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自古官匪不兩立,這示好可不能信。” “當初咱們在這些官兵的手里可沒少吃虧,咱們可不能再上當了。” “招安這一招,十個里頭九個是糊弄人的,多少好漢就是信了這些鬼話沒的?咱們可不能上當。” “老話怎么說來著?以史為鑒,啥啥啥的,這明擺著就不對啊。” …… 聽聽,連著以史為鑒都出來了,你說說,這些以為自己特聰明的馬匪對著這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示好會是啥態度,這會兒別說是招安了,他們就差沒有渾身冒刺,認定這是下狠手的預兆,就已經很給面子了。所以啊,邱澄明這會兒那是相當的放松,最起碼在近段時間里,他是不用擔心這些馬匪突然轉換身份,給他們找麻煩了。 至于那個一心收編點人馬的新來的家伙?第一步走成這樣,即使他關系再怎么多,后臺再怎么硬,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只怕一時半會兒是沒招了,不說這馬匪的事兒了,有了這么一出碰壁,當地的本土派,地頭蛇,只怕也會騎上來,給他點顏色,讓他知道知道這里到底是誰的地盤,誰當家。到時候光是衙門里頭的內部糾葛,估計就足夠牽扯他大半的精力。 事情進展順利的邱澄明感覺自己這一趟真的是沒白跑啊,看這出戲唱的,比說書的說的都精彩。與此同時,這一次的探查他還有了別的收獲,比如說一些外界暫時還不知道的消息什么的。 臺灣有革命人士公開剪辮子?這象征意義可不小啊。雖然說這時候,因為留學國外的人不少,跟著洋人當二鬼子的也多,造成了很有一部分人已經沒了辮子這個東西。可這樣的現象多半都蓋上為了一層遮羞布,或是用留學在外,入鄉隨俗做借口,或是借著洋人混個視而不見,甚至有人專門做個帶假辮子的帽子,來掩耳盜鈴,大面上這辮子依然是正統,是主流,也是清政府的臉面。 可如今呢?這個大蓋子就要揭開了,這風起云涌的時代啊……坐在村寨大門邊不遠處半山腰石頭上的邱澄明,略帶復雜的看著自己手里的那根辮子,一時也不知自己是個什么滋味。 “這是又怎么了,盯著這根辮子半天了,難不成還能看出油來?” “我又不炒菜,看出油也沒用。” 看到自家三叔一臉調侃的走過來,邱澄明哪還有什么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這會兒忙著說自家這邊的事兒還來不及呢。 “叔,那幾個傷員都好了?沒什么缺胳膊斷腿的吧。” “放心,好著呢,說來也是咱們的福氣了,到了這兒經歷的也算是兇險了,嘿,愣是一個都沒死,連個殘廢都沒有,真是老君保佑。” 知道你是道士,可你也不用動不動的就把老君扯上吧。老君要是真有這么大的威力,怎么就沒能讓這全國的人都吃飽飯呢?怎么就沒讓這連著幾年的大災全消失呢? 邱澄明對此不怎么感冒,可到底也是接手了金手指的,對著這些神神道道的事兒,即使沒什么信仰,可也充滿了敬畏,所以這些話也就是自己心里想想,嘴巴上是怎么也不會說的。 “叔,我這回進城,聽到不少消息,聽說那東北面的鼠疫,死的人越發的多了,不過好在,有個什么大夫,挺有本事也挺有決斷的,采用了什么措施,反正目前已經有了點控制,看樣子,這災禍再過一陣應該就能滅了。” 不想說老君的事兒,邱澄明自然而然的就開始轉換話題,想要吸引三叔的注意力,那話匣子自然不能用這邊顯而易見的事兒,所以嘍,縣城的見識就被提了出來。 “都說天災人禍,這世上近半的災難都是人惹出來的,看看這一場鼠疫,唉,到底是咱們朝廷沒本事,斗不過人家,不然都不用干別的,把這疫病丟回他們國家去,就能直接讓他們認慫了。” 