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蘇皓月聞言大驚:“五殿下,您在說什么啊?我不過是向朋友說了那天宮宴上關于偷盜案的事情始末,跟五殿下您有什么關系呢?那天永寧公主氣勢洶洶地來抓人,這么多人都看到了,若是不解釋清楚,皓月的名聲不就毀于一旦了嗎?” “你解釋這些本宮當然理解,但是為什么要說是我維護了你五妹呢?現在外面謠傳我是見你五妹容顏姣好,別有企圖,才出言將她從永寧手中救下的!”魏景琰兩條劍眉蹙在一起,面上是少有的陰郁。 第105章 真真假假 看來這些流言確實給魏景琰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不然他也不會一聽到風吹草動就刻不容緩地來找蘇皓月了。 蘇皓月聞言更加驚訝,她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手中的杯子都忘記放下就急切地解釋道:“五殿下,那日朋友來家中向我詢問此事,皓月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洗脫冤屈,才會跟朋友說了個大概,但是關于你出面維護這一段,我可是只字未提啊!” “你沒說過?”魏景琰也愣住了,他將信將疑地看著蘇皓月,在心中暗暗判斷這句話的真實性。 蘇皓月一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抿唇一笑,優雅地將茶杯放回桌上:“五殿下,經過上次的事情,如果說我和五meimei之間一點嫌隙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我將你維護她的事情在人前披露出來,不正是把她往你身上推嗎?這么做對我又有什么好處呢?” 魏景琰細細思索著,覺得蘇皓月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蘇淺顏曾惡意栽贓她,按照她的脾性,就算不與蘇淺顏勢不兩立,也應該不會再念及舊情了。這個時候,最希望蘇淺顏孤立無援的應該就是蘇皓月,可若是誤導別人自己與蘇淺顏關系曖昧,不就是變相地告訴所有人蘇淺顏有自己這個靠山嗎? “所以,殿下,到底是誰在刻意傳播,只要想一想這件事對誰的利益最大,答案不就很明朗了嗎?” 魏景琰一怔,一個名字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蘇淺顏? 難道是她? 因為害怕被蘇皓月報復,所以干脆制造流言蜚語,讓蘇皓月投鼠忌器,就是她的目的。 蘇皓月眼波流轉,淡淡地又跟了一句:“五殿下,雖然我與五妹不睦,但也要說一句公道話。五妹還沒有那么大的能力,將這件事傳播得廣為人知。”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誰?”魏景琰眉頭深鎖,緊緊盯著蘇皓月。 “那日在鳳臨臺的宮殿,不過寥寥幾人。我沒有做這件事的動機,五meimei沒有能力,楚靖王更不用說了,如果說他會去散播流言,恐怕太陽真的是從西邊出來的。那么,不就只剩下一個人了嗎?” “你是說,永寧?!”魏景琰大駭,注視著蘇皓月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冷厲起來:“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五殿下,你別忘了,永寧公主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太子殿下的親meimei,朝堂上的爭斗,早已是人盡皆知。說句犯上冒昧的話,太子殿下庸碌,朝臣們常常對他頗有微詞。而你以德服人,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誰不對你贊譽有加呢?可是如果讓世人知道,你之前一切的表現都不過是在做戲,你其實是一個沉迷女色的偽君子,那么被你愚弄欺騙的世人,又會怎么想呢?”蘇皓月神色從容,語氣輕柔,說出來的話卻讓魏景琰不自覺地冒出了冷汗。 蘇皓月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也不再添油加醋,轉而說道:“當然,這些都是臣女的猜想,信不信全在殿下。” 與魏景琰這樣多疑的人交流,一定要把握分寸,如果太冒進,反而會讓他猜忌自己說這些話的用意,點到為止,不把話說死,留一點余地讓他自己去思考,最能達到理想的效果。 果然,魏景琰聽了蘇皓月的這一段有理有據的分析,已經相信了七八分。