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都是臣疏忽了,以為是尋常的高燒......”李素閔一臉懊惱,“早知道就該讓鳳醫士看看了。” “鳳醫士鳳醫士,她現在已經不是鳳醫士了!”太后大發雷霆,“你還看不出來嗎?這一切就是這個賤人做的,她這是在報復哀家殺了她娘!” 李素閔瞪大雙眼,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只是一個大夫,救死扶傷是他的職責,除了太后的任命以外,從未有過害人之心。 所以他本能地以為,病人病了,大夫就有辦法救治。 “冤冤相報何時了,”他木然地站著,苦勸道,“嫡姐就不能放過鳳醫士嗎?” “以前或許可以,但是現在誰都休想勸哀家放過她!”太后氣得在屋子里轉圈,指向李素閔,“尤其是你,她是夏國人,你是大理國人,就算醫術高明,也改變不了她卑劣的血統!” “夏國已經滅國了,這里沒有夏國人,只有大理國人!”李素閔全力爭辯道。 “迂腐!”太后猛地一甩袖,指向他,頓了半響,聲色哽咽,“好好埋葬我兒,退下吧!” 李素閔垂下頭,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收拾好心情,太后讓宮婢整理好服飾以后,便帶著一批人,氣勢洶洶地來到了朝華殿。 她就想知道,是不是鳳靈夜派人做的。 無故發燒,用盡一切辦法也降不了體溫,這絕不是普通嬰兒該有的癥狀。 她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就滿一歲了,要殺要剮朝著她來就好了,為什么要報復一個無辜的嬰兒! 朝華殿前,重兵把守,一看到她們的人影,當即全面戒備,“太后入朝華宮,可有皇上懿旨?” “哀家身為皇帝的母后,亦為后宮之首,去哪兒還需要懿旨?”太后一臉黑沉,甚覺荒謬。 御林軍頭目也未多做爭辯,只道了一句,“望太后恕罪,沒有皇上懿旨,屬下不能放您進去。” “放肆!”太后望著緊閉的大門,穩了穩自己激動的心情,“哀家有事找懿貴人,一會兒就出來。” 御林軍頭目筆直地站在門旁,不再理會。 看著重兵把守的朝華宮,連只蒼蠅也飛不去,更別說她身后都是一群毫無武力的太監和嬤嬤。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段懿軒做這一切,果然都是為了鳳靈夜。 先是段君墨倒臺,接著是她,不管是他的敵人,還是她的敵人,統統都將消失在這個世上。 只要她一倒臺,鳳靈夜就可以毫無阻礙地當上皇后,而淑妃甄語蓉只是所有陰謀的一個幌子。 她一定要阻止他們。 看來今日是見不著她了,太后如是想著,明日請早安時,她自會問清楚。 正當她轉過身要離開時,身后突然傳來“吱呀”的一聲開門聲,她立刻轉身一看。 白色素裙,一頭長發隨意飄散,雙眼白紗覆蓋,面向前方,容顏清冷沉靜。 “太后找妾身,不知有何事?” 太后走近她,壓低聲音狠狠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妾身不知道太后所指何事?”她說話時總是看著前方,讓人有一種清高無視人的錯覺。 太后念在她眼瞎,便沒有跟她計較,“你知道哀家所說為何事。” “妾身做了太多事,所以不知太后指的哪一件?”她淡淡地揚起唇,仿佛所有主動權都握在了她手中。 太后見她與自己繞彎子,心里便料定了是她干的,當即放出狠話,“鳳靈夜,哀家讓你爬上高枝做鳳凰,也能讓你跌落谷底做賤泥!你傷我至親,哀家一定會讓你償命!” “我只是拿回我曾經付出的東西,往后,我還會拿回更多屬于我的。”她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如今她已孑然一身,還有什么可怕的,既然后宮里人人都不想她快樂,那她便讓人人都不快樂。 想要她下臺的,她就先讓他倒臺,想要她命的,她就先讓他死,想要借著她往上爬的,她就砍掉他的腿。 娘已經死了,她守護的東西已經沒了,除了死,她活著的唯一意義就只剩下了復仇、戰斗! 得到答復以后,太后憤憤地離開了,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想要當場掐死她,為自己的孩兒報仇。 回到乾明宮,她一手推倒了桌椅,將屋里能砸的全部砸毀,一屋子的人跪在門外,都不敢靠近,這還是太后第一次發這么大的脾氣。 最后,她坐在滿屋狼藉的地面上,不斷回憶起小皇兒的笑臉,情不自禁地老淚縱橫,那是她活在后宮里的唯一動力,每個月她們都會通過密道,悄悄見上一面,可現在,什么也沒有了。 鳳靈夜殺死了她親手接生的孩子...... 收回了她親手賦予的生命。 朝華宮。 太后沒走多久,龍骨就出現在了鳳靈夜的身后。 沒有與他繞彎子,她開門見山地問道:“想要什么條件?” “這一次,本座沒有條件。”他走到她對面,坐在了茶幾旁,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她微微挑眉,這不似平常的他。 很快,就聽見了他的下文,“因為,人不是本座殺的。” “什么?”她頓感意外,臉也微微抬了起來。 他唇角一彎,勾起她的下巴,“雖然本座很想與你有肌膚之親。” 