。那仗勢可不得了,侯府門口堆滿了給她家運送貨物的馬車,這不,把路都給堵上了。” 周泠霜一邊云淡風輕地說著,一邊敏銳地注意到,永安原本放在膝頭的手指不自覺地猛然收緊了。 永安漲紅了臉,滿是不屑地說了句:“跳梁小丑罷了!” 見永安還是沒有領會到她的用意,周泠霜只得繼續引導道:“不過話說回來,蘇小姐真是能干,那么大的一個侯府,全靠她一人cao持著。凡事她都親力親為,甚至連府上用的家具,都是她親自去挑選的呢!” 永安還想開口再罵,可話還未出口,她就意識到了什么,猛地閉上了嘴巴。 等等,照周泠霜的說法,蘇皓月這幾天因為采辦家具不在府中,不正是她下手的好時機嗎? 永安眸光一亮,陰郁的面上隱隱閃爍著興奮的寒光。 周泠霜見此,抿唇一笑:“聽說蘇小姐對善木坊的家具擺設贊不絕口,還在他家定了不少貨物。蘇 小姐眼光獨到,連她都稱贊的東西肯定錯不了,我打算這兩日也喚上幾位閨秀去善木坊瞧瞧呢。” “泠霜,你何時也對那個蘇皓月的評價如此之高了?”永安不悅地翻了個白眼:“她不過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蠢丫頭,見了什么都說好。而你可是大梁第一才女,怎得反倒跟在她后頭自降身價呢?” 周泠霜聞言,先是一愣,而后極有修養地笑笑:“我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既然公主不愛聽,我便不說就是。時辰也不早了,我先告辭,改日再來探望公主。” 永安也不挽留她:“你去吧。” 周泠霜儀態萬千地行了禮,退出殿內。 春雨闌珊,周泠霜站在雕欄玉砌的長廊上,揚起精致的面龐欣賞雨簾,畫面美好得令過往行人止不住紛紛側目。 陸冰冰入獄,那便換一桿槍吧。 周泠霜嬌艷欲滴的唇畔噙著若有若無的弧度。 昨日,她偶然得知王爺在天色未亮時就已乘坐輕篷小車出了府。馬車駛出京都后,王爺才換了駿馬一路南下。 刻意避人耳目,周泠霜很快便猜到王爺定是有公務在身,再一聯想起駐扎在淮南河沿岸的魏景華,她的腦海中頓時閃現了一個絕佳的計劃。 就讓那個愚蠢自大的永安慢慢陪著蘇皓月玩兒吧,至于她嘛,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周泠霜整理了一下裙擺,撐起紙傘走進了朦朧的細雨中。 兩日后,蘇府。 蘇皓月與周蘭湘相對而坐,正在一塊兒其樂融融地用午膳。 “唉,你爹這才剛剛到家一天就又離京了。”周蘭湘手中握著銀箸喃喃自語道,面上不免浮現幾分落寞。 蘇皓月笑著握住她的手寬慰道:“娘,您就放心吧,爹爹這次不過是去辦點事,辦完就會回來,很快的。” 周蘭湘回過頭,見自己女兒正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笑瞇瞇地看著她,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夾起一塊鱸魚放到蘇皓月的碗中,轉移話題道:“這魚rou很鮮嫩,你嘗嘗。” “謝謝娘親。” “侯府置辦的如何了?你今日還要出府去嗎?” “嗯,已經差不多了,下午還要去一趟善木坊。”蘇皓月咽下口中的魚rou回答道。 “你爹的意思是,侯府不必裝點得過于奢華,咱們一家三口只要住得舒適就行了。” “這個,你們就放心地交給我吧,女兒知道分寸。” 蘇振國和周蘭湘都不是沉溺享樂的人,蘇皓月當然明白,但是外人可不會這么想,他們只會在背地里暗暗笑話安陽侯府上不得臺面。 更何況,蘇皓月如今的身家說出來都能嚇死人,她有能力給父母最好的,何必要委屈了他們呢? 第281章 善木坊 用過膳,蘇皓月休息了片刻,便帶著紫鳶和碧汀出了府。南峰騎著駿馬跟在馬車旁邊,沿路保護著。 一到善木坊,小廝便十分熱情地迎了上來:“是蘇小姐來了,里頭請。” 蘇皓月瞟了他一眼,淡淡問道:“你家掌柜呢?” “哎喲,真是不巧,今日從六昭運了一大批珍貴的木材來京都,掌柜的帶著人接洽去了,此時不在店中。”那小廝說罷,似乎是怕蘇皓月不高興一般連忙又加了一句:“不過蘇小姐放心,您要的東西掌柜早就已經囑咐小的給您準備好了,您這邊請。” 蘇皓月一言不發,倒也沒表現出任何不滿,而是在那小廝的帶領下來到了儲存貨物的后院。 小廝打開一扇房門,對照著單據將擺在廳堂里的家具一一指給蘇皓月過目:“這是湘妃竹黑漆描金靠背椅,這是紫檀雕荷花紋寶座,這是蘇式玫瑰椅,當下最時興的款式,像您這樣的小姐用最好不過了......啊,這邊是貴妃榻,這幾個大家伙是您要的紅木垂花柱式拔步床。您瞧瞧,齊活了。” 那小廝清點完貨物,便安安靜靜地站著一旁等候蘇皓月驗收。 前面幾樣都沒有問題,當那小廝介紹到最后一樣時,蘇皓月的眉頭不由微微一蹙:“紅木?” 小廝不明所以,點頭道:“是啊。” “我要的明明是楠木。”蘇皓月走上前去,細細打量了一番那幾張大床,回過頭來面露不悅道:“這木料顏色過于老氣,肯定是不行的。” “啊?”那小廝倒抽一口冷氣,連忙掏出單據確認。過了片刻他才一拍額頭連聲懊惱道:“壞了壞了,還真是楠木,可鋪子里并無楠木床的存貨啊,這下可如何是好!” “無妨,你先遣人將其他東西送去侯府,楠木床就等你們到貨了再送來吧。”蘇皓月說罷,轉身欲走,卻被小廝攔住了,只見他哭喪著臉,卻又不得不擠出笑容來好生解釋道:“蘇小姐有所不知,這拔步床是所有家具中體積最大的,光是這床在路上的花費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呢!” 蘇皓月黛眉斜挑:“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紫鳶也在旁邊叉著腰板著臉厲聲訓斥道:“我家小姐明明定的是楠木床,是你們糊涂弄錯了,我家小姐沒責怪你們耽誤了侯府的事務,你們倒有臉提什么勞什子的花費,難不成是想坐地起價?