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鳳靈夜微微揚唇,“那慕容小姐適才的猜測就不足為據了。” 賈茹和顏晴雖然不清楚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但也能分清自己的立場。 賈茹首先站出來,一臉嘲諷地看了一眼慕容霜和權依柔,“二位jiejie看著也不胖啊,沒想到也能將這厚如城墻的鞋跟踩斷,看來rou都藏在看不見的地方吧?” 顏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二人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夠了!”戚嬤嬤臉色黑沉,看著這出鬧劇,厚厚的嘴唇緊抿,劈頭蓋臉地教訓道,“后宮爭斗本嬤嬤我看得多了,若想憑借這點能力,就想贏得皇上的寵愛,這輩子也是妄想!” 大家垂著頭,不敢再吭一聲。 她接著看向鳳靈夜等人,“這件事就當是一個教訓,權當我給你們的一次機會,若日后再敢在我眼皮底子底下玩心機,我定當嚴懲不怠!今日訓練就此結束!” 說罷,她便冷哼了一聲甩袖離開了。 一時,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狼狽坐在地上的少女,以及完好無損的鳳靈夜和甄語蓉等人。 跟著受連累的人只嘀咕著埋怨了幾句,然后摸了摸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回了儲秀宮。 鳳靈夜看向甄語蓉,只見她神色清冷,從容地脫下鞋跟同樣被損壞的旗鞋,就著一雙白底襪,步態優雅地進入了內室,仿佛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看著她的背影,鳳靈夜雙眸微瞇,蹙了蹙眉頭。 禮部尚書嫡女,甄語蓉? 十日的練習終于沒有白費,太后尋著段懿軒得空的一個日子,刻意將這些小姐們都請到了乾明宮。 就像展覽廳一樣,太后一一向段懿軒介紹著身邊的少女,“這是兵部尚書的嫡女慕容霜,這是禮部尚書的嫡女甄語蓉,這是......” 鳳靈夜作為后宮小主,自然不在隊列中,而是坐在段懿軒身邊,一邊喝著好茶,一邊觀賞著她們優雅美好的步態。 穿著旗鞋的女子就是不一樣,不但氣質出眾了,就連精神面貌也端莊從容了許多,排著隊一一走過,燕環肥瘦,年輕而貌美。 段懿軒面色平靜,聽著太后介紹時,會偶爾抬頭看一看,但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 太后不禁微微蹙眉,想要說幾句,卻見迎面走來的權依柔聲色嫵媚地說道:“皇上,依柔不止步子走得好,依柔還會跳舞,想借此機會,為皇上舞一曲。” “好啊,會跳舞好,”太后喜上眉梢,看向一眾少女,“會才藝的,都可以在此獻給皇上。” 少女聞言,皆整齊地拂身回了一禮,“是。” 得了回應,權依柔弱柳扶風地走前兩步,拿著繡帕開始翩翩起舞。 鳳靈夜一手拿著果干,一手撐著下巴,嘴角含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舞蹈。 說實在的,這權依柔敢站出來說自己會舞蹈,不止有勇氣,她確實也有這個實力,無論是下腰、旋轉、跳躍,每一個舞姿都表演得淋漓盡致,身影曼妙,加上她脈脈含情的秋水目,整個過程都非常驚艷。 她使盡渾身解數,只為博得君王的另眼一看,一曲舞蹈下來,她也做到了。 太后看得很盡興,帶頭鼓掌。 段懿軒也客氣地擊了兩下,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歡,也看不出不喜歡。 權依柔舞蹈完,額頭也沾上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在明亮的陽光下,女子嬌嫩的皮膚微微泛紅,她微喘著氣息,滿含期待地看向段懿軒。 鳳靈夜放下手中茶盞,轉向身邊無動于衷的男子,“皇上每日批閱奏折都到深夜,很是辛苦,若每日能見佳人一舞,也能排解疲勞不是?” 段懿軒微微蹙眉。 