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見他表情不對，還以為名片背后的電話有什么貓膩，連聲問道：“怎么了？電話不對嗎？對方說什么？”

    張修己對他擺了擺手，開口就是標準的美音：[不好意思，里奇先生，我聽不懂意大利語，請問你會說英語嗎？]

    [你是誰？你怎么會有我的私人電話？我已經退休了，誰的生意都不接！]

    [是李鉞先生把你的電話給我朋友的，他不小心將李鉞先生的西裝弄臟了，想從你那定套西裝賠給他。]

    聽到李鉞的名字，剛才還跟機關槍一樣突突個不停的老頭，說話聲音一下子慢了下來：[哦，李。好吧，你的朋友要賠的是哪套西裝？]

    [請稍等，]張修己看向斐然，“你弄臟的西裝是什么樣子？”

    “呃……黑色的？”

    張修己看著斐然那不加掩飾的一臉懵逼后，只好絞盡腦汁地對電話那頭的意大利裁縫形容道：[是一套黑色的西裝，初春季節穿的。]

    [嗯哼，什么面料？什么款式？用的什么材質的扣子？]

    [……能請您按照他做過的西裝里隨便選一套照著做嗎？]

    [隨便？小伙子，我這可沒有隨便這兩個字！如果你要穿著這套西裝結婚，你會希望你的裁縫隨便做做嗎？]

    張修己突然扶額的動作搞得斐然愈發的忐忑，不過是買一套西裝，為什么張修己表情那么痛苦？

    [那請你按照他最近做的一套西裝做吧……]

    [做重復的西裝？這可不符合我的審美。]

    [……面料什么的你看著改改好了！麻煩你了！]

    [好吧好吧……小伙子聲音不要那么大，我還沒聾聽得清楚。]

    [……請問要多少錢，怎么付給你？]

    盡管英語再爛，how much斐然還是聽得懂的，以為終于買到了正想松口氣的時候，卻發現張修己正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己。

    “怎么了？”

    “你要賠的這套西裝，很、貴。”

    “……多貴？”

    “你演《人之初》的片酬大概能買兩套。”

    才交了半年房租，只剩下一半片酬，昨天還豪氣地拒絕了報銷的斐然只覺得一口鮮血涌上喉頭。

    好不容易將一腔血淚吞下肚，他氣若游絲地問道：“……能分期付款嗎？”

    第15章 《實習醫生》

    和張修己道別回到家中，斐然捧著手機暗自垂淚。

    脫貧致富還沒幾天，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什么西裝要十萬啊！金線縫的嗎？看著手機銀行顯示的數字，斐然只覺得臉皮被打得啪啪作響。

    昨天才義正言辭地說了一堆追求演藝的更高水平，拒絕無意義的營銷炒作，今天就窮得想抱丁贊大腿要通告了怎么破？

    可就算想要通告，估計也沒人會找自己吧？還想去“山城小館”吃個痛快，算算車費、飯錢，自己還是乖乖地在家里啃泡面算了……

    苦逼兮兮地在家宅了幾天，斐然終于盼來了通告——丁贊拿著劇本上門了，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姑娘。

    “給你介紹一下，林珠，24歲，年齡雖然不大，但已經做了四年的助理。從今天開始，她就跟著你了。”

    林珠個子不高，一頭短發，看起來酷酷的。丁贊介紹完，她沖著斐然扯了扯嘴角：“小斐哥好，叫我小豬就行。”

    “你好……”從來沒有過助理，完全不知道現在該說什么，斐然求助般地看向丁贊。

    丁贊咳了兩聲壓下笑意，指示斐然把家里的備用鑰匙交給林珠，又讓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接著就讓林珠回家待命了。

    送走了林珠，斐然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丁贊看著他的樣子，笑道：“你不用太緊張，別看小豬話少，人卻很機靈，而且她不追星，口風又緊，可以說是最理想的助理。”