你們可別打錯了算盤,以為我家小姐年輕就好欺負!” “哎喲哎喲,這位姑娘,您可誤會小的了,小的又幾個膽子怎敢蒙騙蘇小姐呢?”那小廝被紫鳶噼里啪啦一頓罵得叫苦不迭:“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楠木床有好幾個款式,雕花、造型、顏色等等都有區別,小的不知小姐要哪一款,所以才想勞駕小姐移步到我們善木坊的庫房,親自去挑選一二。” 聽他這樣說,蘇皓月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她皺著眉思索了片刻,說道:“這樣吧,你把各款式分別運一張到侯府,我挑選好后你們再送剩下 的幾張來,運費由侯府承擔。” “蘇小姐,可這白白浪費了銀子不說,路上來來回回還得折騰不少時間呢!”那小廝極力勸說道:“庫房距離這兒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腳程,乘馬車很快就能到。庫房存貨充足,您到了之后挑選好,小的今日就能安排人給您送去。” 蘇皓月還是有些猶豫。 “蘇小姐,不瞞您說,小的這樣安排是有私心的......掌柜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吩咐小的一定要將您的事兒辦得妥妥當當,沒想到,卻出了這么大的紕漏......若是讓掌柜的知道,因為咱們善木坊的失誤還讓小姐您破費,必會剝了小的的皮。”那小廝一張黑黢黢的臉已經皺成了苦瓜,看起來頗有些喜感。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里明顯帶著哀求:“蘇小姐,求您可憐可憐小的親自去一趟吧,小的保證今日內必將侯府所需的所有貨物全部送上門,絕對不會耽擱侯府的事務。” 紫鳶瞪著一雙杏眸,又好氣又好笑:“我家小姐的行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你再廢話,當心小姐拔了你的舌頭!” “這......這......”那小廝一把捂住嘴,不敢再說了。 蘇皓月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發話道:“行了行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就去一趟吧。” 那小廝當即大喜,連忙給蘇皓月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紫鳶拉著蘇皓月的衣角,不太放心地打量了那小廝一眼,低聲問道:“小姐您真的要去嗎?會不會 不太安全?” “沒事。”蘇皓月一臉的云淡風輕:“善木坊是京都的百年老店了,知根知底的,怕什么。” 在前面低著頭領路的小廝聽了這句話,黑瘦的面上浮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將蘇皓月主仆送到了店門口,又安排了一個人為蘇家馬車帶路,這才回過頭來恭恭敬敬地笑道:“蘇小姐,您挑選好款式只管跟他說,他會為您安排送貨的。” 說著,他指向那個穿著青衫,看著十分沉默的男子。 蘇皓月掃了他一眼,問道:“你也是善木坊的人?” “回小姐,正是。”那人的聲音就像是從被人捏住的喉嚨里發出來的一般,讓人聽了不免有些不太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我來過幾次了,怎么沒見過你?”蘇皓月不動聲色地問道。 “小人名叫許志,之前一直在庫房上工,最近店里人手不夠,掌柜才將小人調來幫忙的。”那人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頭也不抬地答道。 這個回答倒也合情合理。 蘇皓月聞言,也就不再多問了,轉身在紫鳶和碧汀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許志也上了車,和車夫一同并肩坐在外頭。 馬車緩緩開動,南峰騎著馬緊緊跟在一旁。 就在他們剛剛來到西街的市集時,只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喧囂,行駛著的馬車突然停在了原地。 蘇家的車夫拉著韁繩,沖著前方高聲喊道:“麻煩讓一讓!” “殺千刀的啊!撞了人就跑,全家都不得好死!” 隱隱約約,一個婦人凄厲的叫罵聲飄進了蘇皓月的耳朵里。 她撩起車簾朝外望去,只見市集的車道已經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了。 南峰隔著車窗跟她解釋道:“好像是有人騎馬撞到了一個小女孩逃之夭夭,旁邊都是看熱鬧的。” 這時,人群中有人尖著嗓子說道:“你還愣著干啥?趕緊抱孩子去醫館里找大夫啊!瞧孩子這模樣,再不及時診治恐怕就活不成了!” “啊!我的囡囡啊!”那婦人一聽這話,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囡囡,你醒醒啊,別嚇娘親!” 圍觀百姓七嘴八舌地討論道:“這孩子真可憐,瞧她一腦袋都是血,只怕沒救了。” “那也不一定,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大夫,不能再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