她打掉他的手,冷漠而疏離,“那是誰殺的?” “不知道。”他一口回道,端起茶盞,輕輕吹著上面的浮葉。 她揚起一邊的唇角,略帶嘲諷,“還有你映天閣閣主不知道的事?” “本座不是神仙,調查可以,但是要有條件。”他補充道,意思想要知道答案,就得有利益交換,他不是她的屬下,一句話就想讓他無條件為她跑腿。 “既然人已死,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至于怎么死的,是誰殺的,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她不會與眼前這個男人有過多交涉。 而且她總有一個感覺,他留在她身邊,并非是為了幫她,而是有著另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安武門那一次,倘若他真心想幫自己,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看出她的心思,他也沒有強求,喝完半杯茶水以后,四周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她知道他離開了。 沒多久,屋子里傳來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她聽得出來,是段懿軒回來午休了。 自從她出事以后,他便不再在御書房午休,而是用過午膳以后,都會準時出現在這里。 走到她身邊時,他便停了下來。 屋子,異樣地安靜了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桌案上,龍骨喝過的茶盞還在,心中不禁漏了一拍。 “是誰?”他問,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以前的段懿軒,總會用溫潤如玉來偽裝自己,而今,他會卸掉所有偽裝,無悲無喜,讓人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和行動。 但她沒了視覺以后,就能從一個人的聲音和語氣,判斷出一個人的情緒。 現在的段懿軒,很生氣,甚至可以說是憤怒。 她想著,便這么問了出來,“你在憤怒什么?” 他鳳眸微訝,繼而一沉。 說完,她便起了身,還沒走兩步,手腕卻被他緊緊握住了,“你的仇,朕來替你報,你想誰死,朕就讓她死,朕只求你......” “甄語蓉呢?”她沒有回頭,平淡地問道。 手腕的力道加重,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沉默了半響,最終妥協道:“等她生下孩子,隨你處置。” “你瞞了我那么多,憑什么要我對你坦白如水?”她嗓音冷漠,一手甩開他的手,按照記憶,毫無阻礙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知道她記憶了得以后,段懿軒便讓人不再隨意挪動家具,更不能添置物件,就怕她摔倒。 看著她冰冷的神情,一切也早已在他的預料中,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到來后,心里還是會感到難受。 到了晚上。 鳳靈夜一般都會比段懿軒早睡很多,因為他實在太忙了,在桌案前一坐就是兩三個時辰,不是批閱奏折,就是在處理一些官員升遷和貶責的問題。 他這么拼命工作,仿佛要將往后數十年的工作都做完一樣。 所以在深更半夜,她偶爾翻身的時候,就總能聽到他躺到軟榻上時,疲憊而壓抑的出氣聲,他總是和衣而眠,雞鳴時分,就又起來洗漱上早朝去了。 如果換做以前,她見到他這么辛苦,一定會理解,可是鳳母死去以后,她便再也不會理解任何人。 倘若不是他刻意的回避她,太后就不會趁機做局,娘也不會被烈火焚燒,甚至連骨灰都沒有留下。 這一切,他不是主謀,卻是幫兇! 這一天,她卻有些睡不著,聽著毛筆傳來的沙沙聲,輾轉難眠。 “吵到你了?”他轉身問。 她翻身背對著他,沒有任何感情,“小皇子死了,你知道嗎?” 他抿了抿唇,半響,嘆息了一聲,“他就不該來到這世上。” “是我殺的。”她沉聲道。 他握著毛筆的手指,握緊又放開了,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顯然,她的報復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泄氣地拉過蠶絲薄被,蓋在了身子,不愿再與他多交流一句話。 鳳懿宮。 自從海棠被暗殺,鳳母一死,鳳靈夜也搬了出去,便只剩下了鳳錦繡孤孤單單的一人。 她從安武門回來以后,整個人就變得冷沉和不說話,也沒有去朝華宮看鳳靈夜一眼。 宮里的下人除了送上一日三餐,都是能躲就躲,就怕撞上槍口,被當成泄氣的對象。 這日,她難得出宮一趟,走在百花盛開的御花園中,竟與甄語蓉不期而遇,于是按照規矩,便行了一禮,“見過淑妃娘娘。” “起身吧。”甄語蓉也毫無架子,清冷的外表下,性子卻又平易近人。 鳳錦繡起了身,正欲離開,她卻關切地問道:“懿貴人最近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