    “我就是有點別扭，慢慢會習慣的……不說這些了，來看劇本吧！”說完斐然就盯著丁贊的手提包兩眼放光。

    “我帶了兩部電影，三部電視劇過來，有的已經立項了，有的還在籌備階段。我個人的建議是希望你下一部接電視劇。電影逼格是高，但論起國民度來，還是電視劇刷得快。”

    斐然點點頭：“嗯，聽你的，就看電視劇吧！”

    丁贊對于斐然的回答十分滿意，當即從手提包里拿出了三個劇本：“兩部ip劇，一部原創劇，ip劇都已經立項，原創劇還在審。ip劇是大女主戲，男主資方有要求，可以幫你爭取男二號；至于原創劇是醫療劇，雖然還沒有立項，但問題不大。導演和編劇都是公司的人，可以爭一爭男主。”

    斐然接過劇本，坐在沙發上就開始翻看。

    兩部ip劇大同小異，和這幾年出的大女主戲都是同一個模式。市場逐利，哪個類型火了，就一窩蜂的出同一個類型的片子。早期的清宮戲、前幾年的仙俠、這兩年的大女主，類似的作品扎堆似的出現，也不怕觀眾審美疲勞。

    雖然肚子里腹誹了半天，但斐然還是仔仔細細地把兩部ip劇給看了一遍。即便是類型一樣，也存在一個高低上下，雖然好的劇本不一定能拍好，但爛劇本是怎么也拍不好的。

    從兩部ip劇里選出比較好的那一個放在一邊，斐然又開始看醫療劇。這一看就看到了中午，連丁贊什么時候叫的外賣都不知道。

    飯桌上，斐然想了一會，咽下嘴里的飯菜，對丁贊道：“丁哥，我想接那部《實習醫生》。”

    丁贊不意外地點點頭：“我猜也是。不過這部劇還在審，要等一陣子，你確定選這部嗎？”

    聽到要等一陣子，斐然就想起銀|行|卡上不到六位數的存款。沉默了一會，他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丁哥，水電氣和物管費這個月開始報銷嗎？”

    丁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啊。”

    斐然一臉堅定：“我可以等。”

    ***

    下午丁贊回到公司，打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了趙羽澤。

    “今天怎么過來了？下午不是有通告嗎？”丁贊放下手提包，轉身脫下了外套。

    趙羽澤的眼神在手提包上轉了一圈：“harper’sbeauty的那個攝影師非要在自然光下拍，今天天氣又不好，所以取消了。”

    “正好，我這有兩個電影劇本，你挑挑看。”丁贊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堆劇本，從里面拿了兩本遞給了趙羽澤。

    趙羽澤接過劇本，隨意的翻看了一下，發現兩個劇本一部是浪漫愛情片，一部是武俠片，都算不上是現在流行的大熱題材。

    丁贊見他興致缺缺，眉頭微微一皺，又馬上隱去，臉上帶著笑問道：“怎么？不感興趣？”

    趙羽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了劇本：“就是覺得和以前演過的角色差不多，好像沒什么新意……”

    丁贊點點頭：“那我再幫你看看，反正你今年有劇要上，也不著急。”

    “謝謝丁哥！那我先走了。”趙羽澤乖巧地沖著丁贊鞠了個躬，低頭的瞬間看清楚了另外兩本劇本的名字。

    丁贊目送趙羽澤離開，眼神在辦公桌上四個劇本間轉了一圈，忽地笑了。

    “太一帆風順也不是什么好事……”