權依柔看著他的神情,手心一緊,不甘心地走前一步,面上帶笑,“鳳jiejie說得對,皇上每日處理國事很是繁忙,但跳舞終究是不太莊重,不過依柔還會沏得一手好茶,最是能排解疲勞。” 說著,也不經過段懿軒允許,直接大膽地走到太后身邊,拿起茶壺和桌上的綠茶,舉止優雅地開始沏茶,然后恭敬地遞給了段懿軒,“皇上,請。” 鳳靈夜見段懿軒不接,笑道:“皇上,接啊?” 段懿軒抿了抿唇,最終無奈地接了過來,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氣,果然濃淡相宜,恰到好處,心情微微好轉了一些。 太后一看,順水推舟道:“既然權小姐如此賢惠貼心,別的皇上又看不上,不如就讓她隨身伺候皇上,也好讓懿貴人得個空休息。” 不待段懿軒發話,權依柔一聽,立刻欣喜地領了命,“依柔遵命,依柔定不負太后、皇上、懿貴人所托,一定將皇上伺候得舒心。” 段懿軒張了張口,似乎想要拒絕,怎奈鳳靈夜看向他,微微一笑,“皇上身邊總得有個人,不能讓妾身一人伺候一輩子呢,不是權小姐,也會是別人的,皇上說是吧?” 言外之意是,太后的這次安排,他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初二。 段懿軒握緊的拳頭松開了,他深吸一口氣,微微頷首算是同意了。 仍舊站在隊列中的慕容霜一看,當即嫉妒得臉色鐵青,緊緊握著手,指甲都快嵌進了皮膚里,也毫無感覺。 權依柔這個小蹄子,竟然當著她的面玩這一套! 氣歸氣,奈何她舞藝又拿不上臺面,歌喉也不行,唯一會點刺繡,但現場又沒法顯擺,只能暗暗地咽下了這口氣。 近身伺候,封為常在的機會大大增加,權依柔在儲秀宮的地位,一時就比旁人要高了許多。 各位大小姐的戰火,也由鳳靈夜轉移到了權依柔的身上。 所以這幾日過后,鳳靈夜的日子也稍微清凈了一些。 參觀完各色美人,段懿軒反正也沒事,于是就送鳳靈夜去往鳳懿宮。 經過御花園時,前方恰好是剛剛散會的女子們,她們結伴而行,說說笑笑,穿梭在蕭瑟枯萎的花園中,給園子帶來了無限生機。 鳳靈夜看著她們的身影,嘴角含笑,“這后宮太大,總覺得有些冷清,自從她們來了以后,是要熱鬧許多。” “是真紛爭,還是假熱鬧,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段懿軒目色深沉,仿佛對這歷來的后宮之爭也感到無可奈何。 鳳靈夜笑了笑,“事情總會好起來的,想得那么沉重做什么?” “這座皇城,就像一個巨大的旋渦,沒人能全身而退,”他語句深刻而犀利,“你我是一體的,你不好過,我便也不好過。” 她長出了一口氣,不知如何言語。 走到今天這一步,誰都沒有選擇。 正當二人無限感慨時,只聽一聲輕微的“叮鈴”清脆響,一支別致的金步搖掉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鳳靈夜抬眸一看,前方不遠處的女子披著一件湛藍色斗篷,背影熟悉,似乎沒有察覺到頭上發飾的掉落,依舊不徐不疾地朝前走著。 桃夭眼疾手快,小跑上去撿起金步搖,并朝鳳靈夜一看。 鳳靈夜微微頷首。 桃夭拿著這支金步搖追了上去,“前面的小姐,您的金步搖掉了。” 走在前方的女子步伐一頓。 此時,恰好吹起了一陣寒風,斗篷上的雪狐毛徐徐飄動,一頭下垂的青絲往后一揚,她一回眸,頓時露出了一張絕美而淡雅的面容。 尤其是她那雙古井無波的桃花眼,似醉非醉,在清冷的寒風中顧盼生輝,美目盼兮。 就連站在不遠處的鳳靈夜,也不由得驚艷了一瞬。 桃夭更是被這雙眼看得微微失神,舉著簪子,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甄語蓉伸手接過簪子,櫻色紅唇微微一勾,嗓音清脆而動聽,就像食指輕輕撥動過的琴音,清雅脫俗,“多謝。” 簡單的兩個字,不卑不亢,帶著一絲不拘于世的清冷,轉過身便離開了,清新脫俗的就像一個畫中女子。 良久,鳳靈夜微微抬眸看向段懿軒,只見他看著已經遠去的女子,鳳目深遠淡然。 