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當
蒲意覺得葛立隅這幾天有點反常。 具體表現在中午吃飯的時候他一個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或者就是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平時話更少更懶得搭理她了。放學回家的時候表情就會變得特別凝重,甚至對她的主動挑起的話題都表現出來一絲不耐煩。 不耐煩? 怎么回事,她好不容易養熟了一點的崽又遇上什么事情了。回想她最近也沒有做什么可能招致他厭煩的事,那么原因應該是在葛家。 葛家——是她早就想好的一個著手點,她想順利捕獲葛立隅,就得先把他從葛家剝離出來。 但是她卻從來也沒有想過,離開葛家之后的葛立隅,要是又被她拋棄了,他該怎么辦。 她所想的只是,葛立隅與葛家的關系并不好,如果她是救他出火海的那個人,如果她是給了他希望的那個人,如果她能成為他最重要的人,如果她能擁有他全部的信任,那么,她就何嘗沒有機會讓他的身心完全臣服于她,讓他,完全屬于她。 很奇怪,在她看了葛立隅的照片后,冒出來的第一想法就是這個。 有的人一見鐘情的表達方式是滿腔溫柔的愛意,而有的人卻是,占有他,撕碎他,弄壞他,用無窮無盡的惡意。顯然,蒲意和葛立隅都是后者,而且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 蒲意當然不會有一見鐘情或者是什么溫柔小意的情緒,她只是遵從了動物的原始本能——對危險的警覺,對領地的維護。 看來她要提前實施接下來的計劃了。 放學后,蒲意逮住機會,狀似無意地問起葛立隅他怎么不買一輛新車。 葛立隅聞言后露出了一絲失落與憂傷的神色:“不想買而已。” 聽起來好像沒什么問題。 但是失落與憂傷可以出現在任何普通人的臉上,就是不可能出現在葛立隅的臉上。 歸功于蒲家強大的信息網,蒲意幾乎完全清楚葛立隅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兒,早至他小時候間接毀了一個小孩子的人生,晚至他最近剛完成的交易——竊取一家游戲公司的新方案信息。這種事情一旦完成,往小了算是損失一個項目,損失上億的財產,往大了算就意味著別人幾乎一年的工作打了水漂,嚴重點,公司因此資金周轉出現缺口,新游戲無法開發,惡性循環得破產也有可能。 這種事情,葛立隅干過的不知凡幾,其中還包括對付洛神集團的大大小小的交易。不過蒲意奇異地很理解他,有這樣狗血悲慘的身世,又有這樣無與倫比的天賦,會選擇做這些也正常,只不過——這心,真的是黑透了。 少年,你的演技還真不錯。 “這樣啊,那你最近為什么有些不開心呢?”蒲意面露關心。 “我有嗎?” 對呀,我最近很不開心呢,快點發現,快點來關心我吧。 “發生什么了嗎?你可以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呢?” “為什么想要幫我?”葛立隅誘惑著,仿佛是在等待獵物自己走進陷阱。 “因為你是我同桌啊,同學之間就是應該互幫互助嘛。”蒲意甜甜地笑道,“何況,每次值日你都在幫我。” 是的,自從發現蒲意灰塵過敏以后,每次值日都是葛立隅一個人在做,蒲意就在外面的走廊里等著他。 “這樣啊。”葛立隅笑笑,這樣不夠啊。 葛立隅沒再說話,蒲意也沒有再問。 回到家,蒲意立刻給鐘序打了電話:“阿序,幫我查查學校的監控記錄,看看葛立隅中午都去了哪里。” “好的,小姐。”鐘序應下后又補充了一句:“槍械課和格斗課根據你的時間安排在了周六上下午,課程表已經發給你了,別忘了。” “我知道了。” “小姐。”鐘序又喚了她一聲。 “還有什么事嗎?” “要好好吃飯。”鐘序溫柔地說。 “好的,謝謝你,阿序。”蒲意心頭一暖。 掛掉電話后,蒲意又打給女傭,叫她等會兒可以送飯過來,再帶一瓶摩澤爾家族酒莊的紅酒。簡單梳洗后,蒲意收到了鐘序的短信——不在教室的時間,葛立隅去了天臺,還是一個人。 