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臉上還是有些個困惑, 這種有些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弄明白的問題她還不是很能理解。

    她很快就是丟下這個問題不管了，“叔叔是不是又去跟林阿姨約會了？”已經(jīng)到了下班的點(diǎn)還沒回來，除了約會, 還真是想不到別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你還用盯著他？”陳敏笑著搖頭，劉瑜的事情，便是自己都不會管太多，所以陳瑤也別cao心就是了。

    “我就是問問。”陳瑤小聲說了句，她沒有別的意思。

    陳敏回去做晚飯，拉著陳瑤在廚房里給自己幫忙，“明天咱們做五年級的考試題，你要是做的還可以，到時候我想先讓你去五年級上課，你說行不行？”

    很聰明的一個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要聰明的多，也因?yàn)榇罅耍院芏嗷A(chǔ)性的知識一點(diǎn)就透，陳敏覺得她可以直接去五年級插班，等到寒假后上六年級，不需要再多浪費(fèi)一年時間。

    當(dāng)然，前提是她得通過這次考試。

    忽然間的對話讓陳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她好一會兒才是回過神來，悶悶地說了句，“好。”

    明顯是帶著幾分情緒的。

    養(yǎng)一個孩子絕對不是說給碗飯吃就好了，需要面對的絕對不是一點(diǎn)半點(diǎn)的麻煩。

    看著有些個不開心的孩子，陳敏嘆了口氣，準(zhǔn)備晚飯后再說這件事。

    只不過她發(fā)現(xiàn)這樣不行，陳瑤心里頭存著事，晚飯都是吃的悶悶不樂。

    敏感又是纖細(xì)，這孩子讓人不知道該怎么說才是。

    “瑤瑤，送你去上學(xué)不是因?yàn)椴幌氚涯懔粼诩依铮忝靼讍幔俊?/br>
    陳瑤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沒有吭聲。

    領(lǐng)養(yǎng)孩子是一件很費(fèi)事的事，沒幾個人想要帶一個已經(jīng)十多歲的孩子回家，因?yàn)檫@樣的孩子很難管教，有時候在福利院中可能學(xué)到很多歪門邪道，是很難扭轉(zhuǎn)的那種。

    陳瑤情況特殊，她爸媽死后就是被家里的叔叔嬸嬸賣給了那人販子，然后就是跟著那些人四處討生活，從小就是活在人心險惡之中。

    她比福利院的孩子更糟糕，因?yàn)闆]有得到過溫暖，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就是挨打挨餓。也因?yàn)檫@個緣故，來到這個家里后她從來不提要求，所有的都是自己和劉瑜給與的。

    便是衛(wèi)子睿那小孩子都知道要生日禮物要各種禮物，可陳瑤從來沒有。

    給她她會抬起頭來有些不太確定地接著，你不給她也不會說些什么。

    雖然生活上一步步融入到這個家里頭，可是她還是沒安全感，就像是陳敏之前說，改變計劃要她過些天去上學(xué)，她沒有要去學(xué)校，能夠認(rèn)識到很多好朋友的喜悅，更多的則是一種恐懼，似乎去的不是學(xué)校，而是被逐出家門不要她了一樣。

    陳瑤絕對不是出于叛逆期，她只是單純的害怕，害怕一眨眼失去了過去幾個月的生活，又是回到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中去。

    “瑤瑤，奶奶只是覺得，你要是等到九月份再去學(xué)校里，還得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yīng)時間，與其這樣，倒不如現(xiàn)在先去學(xué)校里，距離放暑假也就是兩個多月，你可以先用這兩個多月適應(yīng)學(xué)校的環(huán)境，認(rèn)識你的新同學(xué)，等暑假過后是六年級，到那時候你熟悉了學(xué)校的環(huán)境，不是更好嗎？”

    陳瑤依舊低著頭不說話，陳敏有一些意外，她小時候也是心思纖細(xì)，可是跟陳瑤的比起來，說是粗線條都不為過了，“那你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說說嗎？”

    番茄雞蛋湯的熱氣消失，餐桌下球球不安分的用身子磨蹭桌子腿，然后又是得意地?fù)u了搖尾巴。

    陳敏對于貓狗不喜歡也不討厭，任由著這小東西在家里亂轉(zhuǎn)。

    陳瑤想要把球球抱起來，只是想到之前叔叔對自己的要求，又是把腰直了起來。

    “我，我沒什么想法。”

    這孩子，似乎并不是很想跟自己說真心話的樣子。

    陳敏有那么點(diǎn)無奈，好一會兒才是說道：“你不想去是嗎？”

