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楚靖王實在是太客氣了,您能親自來參加壽宴,已經是讓微臣受寵若驚,還帶著禮物來,這是折煞微臣了。” 即墨寒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三個字:“應該的。” “楚靖王請上座。” 即墨寒微微頷首,坐到了下人早已準備好的鋪著厚厚褥墊的座位上。 于是大家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做好,重新開始三三兩兩的飲酒聊天,專挑一些有趣的事情說,只是神色都不太自然,想也知道有這么位爺在,不拘謹才怪呢。 即墨寒倒像是一切與他無關,只是時不時與蘇鎮海說上兩句話,更多時間則是一言不發。 蘇若雨心中狂喜,蘇皓月在其他賓客前丟了臉,老夫人估計不過是打她幾板子,但是她若是在楚靖王這樣的貴客前讓蘇府顏面掃地,恐怕老夫人會要了她的命。于是趁著宴席上氣氛熱鬧著,她像是開玩笑一般:“剛才三meimei說她為老夫人準備了別致的壽禮,倒是讓我猜了半日到底這壽禮會是什么呢。不如三meimei拿出來讓jiejie開開眼罷!” 老夫人本身紅潤喜氣的面色一下子變得青灰,二丫頭真是不知輕重,蘇皓月能拿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來?難不成在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楚靖王面前貽笑大方? 客人們聽到蘇若雨說的話倒是和氣地笑著說道:“是啊是啊,快請三小姐拿出來讓我們也一同欣賞欣賞吧。”其實客人們是好意,大家都想著三小姐貴為蘇府嫡女,肯定也是準備了金貴的壽禮,一會等三小姐拿出來的不論是什么,大家定都會捧場稱贊。剛才被楚靖王一打岔沒機會獻上,她沒露成臉,這會子估計正委屈著的吧! 大夫人孫秋蓮一副等著看笑話的模樣,蘇若云坐在她旁邊端著端莊的架子,仿佛壓根沒聽見自己meimei說的話,此刻她的一顆芳心都撲在即墨寒身上了,誰還有閑工夫管那個蘇皓月呢? 蘇皓月戴著輕紗依舊遮蓋不住她的風華,眉如遠黛,眸中含笑。 “既如此,皓月便獻丑了。” 她從紫鳶的手中接過一卷用羊皮紙包好的壽禮,走到大殿中央有陽光照射的地方。站姿如柳樹,十指纖纖如青蔥,在眾人面前徐徐展開這份神秘的壽禮。 紫鳶和碧汀一人拿著錦帛的一邊呈給眾人看。 那是一張大紅色的巨幅錦帛,錦帛上繡著春江圖,只見圖上的景色栩栩如生,一草一木盡是精致寫意。有懂行的一眼便看出這是臨摹了大梁著名畫家萬千的作品《富春江》。而錦帛上的景色色彩十分艷麗,紅色做底,配色大膽,與萬千清雅的風格又有些迥異,但卻是另一番美感。春江圖上有的地方做了巧妙的鏤空,鏤空的部分用絲線細細包好邊。這鏤空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破壞了整幅圖的景致,反而為繡圖增加了幾分別樣的意境。左下角繡著一行龍飛鳳舞的詩句“水碧山青畫不成,最美不過富春江”。 大家都沉浸在這幅繡圖中,卻聽見有眼見的人驚呼:“快看地上!” 于是大家一同地上看去,沒想到陽光穿過這幅繡圖鏤空的部分照射在大殿的地上,一個行書字體的“壽”躍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好一副《富春江》,好一個‘壽’字!三小姐真是蕙質蘭心,心靈手巧啊!” “是啊,小小年紀竟能將萬千大師的《富春江》臨摹地如此神似,可見三小姐在繪畫和女紅的造詣上已遠超同齡人數十載。” “如此心思,三小姐在閨閣女子中當屬首列!” “” 蘇皓月寵辱不驚,只是含笑對老夫人說:“這幅繡品便是孫女親自為祖母準備的壽禮,不是什么貴重之物,只是取了點巧,但搏祖母一笑罷了。” 老夫人原本以為要出個大丑,沒想到蘇皓月不僅沒讓蘇家丟臉,反而準備了這么出色的賀禮,讓蘇家在貴客面前賺足了面子,自然是喜不自勝:“乖孫女,你可真是祖母貼心的寶貝疙瘩。葉香。”老夫人喚著貼身婢女:“快收下。”說著招招手示意蘇皓月過去。 蘇皓月蓮步輕移,走到老夫人跟前。 “皓月,你真是給了祖母一個驚喜啊。” “祖母謬贊了,這也不過是皓月的一點孝心罷了。” 不論什么金銀珠寶大家都是看慣了的,這些東西哪有蘇皓月親自準備的繡品能體現出女兒家的賢惠呢?更何況這繡品還如此精致,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僅展現出了蘇皓月的繪畫、女紅功底了得,更向大家展現了她的聰穎與智慧,自然能博得一片好評。 前世的魏景琰為了穩固自己的地方,讓身為五皇子妃的蘇皓月費勁心機去討太后歡心。她清楚的記得,那一年也是太后壽辰,蘇皓月絞盡腦汁終于想到這樣一份別出心裁的壽禮。為了準備這份壽禮,她刻苦鉆研了繪畫和女紅,又得知太后一向對大畫家萬千的《富春江》情有獨鐘,才投其所好挑了這幅畫。如今,不過是原樣照搬了過來罷了。 蘇若雨氣的臉都歪了,本來想讓這個窮酸的蘇皓月栽個跟頭,結果這個狡詐的賤婢,知道自己拿不出什么貴重的禮物來,就想著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方式獲得老夫人歡心,真是陰險! 大夫人的心底也是滿滿的嫉恨,這個小賤人,大家都送禮的時候她故意不拿出來,讓若雨以為她什么都沒準備,原來根本就是想踩著她的女兒出頭!偏偏大夫人的臉上還得裝作與有榮焉的樣子,她努力擺出一個自以為慈愛的笑容,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皓月,你還真是讓母親大開眼界呢!” 蘇若云冷冷地看著蘇皓月,然后迅速將眼底的陰狠掩去,換上溫婉的笑意:“三meimei對老夫人的孝心真是讓我這個做jiejie的自嘆不如。” 蘇皓月瞟了一眼這裝模作樣的母女倆和面露兇光的蘇若雨,像是什么都沒察覺到一般淺笑著說:“大娘和大姐真是過譽了。” 一旁靜靜坐著的楚靖王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這個身量纖纖的女子,唇畔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卻依舊什么都沒說。 第7章 再坑一次,驚艷四座 大家酒足飯飽,三三兩兩地在蘇府婢女們的帶領下走到花園里。此時正值春季,園子里無數由園丁精心栽培的春花早早地盛開了,姹紫嫣紅,煞是好看。亭臺水榭,相映成趣,細細觀賞下來,竟也有好些動人之處。 男賓們討論著國事,年輕的女眷們說著體己話,相互嬉鬧打趣著,只是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偷偷落在楚靖王身上。 蘇浩月孤身一人,俯下身用手指點了點月季嬌嫩的花瓣,晶瑩的露珠順勢滾落下來。她一襲素服,烏黑柔順的秀發散落腰間,置身于萬花叢中,恍若天人。 即墨寒星辰般的眼睛注視著這個少女,一名灰衣隨從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些什么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微不可察地揚了揚下巴,那隨從環顧左右,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于是快步朝外走去,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戲班子馬上要開唱了,人群在戲臺前早已擺放好的椅子上落座。 不一會兒,吹拉彈唱的聲音就響徹整個花園,這出《蟠桃宴》是大夫人為討老夫人歡心專門安排的,請的是如今京都最負盛名的梨園戲班,那花旦的唱腔婉轉動聽,扮相甜美,人們都聽的如癡如醉。 只是,此刻再動人的戲卻都打動不了蘇若雨。她觀察著蘇皓月,只見她脊背筆直,似乎已經沉浸在戲臺上的演出中。 晌午過后漸漸起了風,蘇若雨一直等著蘇皓月的面紗被風吹落,可惜面紗只是輕輕揚起一角,又很快覆了下來,壓根沒有被吹落的意思。仔細一看,原來蘇皓月戴的面紗是掛在耳朵上的,不論風如何的大,都不可能被吹下來。 “這個賤婢如此謹慎,一定是臉上長了麻子怕被人看到。”蘇若雨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沒辦法了,只能自己親自動手。 