呵呵,您老厲害,這妥妥是成吉思汗的思路嘛,據說當年成吉思汗用這一招可是滅了人歐洲兩千多萬人口,害的歐洲皇帝都不敢洗澡呢。 “哦,對了,我還聽說,朝廷新頒布了什么法律,嗯,好像說是什么第一部現代民主法律?我也沒聽全……” “現代法律?這個我以前在外頭走動的時候,也聽人叨叨過。要我說,要說法,這東西洋人才懂了多少年?咱們春秋戰國時期,那可就有了專門的學派了,若是沒有法家,秦朝能一統六國?就是后來的漢朝,那廷尉什么的,不一樣是法家的地盤?法律,那都是咱們老祖宗玩剩下的,這會兒倒是反過來學洋人,立什么法?大清就沒律法了?從來都有,這國家的問題不是有沒有法,而是這法能不能嚴格實行,有多少人犯法無罪的?什么法律救國,這些言論太虛,不實際。” 邱澄明簡直震驚了,從來不知道,自家這個滿口老君的三叔居然還有這樣的深刻見識,居然知道有法必依,違法必懲才是硬道理?還知道人家虛?那個再虛,有老君虛? “干啥這么看我?難道三叔說的不對?別當三叔不懂,早年間替人頂罪,頂死的,我這都看的多了。見了這么些該死沒死的,還能不知道這里頭的道道?刀子割不到rou上,就不知道疼。沒受過罪怎么知道什么該干,什么不該干?不說別的,光是斬白鵝,就讓多少人心存僥幸?多少貪官污吏把受賄當尋常?看著吧,這什么律法,最終成為一張白紙都是好的,被人利用了翻過來牟利才是大問題呢。” 聽到他這么說,邱澄明能說啥?難道說,叔啊,就你這見識,混到人革/命黨里頭,估計比那什么元老都有見識,到時候當個國家總理估計也能湊合了? “叔,你這見識可真是……長見識了。” “長見識的還不止這個,說說吧,是不是還聽到什么厲害消息了?不然你小子不至于在這兒傻坐半天。” “呵呵,我聽說,南面有地方已經開始公開剪辮子了,所以……” “剪辮子?幾百年的辮子要剪了?是該剪了,咱們是漢人,綸巾長袍才是正統,披發左衽那是蠻夷,這么些年不倫不類的,也該到了回歸正朔的時候了。只是可憐啊,天下大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一句話邱純陽說的沉重無比,內里更是摻雜了無數的感慨。邱澄明側頭,忍不住看了又看,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家這個三叔,居然還是個民族主義人士?就他這想頭,反清復明組織怎么就沒吸收進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年頭,因為國家疲弱,確實有不少人充當事后諸葛亮,說什么滿清毀了中國,說若是漢唐遺風猶在該是如何如何。 只是這都只是圖個口頭痛快而已,祖宗風光本事,那都是祖宗的,和你有啥關系,你要真厲害,怎么就沒有取滿清而代之?你要早看出了不對,怎么就沒有力挽狂瀾?滿清就是再不濟,在錯的厲害,人好歹也保持了數百年國家的統一,給了百姓安穩生活的土壤,也讓這個國家領土一度擴張到了歷史新高,給后世子孫留下了不小的本錢。三百年一輪回,早不是少數民族和漢族糾結人種問題就能解決的,是本身制度上缺陷太頑固造成的。 “叔,大亂將至,你說咱們……” “該怎么著還怎么著,一時半會兒的,亂也亂不到這里,明哥兒啊,這地方選的好啊,偏僻的讓大伙兒免了多少亂子。成了,忙你的去吧,聽說最近來找你問那玉米事兒的人不少?好好教,多活一個是一個,積德行善啊。” 說話間,邱純陽一個轉身,快步的往道觀走去,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沉重。