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在下個街口拐彎而行,冬兒不由訝異:“爺,怎么往這兒走?咱不回家了?” 莫曉搖頭:“先不回。” 下個街口她再次拐彎,兩回一拐,就是走回頭路了,接著她故意將香囊掉在地上,冬兒回頭去拾,她回身看他撿拾香囊,順勢看向來路,見那灰衣漢子仍然在十幾丈外,她與小廝停下了,他卻沒有停,仍朝她們越走越近。 莫曉緊張起來,叫了聲“冬兒,快走。”便轉身往前大步而行。 冬兒急忙拾起香囊,跑著追上莫曉,一邊拍去香囊上的灰:“爺,等等我,咱到底去哪兒啊?” “找地方喝酒。” 莫曉確定漢子是在跟蹤她,不敢往人少處走,只往行人眾多繁華處走,不一會兒便到了正陽門大街,這條街寬闊可供四輛馬車并排同駛,街道兩邊酒樓飯館云集,她找了家最近的大酒樓,帶著冬兒入內。 伙計迎上來熱情招呼:“這位爺看著面生呢,是第一回來小店用飯?請問有沒有預先訂位?” “沒。” “那是樓上雅間入座還是樓下用飯哪?” “樓上還有房間么?”莫曉口中應付著伙計,眼睛緊緊盯著門口。 “有啊!二樓頭一間便空著,客官樓上請。” “從那間能瞧見街上么?” “能啊!朝東大窗,可不光能瞧見街上的光景,從窗子望出去能看得老遠呢,能瞧見天壇、安國寺,藥王廟……那都是京師盛景啊!”伙計舌粲蓮花,一口氣報出一連串京師名勝,想是平日說慣了的。 莫曉卻只是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聽進去,她順著樓梯往上走了兩三級,不見那漢子跟進來,才稍許松了口氣。 伙計見她頻頻回頭,有些奇怪:“客官是等人來么?” “沒別人了。”莫曉一回頭,差點迎面撞上要下樓的人,急忙打腳站住。 “閑人回避——”樓上下來一群人,口中呼喝,皆兩人并行,清一色窄袖束腰補子曳撒,高幫烏靴,腰間佩刀,面沉如水。 莫曉進出宮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這服色便知是東廠干事。樓梯本就不寬,這么兩人并行,她只能回頭向下走,避在樓梯下等這幫人離去。 酒樓大堂本來最是熱鬧,酒客食客交杯換盞,高談闊論,笑聲不斷。然這幫人一轉過梯角,出現在眾人眼前,樓下大廳里喧嘩的高聲便一下靜落下去,整個大廳竟無人再敢出聲。 少時一人下樓,前呼后擁中的那人一襲玄青團領錦袍,腰系翡翠絳鉤,長眉秀目,面如冠玉,渾身上下卻彌漫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督公!這么巧!出宮辦事么?”莫曉吃驚不小,急忙行禮,心里嘀咕怎么到哪兒都能遇見他?出宮也能碰上,簡直是太不巧了啊! 他毫無與她搭訕的意思,見她行禮也只朝她看了一眼,便要從她身邊過去。 莫曉忽然心中一動:“督公請留步,下官有事相詢。” 芮云常停步,略顯意外地望向她。 “下官回家途中發現有人暗中跟隨。” 芮云常輕輕挑起一邊眉毛,等她說下去。 莫曉見他沒有接話,只能自己說下去:“不知此人是否是東廠的……” 芮云常淡聲道:“東廠的人真要‘暗中’跟著莫太醫,莫太醫是不會知道的。” 莫曉半信半疑,也不知他這么說是不是在給自己手下掙面子,但她也不可能追著他問啊! 芮云常嘴角微掀,掠她一眼,嘲諷道:“莫太醫會怕東廠查你,是因為做了什么虧心事么?” 莫曉無奈嘆口氣,看來原身真的是卷入什么事情中去了。但就算是有,也是原身做的,不是她啊! 眼前的芮公公雖然態度冷淡,語氣嘲諷,但也不是完全說不上話的,她既然已經開了口,索性就多問幾句:“下官還有一事相詢。” “說。” 莫曉壓低聲音:“事關惠妃娘娘……” 他舉起一手制止她再說下去,盯著她看了數息,轉身朝樓上而行。 莫曉跟上他,進入二樓第一間雅閣,他回頭吩咐隨行干事留在外面,守著走廊前后段,不許閑雜人等靠近,隨后雅閣的門在她身后關上了。 芮云常撩袍坐下,莫曉十分自然地在他對面拉開一張椅子跟著坐下了。芮云常眉梢微微一動,卻沒說什么。 莫曉開口道:“敢問督公可是在追查惠妃娘娘小產一事?” “看來莫太醫也不是什么都忘了的。”他語氣譏諷,并未正面回答她。 莫曉搖頭:“并非督公所想的那樣。下官很想找回過往記憶,娘娘之事是偶然向宮人打聽到的。” 他一付并不相信的樣子漠然望著她,莫曉也就只管自己接著往下說:“下官今日查找太醫院的供藥記錄,娘娘小產應是六月里的事,但具體是哪一日……” “六月初十深夜。” 莫曉默默記在心里,打算過幾日等她回太醫院了查查當晚的記錄。 芮云常勾起一邊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莫太醫知不知道那天晚上當值的醫士是誰。又是誰被召去澄輝殿聽差遣?” 澄輝殿便是惠妃所居宮殿,莫曉聽他這種口氣,心中已然猜到九成九:“是下官么?”這種時候裝傻也沒用,還不如大家坦率一點,把話講開了。 “是你。” “除了下官還有誰?”惠妃小產那么大的事,不是小病小痛,不會只有一名醫士被召去,至少還應該有一至二名御醫在場的。 “這就是耐人尋味的地方了。”他悠悠道,“娘娘小產時,在澄輝殿的太醫只有你一個,另一名御醫是事后才趕到的。” “奇怪了,為何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