蘇若雨端起一杯酒,朝老夫人的座位走去像是去敬酒。走到蘇皓月的身邊,卻是被什么絆了一跤,重心不穩,驚呼一聲,整個人跌倒在蘇皓月的身上,空著的那只手迅速而敏捷地一把扯下她的面紗,滿滿的一杯酒全潑在了她的衣裙上。 蘇若雨心中暗喜,成功了!不管你先前如何出風頭,從今天起蘇府三小姐蘇皓月是一個滿臉麻子的丑女的新聞必然會傳遍整個京都! “二姐,你沒事吧?”蘇皓月絲毫沒有因為被扯下面紗而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也沒有因為衣裙被蘇若雨潑了酒而惱怒,卻是在第一時間扶住了她,關切地問道。 蘇若雨一抬眼,眸中盡是不可置信:“你的臉?!” 蘇皓月抿抿唇:“這兩日容顏憔悴,讓jiejie見笑了。” 這里的動靜驚動了眾人,大家都看到蘇府的三小姐一張如同羊脂玉般的臉頰上光滑白皙,毫無瑕疵,在陽光的照耀下幾乎是透明的,吹彈可破。只是腮邊微微泛著病態的嫣紅,眉如遠黛,領如蝤蠐。彎彎如新月的唇毫無血色,秋水般的眸子下透著淡淡的烏青,顯然是沒有安寢模樣,精心梳好的神女髻是點睛之筆,為她增添了不少仙氣。加上她弱柳扶風的身姿,卻別有一番病態的美感。 人們不知道的是,這是蘇皓月讓紫鳶特意為她化的蘭妃妝。相傳前朝皇帝有一個十分寵愛的妃子,稱蘭妃,那女子貌美如花卻天生體弱多病。見過她的人都稱贊她“病若淡雅瀟湘竹,不似俗粉弄紅妝。”于是,很多人爭相模樣蘭妃病痛時黛眉輕蹙,柔弱可人的模樣,后來還發明了這樣一種病態妝,取名“蘭妃妝”,一度在宮中民間十分流行。只是多年過去了,改朝換代,蘭妃以及蘭妃妝都早已被人遺忘,蘇皓月還是想起前世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這一篇《蘭妃傳》,靈機一動,和紫鳶研究了半日,照著書中的記載還原了這個妝容,用來坑蘇若雨正合適。 眾人在心中紛紛感嘆,這三房的蘇小姐,即使在病中容顏憔悴都能美若畫卷,不知病好了是怎樣一個可人兒呢!唯有即墨寒依舊是一副高冷的模樣,只是眼中不再是如之前那樣毫無溫度,而是帶了些好奇的探究。 “你你”蘇若雨吃驚的說不出話了,甚至一直保持著跌倒的姿勢,忘了站起來。 老夫人怒斥:“若雨!”這個二丫頭,平日里看著倒機靈,怎么今天屢屢出錯,還都是在這么多人面前。 “看看你,毛手毛腳的,還不小心將酒潑在你三meimei的身上,快向你三meimei賠罪!”大夫人見老夫人動了怒,趕緊打圓場。 “三meimei見諒,我我只是一時不留意”蘇若雨被老夫人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樣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來,不情不愿地道歉:“望meimei不要怪罪。” “怎么會,jiejie沒摔著,meimei就放心了。”蘇皓月起身,朝老夫人行了個禮:“祖母,容孫女先去更衣。” 老夫人點點頭,吩咐身旁的婢女道:“葉香,帶三小姐去我房里,把新做的那一套藍錦鑲珍珠的裙子拿去給三小姐換上。” 蘇皓月倒是沒有推辭,在眾人面前若是因為一條裙子還要客氣半天不免顯得小家子氣。于是跟在老夫人的貼身婢女葉香身后,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蘇若雨一聽這話,臉色更是變得鐵青。這條裙子可是用去年除夕時宮里頭賞賜下來的錦緞做的,因為是番邦進貢,珍貴無比,料子也僅僅只夠做一條裙子,更不論上面嵌滿了南海珍珠,每一顆的大小都是一模一樣的。自己曾經向老夫人討要了很久,老夫人也沒有將這條裙子送給自己,現在竟然要便宜這個卑賤的蘇皓月!她哪里配了! 蘇若云看見自己meimei咬牙切齒的模樣,宛自飲了一口茶,神態自若。這個meimei,眼皮子也太淺了,一條裙子罷了,再珍貴又能如何呢?現在老夫人當著眾人面分明是要抬舉蘇皓月,順便安撫她,難不成還要與老夫人對著干不成? 此時即墨寒消失了一會的隨從又重新出現在他身邊,沖他點了點頭。