    “不……”對上了那一雙滿是慈祥神色的眼眸，話含在嘴里，陳瑤說不出口了。

    其實(shí)這孩子就是逆來順受，好的壞的通盤接受，所以這才……

    “或者說你是覺得我把你丟出去，只是為了給自己清閑，讓你叔叔跟林阿姨有一個空間？”她說這話時，看到坐在旁邊的女孩子眼眶里盈著淚水，并不全然是委屈，或者說這淚水之中還帶著幾分愧疚。

    “瑤瑤，我們是一家人，你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孩子了，把這里當(dāng)作你的家就是了，不要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可是……”

    “可是什么？”陳敏問了一句，臉上神色卻不帶半分緊張，這讓進(jìn)門來的劉瑜有些奇怪。他發(fā)出的動靜聲不大不小，卻并沒有能夠讓飯廳里的兩人注意到自己。

    “可是你跟叔叔對我特別客氣。”陳瑤有些不太確定，“就像是我是客人一樣。”

    陳敏聽到這話愣了下，“客人？”

    怎么這孩子竟是有這么個錯覺，她哪里給了陳瑤這錯覺了？

    “我做錯了事情你們從來都不說我，可是衛(wèi)子睿比我還小，他彈鋼琴彈錯了的話，徐阿姨就會說他。”

    說這話，陳瑤已經(jīng)忍不住哭了起來，“上個星期三，我寫作業(yè)的時候故意做錯了好幾道題，你也只是又教了我一遍，卻沒有說我什么。”

    陳敏一時間啞然，她還真沒想到陳瑤的心思竟是這么纖細(xì)，還釣魚執(zhí)法起來了。

    她笑著搖頭，“所以你覺得呢？我打了你罵了你，你才覺得我把你當(dāng)一家人了？”

    陳瑤默不作聲，陳敏剛想要說話，就聽到客廳里傳來的聲音，是劉瑜在吹口哨逗弄球球，而剛才還在這邊淘氣的小狗很是聽話地跑到了劉瑜那里。

    “那之前把你從老家?guī)С鰜淼哪切┤税涯惝?dāng)一家人了？”

    聽到劉瑜那懶洋洋的聲音，陳敏頓時臉色一變，“劉瑜！”這話未免太重了些。

    劉瑜卻是想明白一句話，為什么這當(dāng)過父母的人能帶好兒子女兒，卻管教不好孫子孫女。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呀！

    上了年紀(jì)的人心慈手軟，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了反倒是沒年輕時候那么較真，反倒是一顆慈愛之心都要溢出來了。

    結(jié)果就是一味的溺愛，往往把小孩子弄成了小公主小魔王。

    孩子是得疼愛，可是那也得有個度。

    既然陳瑤心里頭有疙瘩，那就好生地說，把疙瘩給解開才是。

    快刀斬亂麻，猛藥治惡疾。

    有時候還真得拿最狠的話，最嚴(yán)肅的態(tài)度來。

    這才能讓這孩子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陳瑤眼淚啪的一下落在了碗里，她自然是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對待自己的。

    最開始是跟著一個老奶奶去要錢，穿著最破的衣服，和現(xiàn)在每天穿著的新衣服相比，那衣服可真是臭呀。有時候要的錢不夠那就沒飯吃，還會挨打。

    后來就是去碰瓷那些有車的人，要是遇到兇神惡煞的占不了便宜，那也是自己挨打挨餓。

    “那些人整日里打你罵你，是愛你嗎？”劉瑜一只手拎起了球球，然后玩起了左右倒換的游戲。

    他走到飯廳，拉了把椅子坐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教育方式，我小時候在老家，我爸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不給我飯吃，有時候還打我，他那是愛我嗎？我當(dāng)時特別想打他，可惜……”

    看著陳瑤神色移動，劉瑜接著說道：“可惜，我就是一小孩，打不過一個醉鬼。后來我來到城里，過上了跟之前不一樣的日子，家里人都和和氣氣的，沒有人會打我，就算是我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那也只是會耐心地跟我講道理，你覺得我在這家里，算是外人嗎？”

    劉瑜自揭傷疤似的做法讓陳瑤找到了稻草，原來叔叔小時候也不是那么幸福？

    “那你做錯了什么事？”陳瑤忍不住問了句，她所知道的劉瑜叔叔那可是無所不能的，好像做什么都是對的，又怎么會做錯事呢？

    “沒什么。”劉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人說謊的時候鼻子里的海綿體會癢，所以下意識的就會有摸鼻子的動作。

    陳敏是看電視劇知道的這個常識，而陳瑤則是生活經(jīng)驗(yàn)，不過得到了陳敏的暗示，陳瑤沒有再去追問。

    “一樣米養(yǎng)百家人，之前不跟你說過孔子嗎？他就是因材施教，根據(jù)每個人性格的不同有針對性的教導(dǎo)徒弟。就像是學(xué)校里，幼兒園就是簡單的啟蒙教育階段，這時候孩子開始接觸周圍的人，其實(shí)是對周圍小孩子的一個接觸，可以說是一個過渡，方便日后上學(xué)認(rèn)識同學(xué)朋友，不至于手忙腳亂，而小學(xué)初中則是打基礎(chǔ)的時候，你把最簡單的知識一點(diǎn)點(diǎn)循序漸進(jìn)的掌握，九年義務(wù)教育接受完，起碼走到社會上會有常識，不至于別人問你秦始皇是誰，你說一句王者榮耀里的英雄。”