像他這樣習慣了明爭暗斗的人,本來就會下意識地把人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但是他還是沒有將這種懷疑完全表現出來,而是換了一張看似平淡的笑臉,悠悠地對蘇皓月說道:“蘇小姐,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因為忌恨皇姐當日對你的刁難,所以才兵行險著布了這個局,再特意說這一番話挑撥本宮與皇姐之間的關系。” 此言一出,蘇皓月身后站著的紫鳶頓時繃緊了身體,房間內的氣氛也在那一刻凝滯了起來。 蘇皓月沒有被魏景琰的話問得流露出半分驚慌,而是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眉眼中閃爍著小女子的狡黠。 “五殿下何必還要再來試探呢?若是你認定這件事是我做的,還會來問我嗎?” 魏景琰聽了蘇皓月的回答,先是一愣,然后朗聲笑了起來。 “都說蘇小姐是一位奇女子,果然,實至名歸!” 蘇皓月說的沒錯,如果魏景琰真的確定傳播謠言的就是她,那么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她,更不會跑來和她說這么多廢話。 “蘇小姐,你與本宮交往時間并不長,為何本宮卻總是覺得,我們之間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呢?”魏景琰不再帶著防備和懷疑,而是流露出了幾絲真情。 蘇皓月對他的了解,幾乎已經超過了任何人,甚至連他的母妃,都很少能猜出這個兒子到底在想什么,可是蘇皓月卻能輕松把握住他的心思,還總在恰當的時機不經意地為他排憂解難。 與蘇皓月待在一起,他永遠也不用擔心會冷場,因為他們之間仿佛有無數的共同話題,這種微妙的相處模式,讓魏景琰覺得很放松,很舒心,這種感覺是在其他人身上都很難體會到的愉悅。 蘇皓月心頭冷笑,可不正是認識很久了嗎?從上輩子到這輩子,用兩世的時間費盡心思去研究一個人,不論是誰,都能將這個人的一切摸透。 但是,蘇皓月做這么多,絕不是為了成為魏景琰心目中的紅顏知己,復仇,才是她唯一的目的。 “殿下,你相信有輪回嗎?說不定我們前世就已經有了淵源,所以這一世我們才會一見如故啊。”蘇皓月莞爾一笑,說了一句聽起來像是荒誕不經的玩笑話。 這驚艷絕俗的笑容,簡直讓魏景琰這個閱美無數的男子都看呆了,他不禁頓時心潮澎湃,蘇皓月難道是在暗示些什么嗎? “蘇小姐,如果真照你所說,能在茫茫人海中與蘇小姐這樣出類拔萃的女子相遇,本宮深感榮幸。”魏景琰順著蘇皓月的話說。 別看他平日里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這些都不過是為了博得賢名而雅人耳目罷了。但是當他深入了解了蘇皓月之后,他心中對美色的欲望卻被輕易點燃了。 蘇皓月卻不接他的茬了,而是將話題轉移去了別處:“殿下,您這次來,是專程來找大伯的嗎?” 魏景琰見蘇皓月不搭腔,覺得有些微微地失望。但是又不能對蘇皓月的問題避而不談,他只得沉吟了片刻,點點頭說道:“三年一度的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有些事情要和蘇侍郎商討一下。” “科舉選拔人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大伯身為禮部侍郎,主管考試,自然責無旁貸。”蘇皓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著說:“本想著今年的會試咱們蘇家會有兩個人參加,如今二哥已經躋身朝堂,現在祖母可就盼著大哥能考出一個好成績,光耀門楣了。” 一提到蘇睿,魏景琰的臉色可就不太好看了。最近他與蘇睿的摩擦已經越來越大,那個愣頭青,竟敢三番兩次地頂撞他,讓他早已心生不滿,不過是看在蘇鎮山的面子上一直隱忍不發。可蘇睿卻一點都不領情,反而變本加厲。 蘇皓月坐在一旁觀察了片刻,才開口問道“看殿下的神色,似乎不太高興?是不是和大哥之間有什么誤會?” 魏景琰無奈地苦笑道:“不瞞你說,本宮確實是有些頭疼。蘇睿希望將她meimei嫁給本宮為側妃,但是本宮正妻之位未定,哪有未娶妻先納妾的道理呢?” 側妃二字讓蘇皓月眼眸一亮,蘇睿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蘇若雨的斤兩,也就不再執著于正妃了。 “殿下不必憂心。大娘過世,二姐正值孝期,就算殿下應承了,也不能馬上舉辦婚事。何不先定親,等二姐孝期過了,再接二姐過門呢?這一段時間里,殿下你也可以安心物色正妃人選啊。” 