或許他已經預見到了,那中華大地上的滿目硝煙,戰亂中的尸骸遍地…… 第103章 德誠的盤算 外頭的世界怎么變換, 對于這么一個處在偏遠角落的山村來說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影響,這里的人們還在繼續著他們的生活, 緩慢而堅定的向著他們心里的目標前進。 “德誠啊,又盤算啥呢?都忙乎了一天了, 也不早點歇著。” 山坳里大院子中的某個小間, 靠著墻邊最暖和地方躺著的方奶奶翻了個身,就被另一頭微弱的燭火給晃了眼, 瞧著墻上那隱隱晃動的身影,就知道這必然是自家兒子還沒睡,在那里忙乎, 忙看了眼自家孫子, 瞧著沒給驚醒,壓低了聲音詢問起來。 這大院當初建的雖然粗糙, 可屋子卻不少, 足有近三十間。因為來的六十來人總計也不過是二十家不到, 所以在度過了最初的階段后,因為冬日漫長, 索性按照人家分了屋子,免得時日長了,大家過日子不方便。而德誠他們一家三口人少, 又是老弱占大半,所以特意分了個朝向不錯, 屋子東西也齊全的屋子, 雖然不如有些人家能有個內外間什么的寬敞, 又只有一個炕,睡覺的時候也不怎么方便,可到底也算不錯了,故而這日子過得還算是順當。 只是,這到底不是正經的家,住的太緊湊了,沒有了私人空間,看看,不過是盤點點東西,都能驚醒了老人,這確實不怎么方便。 “娘,吵著你了?沒事兒,我這是在算錢呢,這不是開春就能起屋子了嘛。” 德誠人不錯,腦子也活,掙錢也本事,可就一點不好,這人啊,總是喜歡什么事兒都悶心里,一個人琢磨,不愛和人說,不到辦事兒的時候,你都不知道他都想到了些啥,有時候就容易讓人覺得這人看不透。明明是個本分孩子,因為這,還總是容易讓不熟悉的人以為心思深,不知道吃了多少虧。 可你要說人不對?也不能這么說,他這也是逼出來的毛病,早年就沒了爹,沒了親爹言傳身教,他能問誰?和兄弟商量,相互拾遺補缺是唯一的法子。可后來大哥又突然沒了,這些可不是連個商量的人都沒了?一個人撐起一個家,又要養活娘,又要養活侄子,生活的壓力太重,讓他除了自己,那是誰都指望不上啊?他就是再有心和人商量又能和誰說?不時時琢磨又能這么辦?時間長了,可不就習慣了悶著自己琢磨了嘛。 方奶奶對著自然也清楚的很,看著這樣的兒子也實在是心疼,所以,自打自己這病好了些之后,就努力的想著分擔一二,不說能出什么有用的主意吧,好歹能帶著耳朵,讓兒子心里松快松快,不至于憋出病來。 所以嘍,一聽是盤算起屋的事兒,立馬就坐了起來,皺著眉頭問到: “可是錢不夠?咱們這一路花銷不算多,賣家當的錢應該還剩不少吧,這次你剛分的錢有多少?要不咱們把分的馬rou賣了?再湊湊?” 他們家早年也不算差,也是個有點田地的富戶,雖說稱不上什么地主,可家里也攢下了二三十兩的銀子,可誰讓時運不濟呢,先是老頭子病死,整的家里地都賣干凈了,等著好容易重新有了起色,家里的兩個兒子都尋到了新營生,日子過得松快起來,這天災人禍的就又來了,大兒子兒媳一下子就去了兩個,這家瞬間敗落了。若不是二小子機靈,第一時間就把家里的瓶瓶罐罐的全賣了,換了銀子帶身上,帶著他們一老一小的逃了出來,這會兒只怕一家子早就全沒了,家底也一分都剩不下。 因為這,老太太如今對著這僅剩的兒子那是言聽計從,只覺得這兒子福大命大本事大,這會兒就是德誠說天上的月亮是方的,老太太都能點頭。所以一聽說盤算蓋房子的事兒,忙跟著出主意,生怕兒子的盤算不能成。看看,連著白天還樂呵呵的算計著怎么多吃些日子,給兒子孫子補身子的馬rou都想貢獻出來了。 “不用,娘,這回我這分的還成,雖說不是正面對敵的主力,可到底也算有功,分了有5兩銀子呢。