他想要干什么? 思索中,女傭給蒲意的飯菜也準備好了。按照蒲意的指示放在了餐桌上,再斟上了一杯紅酒。 蒲意坐在桌前,看著滿桌香氣四溢又搭配營養的飯菜,卻先呷了一口酒。她對食物沒有什么興趣,酒也沒有,只是少量的酒可以讓她的腦子更活泛點。 對了,葛立隅沒有吃飯! 他想從不吃飯中給她透露什么訊息呢,蒲意杏眼微瞇。 次日中午,葛立隅又一個人去了天臺,和往常不一樣的是,他發現身后多了一條小尾巴。 蒲意拿著自己的便當偷偷跟在他的身后,她當然知道依據葛立隅的警覺性早已發現了她,不過,她要的就是他發現她。 上了天臺后,蒲意卻沒有看到葛立隅。她不可能是把他跟丟了,他只是躲在某處。 “你跟著我上來干什么?”躲在拐角處的葛立隅突然現身。 他真喜歡這種嚇人的游戲啊。蒲意“嚇”得抖了一下,“故”作鎮定地說:“誰說我是跟你上來了,這學校又不是你家開的。” “你想干什么?”葛立隅越壓蒲意越近。 蒲意面露難色,想了幾轉,突然拿出手中的便當,“我上來吃飯不行啊?” “可以,當然可以。”葛立隅揚揚眉,一副請便的模樣。 蒲意在他身旁坐下,打開了餐盒,飯菜的香氣直竄葛立隅的鼻孔。 媽的,為了他的計劃,他真的餓了幾中午了。 這份便當是蒲意昨天自己動手做的,考慮到葛立隅,她特地多做了些,一種一個人太多,兩個人太少的份量。 這是蒲意第一次做飯,一邊對著食譜一邊做,過程很順利,賣相很好看,蒲意提前嘗過,味道也很不錯。 蒲意打開餐具,想了一下,突然甜甜地問了一句:“葛立隅,你要嘗嘗我做的便當嗎?你都沒有吃飯呢。” 終于發現他都沒有吃飯了。 “你自己做的?” “嗯,我自己一個人住,所以都一個人做飯。” “你家人呢?” “我爸爸一個人在國外,我mama很早就去世了......”蒲意聲音越來越小,就像藏滿了悲傷。 這樣會不會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呢,葛立隅? “抱歉。”雖然早就調查了蒲意的情況,葛立隅還是覺得有點觸及小朋友的傷心事。 “沒有關系啦,你要嘗嘗嗎?” “我沒有餐具。”葛立隅頗有些尷尬,他其實也想試試蒲意的手藝,便當看上去也挺好看的。 “我還帶了一副!”女孩兒眼睛亮了亮,獻寶似的又拿了一副出來。 “你怎么帶兩副餐具?”有備而來? “我擔心一副掉地上了怎么辦。”蒲意扯出一個牽強的理由。 葛立隅心下暗喜,女孩兒這是在關心他,說不定還觀察他很久了,雖然這關心很青澀,但確確實實是在乎他的表現。 蒲意:要的就是你這樣認為。 于是,兩個小朋友就這樣開開心心地共享了一頓午餐。雖然沒夠填飽肚子,但葛立隅卻覺得很滿足,這是除了那個女人以外,第一次有人對他真情實意地關心。 “你為什么中午不吃飯啊?”飯后,兩個人躺在長椅上閉著眼睛曬著太陽,蒲意開口問道。 “我和......”葛立隅猶豫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你大概聽說過我是葛家的養子吧,我和養父家關系不太好。” “可是他們總該給你飯吃吧,這樣簡直是虐待兒童!”蒲意立即坐起身怒氣沖沖地說。 真是可愛的反應,葛立隅想。 “我不能和他們鬧翻,鬧翻了我就什么都沒有了。”葛立隅手臂遮著眼睛,語氣有些低。 “所以你的車丟了他們也不給你錢買新的嗎?” “他們說我自己弄丟的,當然要自己負責。”葛立隅的語氣有些自嘲。 蒲意拿開他遮著眼睛的手,葛立隅睜開有些泛紅眼睛看著逆光的她,女孩表情認真,帶著怒氣,帶著稚氣,陽光給她的頭發染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他聽見她一字一句道:“以后,我請你吃飯。” 我還會把你帶離葛家,我要打碎你,我要擁有你。 葛立隅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女孩的后脖頸,所觸之處肌膚柔滑細膩,他把她拉向他的耳側,眼底深處翻滾著瘋狂的占有欲,卻對著她的耳朵輕輕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