    ***

    在紐約忙了大半個月，談判順利結束，李鉞終于回歸祖國的懷抱。等他休息夠了終于肯去公司上班時，剛進門就看到辦公桌上放著的白色盒子。

    打開一看，里面裝著的是一套黑灰色細條紋西服，西服上還貼著一張便簽條，上面用英語寫著：你的朋友很有趣。

    李鉞看著便簽條，腦海里想起半個月前在心悅碰到的那個人。

    按理說，被吐了一身這件事隨便擱誰身上，留下的印象只會是厭惡。但奇怪的是，李鉞卻只記得電梯門打開、被架著的那個人抬頭看過來時憤怒的眼神。

    明明處于受制于人、動彈不得的狀態，那個人的一雙鳳眼卻怒火熊熊，不甘與憤怒糾纏在一起，只一眼就看得他一股欲|火直沖要害。

    在看到他后，李鉞分明看到了那上挑的眼尾因欲|望染上的薄紅，被抱住的一瞬間，李鉞心里除了欣喜就是高漲的情|欲。

    雖然對方接下來的行為讓他一下子萎了，但想把人“就地正法”的念頭并沒有因此消散。

    可惜的是，他沒有時間。

    于是他救下人，留下名片，說白了就是試探。原本以為那人會主動聯系，卻沒想到對方選擇賠西裝，還直接讓人把西裝寄到了公司。那個人明明對他也有興趣，為什么不和他聯系？玩欲擒故縱嗎？

    李鉞點了點盒子，把楊特助叫了進來。

    “讓你查的人查到了嗎？”

    “……查到了。”

    李鉞沒有察覺到楊特助語氣中微妙的停頓，他靠著辦公桌，雙手抱胸，對著楊特助抬了抬下巴：“說來聽聽。”

    “斐然，21歲，京城人……”

    “停，”楊特助剛開了個頭，就被李鉞不耐煩地打斷了，“我對他的經歷不感興趣，你只要告訴我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現在在哪就行了。”

    楊特助內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表面上還是穩如老狗地繼續道：“斐然，演員，剛簽約方正傳媒，現在在家里等戲……”

    本來想通過對斐然過去的描述，提醒老板這是顆回頭草，卻慘遭夭折；又不能直接跟老板說：“嗨，老板，這個人是你前男友哦，想不到吧！”這不是間接說老板又瞎又渣嗎！想想前輩當了五年特助升任分區經理，自己怕是撐不到五年，馬上就要下崗了……

    楊特助內心的掙扎李鉞自然不知道，他想了一會，開口問道：“《洪荒》的評估報告出來沒？”

    “出來了。”楊特助連忙遞上報告。

    李鉞看完評估報告，點頭道：“行，就按這個做吧。你通知張導，把預算送過來，可以開始籌備了。”

    “是。”楊特助悄悄松了口氣，接過報告正想離開，又被李鉞叫住了。

    “等等，問問張導對選角有什么想法，同時把消息透露給方正傳媒。”

    “……是。”

    第16章 《洪荒》

    總局的辦事效率“有口皆碑”，說了要等，斐然就安心地等了下去，沒想到兩周后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實習醫生》審下來了，導演指名趙羽澤演男主角，”丁贊一進門就把情況說了個一清二楚，“剩下的角色，會舉行內部試鏡。”

    迎著丁贊的目光，斐然明白他沒說出口的問題，卻并不想回答。兩周前，丁贊還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可以爭取男主角；兩周后，男主就已經內定了。導演和編劇都是同公司的人，要說丁贊不知道內情，那也太可笑了。

    可是要說丁贊是那種一碗水端不平，厚此薄彼的人，斐然又不愿意相信。

    想想趙羽澤突然轉發自己簽約微博的行為，再想想這次主角內定的事，斐然終于點頭道：“好。”

    聽到斐然的回答，丁贊難掩臉上的笑容：“試鏡大概一周后舉行，到時候我來接你。”

    “嗯。”雖然答應了試鏡，斐然的心里總歸有點不得勁，態度就有些消極。

    丁贊也看出來了，便沒有多留，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又停住了，轉身看著身后送他的斐然：“斐然，我入行快十年了，雖然捧紅了不少人，但手下的藝人沒誰拿過值得稱道的獎項。這并不是我眼光不行，而是我運氣不好。許多人我知道他們肯定能成功，卻因為各種原因和他們失之交臂。直到我一手挖掘了趙羽澤。”

    難道丁贊要攤牌他就是個偏心眼？斐然疑惑地看著丁贊，并沒有貿然插話。

    “趙羽澤家境不錯，又是當年北影藝考的第一名。和我簽約后，演的第一部戲就紅了，成長之路可以說是一帆風順，而他今年才二十三歲。他有實力，但太順遂的人生也許會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