她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這甄語蓉不動聲色,看似是一個不爭不搶的局外人,實則又在默默爭寵,這樣的手段簡單明了,卻很低調,不似權依柔那邊嘩眾取寵,惹來嫉妒,只用驚鴻一瞥,就能讓人過目難忘。 她只希望此人是友非敵,否則這將會是一個比莊南煙還要強大的對手。 后宮關系著前朝,前朝牽連著后宮。 所以這一日早朝,見將女兒送進宮卻遲遲沒有動靜的大臣們,有些著急了。 兵部尚書慕容大人的性格和慕容霜一樣,都是直爽的人,因此第一個站了出來,言辭懇切,“皇上,臣有一要事請奏!” 段懿軒坐在龍椅之上,神色淡漠地微微頷首。 “大理雖面臨著先皇的喪期,孝道不可廢,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慕容大人努力將問題擴大化,“三年孝期雖不長,可那是對于有妻室的人而言,皇上后宮至今只有一位懿貴人,如何為大理綿延子嗣,壯大大理人脈?” “慕容大人的意思是?”段懿軒淡淡地看著他,神色不怒自威。 慕容大人嘆了一口氣,一副為國為君的殫精竭慮模樣,“臣以為,喪期不可作廢,子嗣也當綿延,所以一切低調從簡,后宮要擴充,貴人也要賜封,如此才可保我大理國泰民安!” “慕容大人思慮周全,不如這皇帝讓你來做可好?”段懿軒忽然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 慕容大人渾身一震,慌忙下跪在地,“皇上,臣句句都是為了您,絕無二心啊皇上!” “兵部尚書言之鑿鑿,忠心可鑒,”刑部尚書賈將軍也站了出來,“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不可一日無后,皇上日夜理政,是大理之福,百姓之福,但也應有身為君王的另一份責任。” 段懿軒眉頭緊鎖,明顯感到了不悅。 可是這一次,就連他自己的人,也不愿站出來反駁兩位尚書的話,因為這不止干系到他們的利益,還關系到自己的利益。 此時,段君墨也站了出來,為這場逼君納妃的行為加了一把火,“臣猶記得慶功宴上,皇上自己后宮都無人,還擔心臣后院空虛,特地為臣送上了兩位姨娘,臣當時感激不盡。如今想來,臣接下這兩名姨娘確有不妥之處。”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皇上后宮清冷,而臣卻妻妾成群,傳出去只會讓人笑話臣不忠不義。所以皇上若不充盈后宮,那臣只好將那兩名姨娘退還給皇上了。” 段懿軒緊緊握著龍頭,鳳眸含笑,“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來的道理?戰王這是嫌朕送的人不夠好嗎?” “皇上,戰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啊!”兵部尚書當即扣下一個響頭,一副忠心耿耿的神態,“戰王這是在婉言勸諫皇上,也應該適當充盈一下自己的后宮了!” 話音一落,其余人紛紛出列下跪,整齊劃一地懇請道:“請皇上為大理江山考慮,封妃娶賢吧!” 段懿軒坐在金碧輝煌的龍椅上,俯瞰著底下的群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色深邃而悠遠。 過了許久,他也沒有說話。 底下的臣子跪在地上,也沒有起來。 兩方就這么僵持著,一時氣氛有些詭異。 在眾人跪地磕頭時,卻看不見身居高位的段懿軒他臉上的無奈和落寞。 誰說奪得了這皇位,就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掌控天下,引導一切? 如今,他連保持一顆初心都那么難,還談什么呼風喚雨? 底下的人,有哪一個真是為了大理子嗣著想? 他們要的,不過是穩固自己的地位,使得自己的家族永遠屹立不倒,將自己的人盤根錯節地扎進這片江山之中。 努力了這么久,他忽然感到了一片渺茫和無盡的疲憊。 此時,一旁的海公公見他久久沒有言語,不禁輕聲喚了一句,“皇上?” 他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底下對自己臣服的段君墨,在這一刻,忽然覺得他并非一個失敗者,也許不久以后,他才是整盤棋的最后贏家。