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大家都知道,重頭戲終于來了。 探望段君墨是假,見海平威才是真。 此時,宴席下首位置中,胡寶緩緩站了出來,學(xué)著鳳靈夜的樣子,從容而淡然地對段懿軒行了一個叩拜大禮,“草民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家一聽這身,神情各異,紛紛將目光投向胡寶,難道是染了風(fēng)寒,嗓子壞了? “平身。”毫無察覺的段懿軒放下手中杯盞,抬眸看去。 胡寶站了起來,將鳳靈夜的氣質(zhì)學(xué)了個七八分。 段懿軒細細打量著他,鳳眸平靜,手心卻已滲出了一層薄汗。 身量不高,清瘦柔弱,氣質(zhì)清雅,相貌平平。 “哪里人?”他問。 “南賓人。”胡寶鎮(zhèn)靜回道。 “家里是做什么的?” “商人,賣書。” “聽聞你精通商道、戰(zhàn)術(shù)、武器、醫(yī)術(shù)?” “都是一些皮毛罷了。” 段懿軒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打量著胡寶,深邃的眼里,充滿了失望,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落寞。 這些話全是鳳靈夜提前告訴胡寶的,很符合他的氣質(zhì),不會讓段懿軒看出破綻。 顯然,段懿軒是信了。 接下來的整個宴席,他都沒有再參言半句,就連商璃問他話,都有些恍恍惚惚,答非所問,拿著酒杯,不知不覺喝了許多,神色間也帶著一些疲倦和狼狽。 他在期待什么呢? 他明明親眼看見她身中劇毒,被甄語蓉刺殺,最后葬身火海。 他現(xiàn)在卻在妄想,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她。 他行了五天五夜的路,做了五天五夜的夢。 當這個美夢破碎時,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有多么可笑。 靈兒死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當他渾渾噩噩地被護衛(wèi)送回帳篷以后,各位大將們紛紛面面相覷,如果剛開始還聽不出來的話,那是因為沒注意,可后面仔細聽的話,還是能夠分辨得出,那就是胡寶的聲音。 但見皇上最后的神情,以及大將軍一臉平靜的模樣,大家也是壓下了心里的疑問,沒有多事。 商璃和鳳靈夜相處了一段時間,自然知道這不是海平威的聲音,但也沒有點破。 他并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段君墨和段懿軒都是他的朋友,不損害朋友的利益,這是他作為商人的底線。 待段懿軒離開以后,他才揚起唇角笑了笑,“什么時候走?” “過幾天。”段君墨回。 他站起身,語氣鄭重,“一路順風(fēng)。” “謝謝。”段君墨看向他,唇角微彎。 他罷了罷手,轉(zhuǎn)過身,搖著折扇,背影灑脫而悠然。 一場宴席,草草結(jié)束,誰也沒有吃得開心,喝得痛快。 此時,鳳靈夜拿著平價藥房的賬本,恰好從帳篷經(jīng)過,沒想到段懿軒回來得早,所以此時的帳篷已經(jīng)點起了燭火。 她只看了一眼,便平靜地收回了目光,然后繼續(xù)往前走去。 就在這時,帳篷忽然傳來酒壺掉落在地上的破碎聲。 “靈兒......”悶悶的嗓音,一看就醉得不清。 她腳步頓了頓,抿緊唇角,加快腳步離開了。 回院子沒多久,段君墨也回來了。 鳳靈夜一見他就問道:“喝酒了?” “沒有,”他疲倦地坐到?jīng)鲆紊希傍P醫(yī)士吩咐過的,我豈敢不從?” 她從懷里拿出一些紗布和消毒的藥水,瓶瓶罐罐的,很快擺滿了小桌子。 他雙手枕在后腦勺,淡淡一笑,“不信你過來聞聞?” “我信,”她覷了他一眼,“渾身都是傷還敢這么浪。” 他不以為意,“渾身是傷也不耽誤辦正事。” “惡趣味。”她拿著棉簽和藥水,挑眉,“你脫還是我脫?” 他一邊脫下外套,露出纏著繃帶的胸膛,一邊看向她的瓶瓶罐罐,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懷里是有多大,怎么能裝這么多東西?” 解開他的繃帶,她將棉簽沾了藥,然后一點一點開始消毒,“因為我有一個醫(yī)療口袋。這次上完藥就不用纏繃帶了,大夏天捂著不容易痊愈。” “醫(yī)療口袋?”他充滿了興趣,“我能看看嗎?” 她停下動作,想著既然什么都被他看到了,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于是就將懷里的醫(yī)療口袋遞給了他。 他接過去以后,往里面摸了摸,居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頓時看向她,一臉“你騙我?”的表情。 她接過來,將手放進去,再伸出來時,手上居然就多一瓶藥水。 他眼前一亮,“這是魔術(shù)?” “這是科技。”她無語強調(diào),“這是一個隱形的醫(yī)療口袋,你將手放進去以后,想你需要什么,東西就會自動出現(xiàn)在你手中,反之,將東西放入口袋,就會自動為你收藏起來。” 