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殿試終于結束了,結果還需后續才會放榜張貼出來。 段懿軒走進內室,看著鳳靈夜坐在自己位置上,嘆了一口氣,不似大殿之上的冷漠和微揚,而是如往常一般溫潤淡雅,“如你所愿了?” “嗯,這回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她親自沏好茶,送到他身邊,“來,皇上陛下辛苦了。” 段懿軒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后坐到她身旁,“燕西是你的表哥,整個朝野都知道,以后就算太后想動你,也得忌憚燕西三分。” “這件事皇上功不可沒,所以為了報答皇上,本小主特地給您做了一個花囊。”她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類似玉佩的鏤空白玉花囊,墜以金色流蘇,其中放著淡淡的龍涎香料,“喜歡嗎?” 段懿軒接過來一看,揚唇一笑,“手巧了。” “那是自然,”她亦跟著一笑,繼而緩緩靠近他,拉起他的手,美麗的杏眸希冀地望著他,“皇上......武試選狀元那天,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出宮,順便四處轉轉?” 段懿軒眸色一淡,看向她,似笑非笑,“敢情這禮物不是為了報答朕,而是為了下一個要求,不過你這話中有話,朕仔細一算,仿佛是有兩個要求。” “皇上英明。”她仰起臉,笑得明媚。 能不開心嗎? 她就要出宮了,雖然只是溜一圈。 對于鳳靈夜的要求,段懿軒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從未拒絕過。 這一次出宮,她也是輕輕松松就被列入了名單之中。 三日以后,武科最終只剩下了九名,最后一場比試將在城外,也就是賈將軍的護城軍營中舉行。 由于宮姬月的決定,鳳靈夜也沒有再留他,而是找了一個由頭,將他送出了皇宮,轉而讓曉芳近身伺候著。 這一日,不喜打打殺殺的鳳母和鳳錦繡留在了鳳懿宮,鳳靈夜則帶著曉芳提前出了宮。 天氣雖冷,但陽光明媚,即使萬木枯萎,在鳳靈夜眼里也有一種蕭瑟的美。 數月以后,她第一次來到了百善堂前。 站在門外,看著已經褪色的招牌,布滿灰塵的臺階,和破損的封條,心情復雜難言。 那一段日子怎么說呢? 雖然處處受著壓制,和段君墨水火不容,但一座王府總也沒有一座皇宮大,雖然依舊是在爾虞我詐,卻還能在百善堂里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時候李二還活著,翠紅也總是忙前忙后,還有一個搖搖晃晃學著走路的波妞...... “帶我翻墻進去吧。”她看向曉芳。 曉芳微微頷首,抱起她的腰,飛身就落到了內院。 看著干凈整齊的內院,鳳靈夜雙眸微驚,有些不敢置信,走到石桌旁,用手指一滑,果然干凈得一塵不染。 院子里的枇杷樹,雖然凍得只剩下枝丫了,樹干卻被一層棉花包裹著,保護得很好,整體明顯要比剛來時壯大了一些。 她推開門走入書房,所有家具全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這......” “你走以后,他就常常會來這里。” 一道冰冷淡漠的嗓音,忽然從黑暗的樓梯口幽幽地傳來。 她聞聲一看,雙眸微瞇,這才看清黑暗中的龍骨,就像一塊破布倒在樓梯上,身影孤單,他怎么在這兒? “他來,我也來。”他冷冷揚起唇角,仰頭飲下一口黑色葫蘆中的清酒。 她微微凝眉,這才發現他在講段君墨,只是這情緒怎么有點......怪異? “你怎么還沒死?”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坐到自己的書桌前,順手摸了一本,果然都是自己以前看過的話本。 聞言,龍骨低低地笑了一聲,“我死了,你有何好處?” “至少世間少了一個變態。”鳳靈夜毫不客氣地回道,自從知曉他身份以后,她也就沒那么怕他了。 變態? 龍骨微微蹙眉,似乎對這個詞語有些陌生,想了半響,“這個形容,很體貼本座。” 鳳靈夜嘴角一抽,轉向他,“你說段君墨經常會來這里打掃?” 他喝了一口酒水,沒有回話,性子有些孤僻。 她看向屋外,繼續問道:“那枇杷樹也是他包裹的?” 他仿佛充耳未聞,兀自搖晃著酒水所剩不多的酒壺。 “他來這里是睹物思人,你來這里是做什么?”她淡淡地看向他。 只見他眸光一顫,黑暗中,一雙赤眸血紅而落寞。 她與他打過一次交道,也知道他屬于什么樣的人,于是起身邁上臺階,想往閣樓看看,誰知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衣袖。 他眉心一顫,“你......” “抱歉,一會兒你可以脫下來我幫你彈一彈。”她漫不經心地說著,然后繼續上樓。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沉。 