魏景琰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他剛才說的不過是說辭,真實的原因又怎好向蘇皓月透露呢? “蘇小姐說得有理,但是嫁娶之事事關重大,本宮還是要細細斟酌,再做打算。” 魏景琰站起身,說道:“本宮一進蘇家大門就直奔蘇小姐而來,想必蘇侍郎已經等急了,本宮就先過去,等下次有空再和蘇小姐喝茶。” 蘇皓月也站起身,行禮道:“恭送五殿下。” 魏景琰離去后,蘇皓月轉頭對紫鳶吩咐道:“去把二哥叫來,就說我有事要與他商議。” “是。” 第106章 竹影詩社 蘇智來到望月閣時,只見蘇皓月正伏在桌案上寫寫畫畫。 “三妹,叫我來有何事?”蘇智一身白袍,風度翩翩地走了進來。 蘇皓月抬頭,說道:“二哥,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知道嗎?”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蘇智不明白蘇皓月為什么突然提到了這個:“可是按照慣例,科舉會試一直都是由禮部侍郎,也就是我們的大伯負責的,與我們又有何干系?” “二哥,你可不要忘了,禮部一共有兩位侍郎,一位是左侍郎秦海義秦大人,另一位才是我們的大伯父蘇大人。”蘇皓月語笑嫣嫣,答非所問。 蘇智聽完,更是一頭霧水:“是啊,但是大伯掌管會試多年,從沒有出過任何差錯,想必這一次會試圣上也會交由大伯來負責。三妹你突然提及秦大人,到底想說什么?” “二哥,任何事情千篇一律就沒有意思了。”蘇皓月勾起唇角:“水至清則無魚,想要撈到大魚,二哥,咱們必須把這一汪水攪渾。” 蘇智眸光一凜:“你想怎么做?” 蘇皓月拿起書桌上剛才寫好的名單,交給蘇智:“二哥,這段時間你暗中聯絡這些人,或以財富收買,或以把柄威脅,具體怎么做,你在與他們的交往中見機行事。完成之后,只要讓他們做一件事,就是聯名上書彈劾蘇鎮山,以大哥要參加這次會試為名,要求蘇鎮山避嫌,由秦大人擔任會試主考官。切記,不要暴露自己,在拉攏這批人時不能cao之過急,徐徐圖之,才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蘇智低頭一看,好家伙,名單上密密麻麻寫著二十來號名字,有當朝官員,也有在國子監讀書的官宦子弟。 這些人大多身份不高,在朝堂上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力,但是一旦將這些人凝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再不濟,造一點輿論讓圣上關注到此事,也是綽綽有余的。 “可是三妹,你費這么大的勁到底是為什么?僅僅是不想讓大伯插手此次的會試嗎?”蘇智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蘇皓月神秘地一笑:“你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事情一旦成功,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就容易多了。” 蘇智思索片刻,最終點點頭:“好,那我就聽三妹的。” 次日下午,吳若彤登門,特地來看望蘇皓月。 天氣暖和了,陽光也正好,于是兩人就坐在花園里的涼亭里賞著花,說著話。 “前幾日我就給你下了拜帖,本來早想來了的,可是這段時間我快被我母親念叨死了,甚至嚇得我都不敢出房門,不得已,這才把行程拖到了今日。”吳若彤一邊扇著絹扇,一邊和蘇皓月談笑風生。 “怎么了?有什么可怕的事竟把你嚇成這樣?”蘇皓月眉眼彎彎地打趣道。 吳若彤擺擺手,嘆了口氣:“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就是我這不也到了年紀,母親成天在我耳朵邊念叨著我未來的婚事,又是要安排我與她選中的人見面,又是要帶我出席各種宴會活動,好多認識一些人,我實在是被她說怕了,只能躲在房間里求個清凈。” 吳若彤對蘇皓月的印象很好,覺得她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而且對她的才華頗為賞識,一個女子,有著驚世才華,卻絲毫沒有引以為傲地賣弄,不管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都能淡然處之。這份氣度,完全將吳若彤折服了,所以她有意與蘇皓月結交。 吳若彤的一番話倒是把蘇皓月逗笑了:“吳夫人不過是為了你今后著想,未雨綢繆。你現在不愿意,難不成還能一輩子不嫁人嗎?” 吳若彤卻不以為然地答道:“以后怎么樣我確實不知道,但是此時此刻,我根本沒有嫁人的心思。” 