加上咱們的底子,湊起來劃拉個大院子,建上磚瓦房子都夠了。只是……上回不是說了嘛,這大院子里的人家都想把房子建到村子里頭去,這樣一來,那地基就緊湊了些,估摸著會兩三家挨著建,這么一來,不單地儉省,就是錢估算下來也省不少,最起碼這壘墻的土磚什么的能省小半。” 說到建房子,德誠眼睛都在發光,經歷了這么一場劫難,長時間的生死邊緣盤旋,讓如今的他對于重新擁有一個正緊的家,讓全家僅剩的人丁重新獲得安穩的生活,十分的渴望,甚至可以說的上急切。與此同時,因為這一場苦難,因為他這一路的行程,因為他走動當貨郎的見識,讓他整個人也變得越發的成熟和謹慎。畢竟這家里頂門立戶的就剩下他一個人了,這個家再也折損不起任何一個,所以他想的越發的多,越發的周全起來。 “我估算了一下,這房子要這么建,確實挺不錯,再不濟這鄰里住的近便了,有個事兒喊個人都方便,實在是不錯。對了,娘,我盤算著,咱們到底是新來的,這里也不是城里,不好太出挑了,什么磚瓦的,有點招搖,所以……咱們索性學著村子里其他人家,用土胚裹磚就成,看著不怎么樣,住起來一樣暖和結實,看看,這屋子不就是?挺好的。還有屋頂,也不一定就要用瓦,木板鋪上兩層的泥草,也挺不錯。” “是不錯。” 老太太索性做起了身,將被子往身上拉了拉,下意識的往邊上的墻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感覺不比早先他們在城里的時候那院子差,甚至真細算,好像還厚實了好些。比最初他們在老家,老頭子沒死的時候,那鄉下屋子還敞亮氣派些呢,怎么能說差?自然是跟著點頭的。 “既然都想好了,那你還算啥呢?” “我這不是想著再買頭牛嘛,咱們這開荒的地都說好了的,村子里沒空隙,都要在這邊外頭燒荒,這么一來,從家里到地里,光是走路就要近半個時辰,這要到了秋收的時候可咋整?村子里雖說有牲口的不少,可借人牲口總是……還不如想法子自己買呢,有了這,我走貨的時候也能用上,省力氣不說,每次還能多裝點貨,多掙點。” “那……那要不和人家合一起買?買頭母牛,等著配了種,出錢少的再分小牛?” “這大院里苦哈哈多,有點家底的少,好幾個都準備只蓋草棚子呢。也就是這次得了點錢,可這錢,他們多半也都是要投到房子上的,哪有買牛的?就是有這想頭,一時半會兒的估計也未必會干,都是遭了災的,沒幾個不想手里存幾個活錢,以防萬一的,看著吧,估計都還想著到時候借牲口呢。” 他既然在干這貨郎的活,還帶著大院子里的幾個伙伴,那自然消息靈通,對各家的家底大致也有了點數,也正是因為知道合伙的可能性小,這才忍不住一個人盤算來盤算去的想法子。 “那,那可怎么辦?” 老太太也不說那先不買,只是說怎么辦,看看,這有多順著兒子。好在這兒子確實也挺頂用的,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了法子。 “攢吧,我這貨郎干的還成,每個月開銷什么的能掙出來不說,多多少少的還能存下一點,等著開了春,在跟著村子里的人折騰點野菜什么的去賣,就是掙得再少,等著到了秋收的時候,估計也就成了。” 為了掙錢,他不知道打聽了多少法子,這村子里賣野菜的事兒自然也聽說了,為了這,還特意去了村子四周的山里看了看,確定了一下這草木的興盛程度。不是他說,這地方那真是好的有點嚇人。就是哪些深林密集的地方,他都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嗎,大冬天的,破開了雪層,都能看到那樹下沒凍僵的根莖,這地方食物豐盛的,真是讓人覺得眼紅啊,也怪不得那些馬匪總想來占了去。 “賣野菜?” “嗯,這地方,或許是四面圍山的關系,山上的草木比其他地方發芽早不說,連著長起來也快不少,聽他們說,就和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就是木耳蘑菇的,也比其他地方多,去年他們就因為這,趁著城里菜蔬青黃不接的時候,掙了不少的錢。” “那可真是福地了,德誠啊,咱們這是來對地方了,只要以后不再遇上那什么大水大旱兵災人禍的,想來再也不用到處逃難了。” 老太太聽到這里這么好,心下忍不住就是一酸,雖然說嘴里什么埋怨都沒有,可心里卻總覺得自家男人,自家大兒子,大兒媳婦死的冤。 “娘,會好的,人都說苦盡甘來,咱們這不是就到了轉運的時候嗎,不然能那么好?快病死的時候就遇上了真人?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有個投奔?這里沒有大河,住的又是山坡,以后水災怎么也淹不到,村子里還有深井,旱災也不怕,還有這么些山林子,來了兵禍也有躲藏的地方,再不濟就是吃樹葉子也比旁的地方能多頂幾日呢。” 這話說的,合著你這想的后手不少啊!這么算計,是想著把周邊都利用盡了?讓人聽了還不得笑話死了?沒你這么能往死里扣算的。可你還別說啊,他這說的雖然不好聽,可對這些早就經歷了太多災難的人來說,卻分外的安心。看,老太太也笑了。 “可不是,這么一說,這地方好處不是一點兩點,怎么算都是有活路的樣子,不用愁再遇上什么大難了。” 安穩,安全,這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太珍貴,只有失去過的人才能理解他們這樣的心啊。 “兒啊,既然這里這么好,你也別太cao心了,不是說過幾日還要跟著去學套兔子嗎,趕緊的多養養,到時候才好多學點本事。” “唉,我知道了,不只是學本事,聽他們說,要是順利,還能弄好些皮子rou回來呢,娘到時候咱們就又有rou吃了,這馬rou你也別算上算下的不舍得吃了啊。苦了這么些時候,不趁著冬日補補,身子太虧虛可不。” “成,我聽你的,還說我算計,這還不是和你學的?” 呵呵,當娘的和兒子學,這話說的…… 第104章 成親 邱澄明在這改朝換代的最后一個冬天過得那是相當的忙碌, 光是各處跑的路程加起來,就能走壞好幾雙鞋。再加上他自己潛意識的危機感作祟, 動不動就攢錢攢糧,折騰個不修, 這日子不忙, 那才是沒天理。 而這樣忙碌的好處當然也是顯而易見的。先不說他來來去去的順帶掙了多少錢,(這個已經不用質疑了, 這家伙摟錢相當有一套。再不濟也有系統兜底,他怕啥!)關鍵是,因為這樣的走動, 他家老爹絮絮叨叨列出來的, 他們兄妹兩個成親的東西,那是已經基本全買周全了, 還是按照最場面的數量規模品種來算的。讓家里的老頭那是相當的長臉啊。 還有啊, 因為這一茬茬的事兒, 那山坳邊的人和自家村子里的這些,如今熟悉的很, 少了不少隔閡生分,讓他的工作那是順當了不少。連著那劃宅基地的事兒都好說話了。沒了一開始那種排斥戒備。等著雪一點點的融化,山間嫩芽開始舒展, 那些外頭的人一個個的搬進村子,他似乎都已經可以預見, 這個慢慢變大的村落未來的模樣。 當然了, 除了這些忙碌的事兒之外, 邱澄明同學自己的終身大事兒也是他忙碌的原因之一。作為一個去年就已經下定,媳婦一家就在附近的訂婚男,被自家老爹推著,趕緊成親自然是無可避免的。 屋子嶄新,家具齊全,連著置辦酒席的食材都不用愁,那還等什么?