這女人也不知道哪里好了。 上了閣樓,她推開窗戶,吸著窗外新鮮的冷空氣,嘴角微微上揚。 自由真好。 正當她轉過身想去找翠紅時,一陣冷風忽然吹來,接著她腰上一緊,世界一顛倒,她便騰空而起。 “懿貴人!”曉芳發出一聲疾呼,飛快地追了上來。 奈何她的輕功根本不及龍骨,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 忽然,一道青色身影閃出,立刻攔向龍骨。 “青染?”鳳靈夜微驚。 原來段懿軒將他自己的暗衛送到了她身邊。 龍骨一手扛著鳳靈夜,一手與青染交戰,如和宮姬月那次一樣,直接一掌就將青染擊飛了出去,同時冷嗤了一聲,“不自量力!” 青染向后飛出,曉芳在后,立刻出手接住了他。 二人相視一看,迅速又追了上來。 鳳靈夜看了一眼緊追不舍的二人,又轉向一身黑斗篷的龍骨,“游戲玩一次新鮮,第二次就沒意思了。” 龍骨揚唇,并加快了速度,嗓音低沉,“你怎么知道本座想玩什么?” 寒風呼嘯到臉上,鳳靈夜一頭青絲飛舞,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現在是大白天,習武之人視力都很好,青染和曉芳一定能夠追上來的。 路程似乎并沒有鳳靈夜想象的那么遠,不一會兒,龍骨就將她扔到了地上。 她起身一看,只覺四周無比的熟悉。 再一細看,這不就是......秋楓苑嗎? 數月前,王府曾經歷了一場血的洗禮,因為她帶著秋楓苑中人一起離開了,所以唯獨秋楓苑幸免于難。 但逃難中,難免有人進屋躲避,只見石柱、墻腳、樹干上,仍舊留著洗不去的斑斑血跡。 那場逼宮,王府付出的代價太沉重了。 一個將死的老人,卻利用一場陰謀,害死了上百上千條無辜的性命。 “為了救你,他拋棄一切,甚至是他曾經發誓要守護一輩子的女人。”他站在庭院中央,斗篷遮住了他半張臉,只余蒼白的下巴,和冷色的唇。 她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指,抿著唇,說不出一個字。 “你于他而言,不止重過一句諾言,重過一座江山,甚至重過萬民蒼生,”他幽幽地轉過身,看不見他的眼,只見他唇角邪魅一揚,“你配不上他。” “配與不配,皆是身外物。”她目色沉靜而淡雅,一字一句道,“世間萬物,每個人的靈魂,都是平等的。” 他微微一怔,仿佛被她大膽放肆的觀點震住,明明不想認同,卻又從心里覺得有道理。 她看著凄清的庭院,微微嘆出了一口白氣,走入了第一進院子,可剛到長廊口,她就定住了。 只見她的臥室窗前,段君墨正坐在桌前,爐子上熱著酒水,他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握著酒杯,仿佛在沉思什么,神色蕭瑟。 “多情卻被無情惱。”龍骨喃喃道。 鳳靈夜卻沒有停留許久,而是轉過身就退了出來,臉色微沉,“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既然你都說我配不上他,為何你還讓我看到他神傷的一幕?” 龍骨面無表情,“你心動了?” “如果歉意能讓一個人心動的話,那不叫愛,那叫彌補愧疚。”她冷冷說完,立刻出了秋楓苑。 這一次龍骨也未阻擋,只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弧度,“還真是一個涼薄絕情的女人。” 踏出秋楓苑,青染和曉芳也恰好趕到了。 二人一看這是王府,又見鳳靈夜臉色不太好,紛紛都保持了沉默。 “帶我出府。”她吩咐了一句。 曉芳立刻攔腰抱上她,飛快地略過王府上空。 其后,鳳靈夜又去看了翠紅,翠紅正在繡坊里做事,一見她來了,頓時高興壞了。 鳳靈夜從宮里也給她帶了一些稀罕物,看得翠紅雙眼發亮,直說不敢收。 鳳靈夜笑她還是老樣子,便收回了幾件,只留了一兩件給她,她這才笑著收下了。 離別時,翠紅眼里有些泛著淚花,說她這一進宮,自己又不能隨意進宮見她,再次見面就不知是猴臉馬月了。 鳳靈夜讓她放寬心,說段懿軒對自己很好,她后來才知道段懿軒就是皇上,而翠紅和段懿軒在百善堂相處過,所以也了解他,便寬慰了。 之后時間也差不多了,鳳靈夜去附近就近吃了一點東西以后,便趕往軍營與段懿軒匯合。 其實對于這次比武本身,她更關心的是能否有夏人入圍,這樣她還能趁機拉攏一個過來為自己所用。 到她抵達軍營時,段懿軒早已暗中吩咐過,所以侍衛不但立刻放她進入營區,同時還帶著她找到了段懿軒臨時搭建的營帳。 來到軍營以后,她忽然有種回到了戴梁縣時的錯覺。 那時爆發洪水,緊接著產生了瘟疫,是他和她一起帶著戴梁縣的百姓走了出來。 只是營帳里的男子不再穿著一身普通的白色長袍,而是永遠都是一身讓人不敢靠近的明黃色龍袍。 “再過半個時辰就快開始了。”他坐在桌案前,朝她伸出手。 她就勢放了上去,然后坐到他身邊,隨口問道:“聽說甄語蓉也來了?” “嗯。”他淡淡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