即墨寒隨即站起身來:“本王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就先告辭了。” “恭送楚靖王。” 蘇鎮山也起身,準備送即墨寒出府,而他只是客氣而疏遠地道:“蘇侍郎請留步。”然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夫人房中,紫鳶正在服侍蘇皓月更衣。她換好裙子,卻沒有馬上出門的意思。 “三小姐,您穿這條裙子真好看!”紫鳶由衷地說道。 “哪好看了?”蘇皓月故意打趣。 “奴婢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這淺藍色特別襯您。”紫鳶掩著嘴低聲說道:“剛才看二小姐的模樣,真是好笑極了。” 蘇皓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一旁的碧汀插嘴:“是啊,特別是當老夫人將這條裙子賞給您的時候,二小姐的臉都快氣變形了。瞧她要吃人的模樣,奴婢還真有點害怕呢!” “哼,活該,誰讓她故意把酒潑到小姐身上。”紫鳶撇了撇嘴,一副十分解氣的樣子。 蘇皓月沒有接話,只是對碧汀說道:“我知道二房在老夫人的心中一直沒什么地位,連帶著你們也跟著沒臉。” 碧汀一聽,慌忙跪下:“其他房對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是動輒打罵,打死也時常有的事。能跟著小姐這樣寬和的主子,已經是奴婢的福氣了。什么有臉沒臉,都是哄人的,小姐這樣說,才是真真折煞了奴婢。” 蘇皓月微笑著扶起碧汀:“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我抬舉你。你把這個收好,等會我讓你拿出來,你便拿出來給老夫人用。一定不要說是我給你的,就說是家鄉的偏方,明白嗎?” 碧汀接過蘇皓月遞給她的一小盒藥膏,什么也沒問,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蘇皓月看了看時辰,說道:“宴會應該進行的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是。” 剛走出老夫人的院子不久,就看見蘇府的女眷簇擁著老夫人走了過來。 第8章 其他類型豪門貴女復仇記 蘇若雨一見蘇皓月身上的裙子,眼睛都要噴出火來,她不陰不陽地說:“三meimei這衣裳換得還真是慢,客人們都走了呢!” 老夫人卻牽起蘇皓月的手:“這鬧了一天,咱們一家人也沒能好好坐在一起說說話。這會子沒什么事,你便陪我一起去坐坐吧!” 蘇皓月恭順地道:“是。”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回了老夫人院子里。 婢女們為主子烹好茶,上了些瓜果點心。大夫人坐在老夫人身邊,陪老夫人說著話,一屋子人其樂融融。 正在此時,老夫人臉色一變,將端著的茶杯擱在桌上,一只手扶著額頭,蹙著眉。 “老夫人這是怎么了?”大夫人關心道:“莫不是頭痛病又犯了?”說著趕緊吩咐道:“快去把劉大夫請來。” 大夫人身邊的寶蟬應了一聲,趕緊去了。 劉大夫與蘇家有些交情,醫術高明,在京都開了間醫館,蘇家的人有個什么頭疼腦熱都是找他看。 不一會兒,寶蟬便將劉大夫請了來。 他匆匆行了個禮,二話沒說,趕緊為老夫人診脈。 蘇皓月心里跟明鏡似的,老夫人平日里總是時常頭疼,不能見風。今天為了賀壽在園子里聽戲,吹了一下午的風,不頭疼才怪呢。 蘇若云輕言細語地問道:“劉大夫,老夫人這是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呢。” “老夫人還是頭風的老毛病,這病無法根治,只能用藥壓制著,平日里定要注意些,千萬不能見風。罷了,我開個方子,你們將藥煎好給老夫人服用。”劉大夫說著在紙上開好藥方交給婢女去抓藥了。 蘇皓月站起身對老夫人說:“皓月斗膽,給祖母進獻一種藥膏,對緩解頭疼有奇效。” 老夫人抬起頭,疑惑地問道:“什么藥膏?” “碧汀。”蘇皓月沖碧汀使了個眼色:“將藥膏給老夫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