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云常抱著莫曉，在離地面不足一尺高的地方轉(zhuǎn)了半圈，同時仰起上身，一屁股坐在泥水里，倒把莫曉抱得好好的，沒讓她沾著半點泥水。

    莫曉把頭從他懷里抬起來，朝他開玩笑道：“多謝督公再次救命之恩。”

    芮云常望著她微微笑，她臉頰上有顧不上擦的血污，有方才濺上去的泥點，鬢邊的頭發(fā)也亂了，可她的眼睛還是和什剎海的水一樣明澈，笑起來猶如有光芒在其中。

    他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她才聽得見的音量道：“以身相許吧……”

    莫曉噗嗤笑了，推著他的肩爬起來，伸手給他，拉他起身。

    芮云常低頭擰袍擺上的泥水。

    莫曉轉(zhuǎn)身去找下一個傷者，忽見樂懷瑾望著她，顯然是瞧見方才那一幕了。

    視線一對，她稍有點窘，朝他點了一下頭。

    樂懷瑾朝她微微一笑，點頭還禮。

    莫曉舒了口氣，將這事拋于腦后，轉(zhuǎn)身繼續(xù)救治傷者。

    這時姜元嘉也帶著燒酒與更多干凈的布巾過來幫忙了。

    芮云常與元嘉雖然不是大夫，對于處理外傷卻都是比較熟練的，有他們幫忙，她壓力驟減！

    而隨著樂懷瑾與其友人的加入，參與施救的人越來越多，落水者也大多被拉上岸，送去茶館北側(cè)空地。

    然而之后救上岸的傷者，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溺水癥狀，劇烈嗆咳，呼吸困難，皮膚發(fā)紫……卻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該如何正確施救溺水者，出現(xiàn)了各種好心辦壞事的錯誤。

    莫曉不可能一一去糾正這些錯誤，她走到空地中央，反復用力擊掌。

    周圍紛亂而嘈雜，但重復不斷有規(guī)律的擊掌聲，很快吸引了人們的注意。

    見大多數(shù)人都朝她看過來，莫曉便朗聲道：“凡是有嗆咳、吸氣困難、皮膚發(fā)紫，但是神志還算清醒的人，你們要扶他側(cè)臥，讓他們咳出氣道內(nèi)的河水與痰，始終保持側(cè)臥不要采用其他姿勢，給他們蓋上衣物，讓他們暖和起來。如果有神志不清或是昏迷過去的人，就在他腳邊地上劃個方塊，我會過來查看的。”

    莫曉是第一個在事發(fā)地指揮并實施救治的大夫，幾乎每一個在場的施救者與被救者都與她照過面或是說過話。

    因她指揮若定，態(tài)度冷靜，不由自主讓人對她產(chǎn)生信任之感，覺得她是在場最清楚該怎么做的人。

    她把這段話大聲重復兩遍，讓所有人都聽清楚該如何去做。接著她便開始依次查看傷者。

    因在場幫忙的人多，且施救及時，大多數(shù)落水者只是嗆水或輕度窒息，被救上岸后經(jīng)過正確急救，漸漸恢復正常呼吸。

    莫曉正感欣慰，卻聽河邊傳來一聲痛苦而絕望的嘶喊聲：“阿保啊——啊——！”

    第111章 晉江獨家

    【回生】

    “阿保啊——啊——！”

    莫曉朝慟哭聲傳來方向跑去。

    芮云常正替一名傷者包扎傷口, 見狀便加快了手上動作。

    莫曉跑近后，看見河邊跪著一男一女，年紀都不算長，男人滿臉悔恨，婦人痛哭流涕。

    婦人懷里抱著個八、九歲大的男孩。男孩面色慘白，嘴唇發(fā)紫，雙目緊閉，四肢軟垂，已然毫無生氣。

    夫婦倆所跪拜之人年近半百，穿著灰色襕衫，正準備要離開, 跪著的男人一把扯住他袍子，苦苦哀求：“大夫, 救救他, 求你救救他啊！”

    那穿襕衫的中年男子是附近醫(yī)館大夫, 聽聞出事消息后趕來幫忙。

    此時見跪地的男子不肯放手，他不由悲憫地嘆口氣道：“不是我不想救你兒子, 他氣息全無，心都不跳了, 已經(jīng)救不回來了。你放手吧！還有不少傷者等著救治呢！”

    莫曉擠進人群, 過去摸了摸男孩的頸側(cè)，果然心跳已經(jīng)停了。她不由皺眉，若是從樹上落水，窒息時間太久, 怕真是救不回來了。

    但空地那頭已經(jīng)沒有危重傷者需要搶救，而生命寶貴，即使僅有絲毫可能挽救，也是要試試的！

    她從年輕婦人懷中接過男孩，平放地上，跪在他身旁，彎腰檢查男孩喉道與鼻腔是否有積水或堵塞污物，一邊詢問：“什么時候落水的？”

    婦人抽噎著搖搖頭：“不知……”

    莫曉不由訝異。

    一旁的男人急忙加了句：“他是后來落水的。亂起來后我們找不到他了，找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

    莫曉這下明白，孩子是出事后在混亂中不小心落水的，若是窒息不久，也許還有希望救回來！

    檢查過喉道通暢后，她把雙手交疊在他胸口，快速按壓三十次，接著一手捏著男孩鼻子，一手捏著下頜將他口掰開，俯低頭對準他口中用力吹氣。

    圍觀眾人發(fā)出驚嘆，低聲議論，從沒人見過這樣救人的，已經(jīng)死去的人，這樣吹氣就能救回來了？！

    莫曉吹足一口氣后看到男孩胸廓略略抬起。接著她側(cè)耳靠近他面部，感覺著氣流從口鼻中呼出，等他這口氣吐盡，才再次吹氣。

    五次人工呼吸后，再三十次胸外按壓，接著便是每兩次人工呼吸，三十次胸外按壓，交替進行，每四次循環(huán)便檢查脈搏與其瞳孔。

    芮云常趕到時正見莫曉口對口朝男孩口中吹氣，眉梢不由微挑。

    這種救人的法子還真是聞所未聞，驚世駭俗！然而在醫(yī)治救人方面，他相信她的判斷與能力。

    他擔心的是如果真的把這孩子救活了，周圍人會如何看待她，往好處想，也許會相信她的醫(yī)術(shù)通神，往不好之處想，也許有人會認為這是巫蠱之術(shù)。

    即使并無不好的流言，此事后她也必然揚名京城，對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芮云常回頭朝人群外某個方向示意。

    但凡京城有重大事件發(fā)生，官府中人，東廠干事定是第一個到場的。今日輪到這一片的是寅班，方才兩名干事過來向他請命，他吩咐下去后，寅班當值的人大半已經(jīng)在附近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