    聽到這句話陳瑤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才不會這么說呢。”

    “是呀，那就是因?yàn)槟憬邮芰私逃木壒剩蝗贿€沒有學(xué)到這些的小孩子聽到這話真可能會說這樣的話喲。”研究所的同事不就是這樣嗎？

    把這事當(dāng)樂子說了下，可樂子背后是無盡心酸——孩子學(xué)了這知識點(diǎn)的，然而下意識地卻是跟游戲聯(lián)系在一起。

    “那我在家跟奶奶叔叔你們學(xué)習(xí)不行嗎？”陳瑤頓了一下才說道：“我有點(diǎn)怕。”她不是沒見過學(xué)校，可是看到那些人羨慕之余更多的是自卑。

    以至于到現(xiàn)在，還在畏懼學(xué)校。

    “那可不行，九年義務(wù)教育九年義務(wù)教育，你去學(xué)校接受教育是法律規(guī)定的義務(wù)，也是我們要盡的責(zé)任，明白嗎？”劉瑜看陳瑤還是有些遲疑，便又是加了一句，“不送你去上學(xué)是違法的。”

    “我去！”陳瑤連忙表示。

    惹得陳敏忍不住想笑，“好了好了，先把手放下，就算是想去，那也得明天把考試題先做一下，不能再故意做錯了，知道嗎？”

    雖說這個家庭原本是嚴(yán)母慈父的組合，不過陳敏記憶中，倒還真沒有打罵孩子的事情出現(xiàn)過，再加上陳瑤乖巧聽話，所以她從來都放心的很。

    哪想到，這孩子也太心思細(xì)膩了些。

    教育孩子可真不是一件省心的事，好在現(xiàn)在是說通了的。陳敏總算是松了口氣，“好就好好吃飯。”

    她晚飯吃的不怎么多，不過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還是得好吃好喝。

    晚飯過后，陳瑤主動去刷碗，然后去書房看書準(zhǔn)備明天的考試。

    跟晚飯前那個一臉悶悶不樂的簡直是判若兩人。

    “慈不帶兵義不養(yǎng)財，你早些年也是手段強(qiáng)硬的很，這兩年……”劉瑜話還沒說完，門鈴忽然間響了，他有些奇怪，“這個點(diǎn)，誰呀？”已經(jīng)八點(diǎn)多了，怎么還有人過來？

    陳敏也有些摸不清，讓劉瑜過去開門。

    來人有一個認(rèn)識的，而另外兩個不認(rèn)識。

    “哎喲陳老師可是讓我好找，總算是找到您了。”

    陳敏看著格外熱忱的人，她內(nèi)心忍不住吐槽了起來，她們有那么熟嗎？

    不就是前些天在高維和童文佳的訂婚宴上見過一面，作為男女雙方的家屬親朋碰了個面，連話都沒說兩句。

    劉瑜也是看到另兩個人手里拎著的大大小小的禮品盒，他臉上頓時露出些笑意，“我去泡茶。”

    劉雪枝連忙開口，“不用，不用那么麻煩的。”

    陳敏看著那男人跟劉雪枝似乎有幾分眉眼上的相似，覺得這應(yīng)該是兄妹才對。

    劉瑜去倒水，聽到客廳里面?zhèn)鱽淼膭屿o。

    “這么晚來打擾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陳老師，這是我娘家的兄弟和兄弟媳婦。”劉雪枝熱情的介紹了下。

    陳敏臉上笑意淡淡，劉雪枝的這個兄弟比她這個當(dāng)姐的還要老幾分，襯托著弟媳婦顯得年輕了許多。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大概猜到了劉雪枝帶人過來的原因。

    劉瑜在廚房里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笑，還能干什么，他要是沒猜錯的話那就是為了他們家的孩子過來的。

    訂婚宴上，劉雪枝明顯跟高維他媽不怎么對付，怕是不想求高維，省得在姑嫂爭斗之中落了下風(fēng)，所以這才是拐彎抹角來他們家。

    “……陳老師，您當(dāng)初可是省六中的特級教師，在全省那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惶柸宋铮憧催@也是緣分，不然我怎么就認(rèn)識了您呢？”

    陳敏覺得劉雪枝這人特別會繞彎彎，弄得好像她們是有親戚關(guān)系似的，其實(shí)呢，八竿子打不著。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老黃歷了，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退休老太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