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即使殷家如今就住在東面的山上,即使那家里頭空的,連著這嫁閨女當天,要招待來客的碗碟都有大半是借的,可哪怕是給自己做臉呢,該有的排場,程序,那也一樣不能少。畢竟是未來的族長夫人,硬撐也要撐起幾分對吧。 從城里租來的轎子上扎上了紅綢,專門請來的轎夫,喜樂,全福人,還有金三奶奶家一大家子,這個新娘子的舅家親戚,熱熱鬧鬧的這么一湊。嘿,你還別說啊,那小小的蒙學館似乎瞬間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就是那殷童生,也忍不住摒棄了往日的斯文講究,一邊抹著眼淚,看著孩子的舅媽,姥姥,一遍遍重復的叮囑,一邊生硬的,努力的和來的客人們打著招呼。 邱澄明來迎親的時候其實整個人還有點萌呆,整個人好像還在做夢一樣的感覺不真實。怎么說呢,作為一個現代社會的單身狗,他一直以為結婚什么的,離著太遠太遠。想想那些姑娘們對房子,車子,票子的需求。想想周圍可選對象的人數,想想那些小三,小四造成的競爭人數…… 一般沒點家底,沒點狠勁,基本輪不到。即使輪到了,等著結婚消耗了父母一輩子的積蓄好容易結婚之后,孩子的問題又立馬上升到新的高危警戒線。若是再加上這年年攀升的離婚率……在這樣的情況下,現代小年輕三四十歲還單身,那是在正常不過了,很多人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作為曾經的不敢想中的一員,即使在到了這個世界沒多久已經意識到了這方面的不同,還曾暗自得瑟,幻想自己那天也能來個小n環繞的待遇,可知道和經歷絕對是兩種不同的感受。 只有真的到了這一刻,看著那一身紅衣,蓋著蓋頭,被人攙扶著出來,小心的坐進了轎子里的人,他才意識到,他真的要成親了,這個被迎回去的女人將成為他的妻,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洗衣做飯,在這個離婚都屬于特立獨行的年代里,從此相依相伴一生。他在這個世界的牽絆越來越深,根越來越牢固了…… “明哥兒,別傻看了,趕緊的,走前頭,把人帶回家去啊。” “可不是,不趕緊的帶回家,磕頭行禮,你這洞房還想不想有了。” “哈哈,別看我們明哥兒能干的啥都會,啥都行,看看,到了這事兒上到底是露怯了吧,知道自己年紀小了吧,來趕緊的,先把人帶回家,一會兒叔我好好教教你……” “你個混球,這還要你教?那不還有族長呢嘛,他等著寶貝孫子等的眼睛都快紅了,保證教的比誰都用心……” 都說新婚三天無大小,好容易待到個肆無忌憚的機會,那些往日因為輩分大,不好隨意鬧的家伙們那是徹底解放了,連著族長都敢編排上了,這膽子大的都快沒邊了。或許是作死的人太多,或許是那族長開玩笑太刺激,反正整個氣氛那是越發的熱烈起來。就是一邊道觀門口站著,準備一會兒跟著去宅子的邱純陽也忍不住偷笑了半響。 即使精神有些恍惚,感覺有點不真實,可這也沒能完全侵蝕了邱澄明的腦子,他耳朵可沒聾,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打趣,下意識的眼睛就是那么一瞄,隨即整個人也清醒了幾分。微微垂頭,嘴角露出了幾許有些復雜的笑。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奇怪,曾經視若尋常,從不重視的人身安全在這里猶若奢望。而當初以為難度大的需要耗盡力氣的成家問題,在這貧瘠的地方反而實現的這么容易。一正一反,一飲一啄,真是奇怪的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