蘇皓月看著她臉頰微紅,也不再開玩笑了,正色道:“讓我猜猜,吳小姐才華橫溢,是世人皆知的才女,又正值妙齡,心思卻不在婚姻大事上,那肯定就是在文章上。” 吳若彤被她一語戳中,驚訝道:“你怎么知道?”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猜的。”蘇皓月歪著頭笑了笑:“你的文章我讀過,妙筆生花,文辭優美,一篇文章讀下來酣暢淋漓,回味無窮。這等文字功底,沒個十年八年的苦讀苦練是很難做到的。你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寫作上了,自然就沒心思再去想兒女情長啦。不過依我看,你可以一邊寫作,一邊尋覓你的真命天子嘛,兩不耽誤,多好。”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樣的人,母親替我挑選的那些,確實與我家門當戶對,又個個都得算上才子,但我見了他們,一點想法都沒有。”吳若彤此時清秀的臉龐透著可愛的紅暈,她一只手撐著下頜,兩眼注視著遠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一見傾心,兩情相悅,這才是值得托付的婚姻啊。但是直至現在,我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沒有讓我能產生‘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的沖動,你說,我又怎能隨意將就呢?” 吳若彤的話卻讓蘇皓月陷入了沉思,女子一旦遇上了對的人,眼里就好像只有他,與他說的每一句話,與他不經意的每一個對視,與他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拿出來回想,都會有甜蜜的幸福在胸前激蕩。 即使在閨中時女子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可為了那個人,她也愿意洗盡鉛華,為他洗手作羹湯。 吳若彤見蘇皓月神情恍惚,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皓月,你在想什么呢?” 蘇皓月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掩飾好自己的情緒,笑著說:“沒有什么啊!”頓了頓,又道:“對了,你的文章寫得這么好,為何不出一本文集呢?” “啊?”吳若彤一驚,心頭一動,想了想,搖搖頭說道:“還是算了吧,這也太招搖了。” “這有什么?又不是讓你去拋頭露面。古往今來,多少女文人青史留名。她們都可以,為何你不可以呢?”蘇皓月卻覺得自己這個提議非常好,興沖沖地說道:“對了,咱們干脆起一個文社,不管是文章還是詩歌,只要是佳作就可以用,統一刊定成冊,定期發售,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來欣賞你的作品,不是很好嗎?” 吳若彤聽著蘇皓月的計劃,也有些心動,但是又有些底氣不足:“可是,萬一大家都不喜歡我的作品,那我不是下不了臺了。” “你怎么對自己這么沒信心?我就認為你的文章作得非常好。而且若是大家不喜歡,你之前幾篇文章又是怎么能在大梁流傳這么廣呢?”蘇皓月為她加油打氣:“放心吧,我保證,你一定會一炮而紅的。” “真的嗎?”吳若彤倒不是貪圖名利,只是自己的文章能夠得到更多人的認可,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可世俗又給女子限制了無數條條框框,讓她不能得償所愿,而現在蘇皓月將這個計劃提出來,讓她看到了夢想成真的希望。 “嗯。我有信心。”蘇皓月看著吳若彤的目光十分堅定。 吳若彤終于點點頭:“好,那我今日回去就把我的文章整理一下,交給你,勞你幫我挑選幾篇先刊登出來。有皓月你幫我把關,我才能安心啊。” 蘇皓月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既然你如此信得過我,這是我的榮幸。” 兩個小女子相對一眼,都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咱們的文社叫什么名字呢?”吳若彤問道。 蘇皓月看著花園里種植的青竹,細細思量了半晌,開口答道:“竹影和詩瘦,梅花入夢香,不如就以竹影為名,可好?” 吳若彤重復了一遍這句詩,若有所思:“咱們這是文社,竹子本來就多被譽為文人佳伴,又頗有氣節。竹影這個名字,我覺得很好。” “好,那咱們就說定了,竹影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