他聞言,又學(xué)著她的模樣照做,然而手里依舊是什么也沒有。 “要是你想的東西,這個醫(yī)療口袋里沒有,也就拿不出來。”她上完了藥,然后將醫(yī)療口袋收了回來,“這里面大多都是醫(yī)療物品,少數(shù)是我需要的生活用品。” “那個面霜還有防凍瘡的藥膏,都是這里面的?”他問。 她失笑,“不然你真以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做出那么復(fù)雜的東西?” 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在我心里,你已經(jīng)無所不能。” “我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但也不是神仙。”她笑了一聲,將藥瓶全部收回醫(yī)療口袋。 似想到什么,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段懿軒那邊,他相信了?” “目前來看是相信了,但最怕死灰復(fù)燃。”他也收斂起了玩鬧的心,眉目微沉。 相比他的擔憂,她卻要淡然許多,“那座牢籠,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宮門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最難的檻都過去了,還有幾天,我們就可以徹底遠離這一切了。”他柔聲寬慰道, 她緩緩頷首。 二人相視一笑。 現(xiàn)在她不是孤軍奮斗的一個人,他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由于段懿軒的到來,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沒有召見,鳳靈夜和胡寶都很少出門。 第二天清晨。 段君墨在校場練兵。 段懿軒站在一旁,看著底下氣勢磅礴的大軍,目色幽沉,“那火藥包,海平威是如何知道煉制秘方的?” 他不死心,依舊對海平威存有懷疑。 段君墨了解他,所以沒有感到意外,只面容平靜地回道:“聽他說是從書上看到的,可書上若有記載,恐怕早已為朝廷的兵部所用了。” 三言兩語之間,就巧妙地將這個話題踢了回去。 段懿軒也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真與他舉辦了洞房花燭?” “如你所見,確實如此,”段君墨看著下面練功的士兵,鳳目蕭瑟,“海平威是我的人,然而卻被柔然可汗看中,不管是看中他這個人,還是看中他的才華,我都不可能讓步。” 他將話說得很直白,反而讓人找不出疑點。 段懿軒薄唇緊抿,沒有回話。 段君墨繼續(xù)說道:“要沒有海平威這次出力,我們不可能輕易擊敗明國的十萬大軍。他是不可多得的曠世奇才,我又怎可讓他淪落到柔然人手中,為別人所用?所以,洞房花燭只是斷卻柔然可汗的一個噱頭。” 段懿軒靜靜地聽著,沒有質(zhì)疑,更沒有反駁,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默了半響,士兵們cao練結(jié)束,他才轉(zhuǎn)向段君墨,嘴角含笑,“來了這么久,也沒有到你的小院坐一坐,不知可歡迎?” 段君墨手心微緊,面色如常,淡淡一笑,“自然歡迎。” 就這樣,二人從校場,不徐不疾地來到了小院。 進入院門,段懿軒就看到了屋子里的胡寶,胡寶此時正在看兵書,見到他以后,雙手交疊行了一禮,“見過皇上。” 段懿軒微微頷首,然后抬頭看向了院子里的大棗樹,現(xiàn)在還不到結(jié)棗的季節(jié),所以只能看見枝干和樹葉,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的樹影。 “什么時候起,戰(zhàn)王也喜歡吃甜棗了?”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段君墨順著他的目光看上去,嘴角含笑,目色感慨,“睹物思人罷了。” 段懿軒眸光一顫,似乎觸景生情,眼里閃過一絲傷感,也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然后抬步邁上青石板臺階,走進了內(nèi)室。 此時,聽見外面的動靜,在里屋的鳳靈夜迅速拿出醫(yī)療口袋里的藍色美瞳,戴了上去,同時蹲下身子擦拭著桌椅。 腳步聲傳了進來。 她回頭匆忙看了一眼,見是穿著龍袍的段懿軒,慌慌張張地跪在地上,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看著她的背影,段懿軒的目光一緊,“你......” “他是個啞巴,父母雙亡,我見他年紀小,還不到參軍年紀,就帶到我的小院來打雜。”段君墨怕她因為聲音暴露而撒了一個謊。 段懿軒走近了一步,蹲下身,一把捏住了鳳靈夜的下巴,然后滿眼迷惑地看著她的臉。 清晨的陽光從窗臺灑了進來。 二人就這么看著彼此,一個探尋,一個驚慌。 她被迫看著他,腦海里的記憶,瞬間如潮水般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